顧清揚沒有反對的立場,便訂在次日巳時在這四維書院之中‘滴血認親’,介時由四維書院的阮院士與縣太爺凌大人共同見證,至於地點爲何設在四維書院而不是一品軒或是縣衙,便是這顧清揚怕小木從中動手腳。
這小木相邀凌縣令與阮院士自是不會拒絕,次日便在這四維書院之中展開一場滴血認親的好戲。
這一大早顧清揚便急不可待的等在四維書院之中,而小木還夏錦反正卻不着急,悠哉悠哉的帶着寶兒吃過早膳,小木還在這一品軒的後院之中檢查了這番寶兒近來的武術課業。
夏錦在一邊看着小傢伙將一雙肉乎乎的小拳頭武得虎虎生風,一套武術基本功的長拳也打得像模像樣,也不禁在一邊抿脣輕笑。
不得不承認小木將他教得很好,如今的寶兒要比以前壯實了不少,想想以後師父要爲他解毒時必需承受痛楚,夏錦要比以往多了幾分信心。
寶兒,我們要出發了!待寶兒一套拳腳練完,夏錦衝他招招手,小傢伙看見自家孃親,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
夏錦看着小傢伙額上汗溼的頭髮,掏出絲絹細細爲他擦汗,伸手從他領口向裡探發現裡衣也是溼的,夏錦不禁皺眉,這要是出去吹上一陣風,還不得着涼嗎?
,回去給寶兒拿兩件衣服過來,我給他換換!
不麻煩了,我這有寶兒的衣衫,讓木梓去拿一下便是!你且先等等我帶寶兒先去洗洗身子!小木說完便抱着寶兒朝着後院的廂房走去。
這兩人一洗便是近半個時辰纔出來,小傢伙沐浴後的小臉紅僕僕的剎是好看,看着已經是巳時正了一行人才坐上馬車慢悠悠的朝着四維書院行去。
夏錦抱着寶兒坐在車裡,下巴不斷摩挲着寶兒頭頂的發旋,她害怕了,昨晚她也是想了一整晚的,寶兒現在還小,她可以代他決定,但是她害怕、怕寶兒長大後怪她。
必定寶兒身上流淌着顧家的血,她怕有一天寶兒會怪她私自斷了他的親緣。
別擔心!小木伸手握住夏錦的左手,他能明白她心中的擔心,但他也相信夏錦和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孩子,不至於那麼是非不分。
夏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心情微微平靜那麼一點點。
小木鬆開她的手,把寶兒接過來自己抱在懷裡,寶兒,若昨天那麼個人是你親爹爹,你要和他回去嗎?
夏錦側頭看向小木,沒想到他竟然把這個問題丟給孩子,夏錦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想把寶兒抱回來,而小木卻示意她稍安勿燥。
他相信以寶兒的聰明不可能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說什麼也從未瞞過他,這小傢伙只怕是心裡也有一本賬,快五歲的年紀不可能什麼都不懂的!
小傢伙對着手指低着頭,一臉委屈的樣子讓夏錦心疼的不得了,夏錦剛想責備小木兩句,寶兒卻在此時眼眶含淚可憐兮兮的看着她,孃親,是不是不要寶兒了?
說完這眼淚便撲簌撲簌的淚下掉,豆大的淚珠滴在車廂的地板上,很快便形成一圈水漬。
夏錦趕忙托起寶兒的小腦袋,心疼的爲他擦乾眼淚,寶兒乖,孃親沒有想不要你!孃親只是怕你長大了後悔,若是你不想回去孃親便不讓你回去!
真的嗎?孃親不會把寶兒送走嗎?小傢伙好似還不放心似的再確認一遍。
孃親發誓,只要寶兒不願意,孃親一定不會把送走的!夏錦舉起右手做起誓狀,小木斜倪了小傢伙一眼,怎麼都感覺這小傢伙在給錦兒下套。
聽到夏錦的保證,小傢伙立馬收起眼淚,夏錦看着寶兒那好似水龍頭似的收放自如的眼淚,也明白過來自己只怕是上了這小東西的當了。
不悅得瞪了寶兒一眼,知道這小東西其實心裡都清楚,是真的不想回顧家,夏錦那顆不確定的心也就放下了。
一路上和木梓把車趕得緩慢,這到達四維書院的時候竟然已經巳時快過了,顧清揚等在書院門外不停的踱步,也不知道這夏錦是搞什麼明堂,遙遙看到馬車過來,立馬迎上前來。
扶着夏錦緩緩下了馬車,這顧清揚辰時中便到了這書院之中,本想着趕緊驗完他便能把這孩子抱回去,卻沒想到等了一個多時辰都沒見着人影。
這學子們都要上課,顧清遠也不能陪他,這院士他更是到現在也沒見着,只是巳時正的時候,一頂青布小轎進了書院說是縣令大人到了,便直接被迎進了這院士的院中,而他就這樣在四維書院門前乾等了一個多時辰也無人理會,竟連一杯茶水也沒有用上。
此時看着這一行人,鮮衣怒馬姍姍來遲,怎麼能不怒火中燒,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場,上來便是一番言辭指責,夏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昨日與顧某明明是約在今日巳時,何故失約竟然此時纔到!
夏錦此時心情頗好不打算與他計較,只是微微一笑道,但卻語帶嘲諷的道,顧公子何必動怒,此刻仍然巳時未過啊,夏錦何時失約了!
顧清揚正待反駁,卻聽身後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夏小姐說得不錯,此刻卻是未過巳時,若是夏小姐再晚一柱香功夫,可就真算是失約了!
凌凡倪了一眼從馬車上抱着寶兒下來那個,這傢伙讓他早早過來候着,結果他自己慢吞吞的到現在纔到。
夏錦見過凌大人!夏錦也不理凌縣令的出言調侃,禮數週全的先給凌縣令見禮,復又衝着緊隨其後迎出來的阮院士也行了福禮。
凌凡虛扶一把他可是不敢受夏錦的禮,說不得哪一天就該輪到他給夏錦見禮了。
不過小木這傢伙也真是過份,昨日明明說好讓自己巳時中過來,結果自己卻磨磨蹭蹭到巳時末纔來,害得自己足足等了半個時辰。
今日來的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阮院士側身與凌縣令並肩向裡行去,身後自有學子領着衆人進去。
待衆人在中堂落坐,顧清揚搶先一步抱拳,衝着兩位坐在主位上的見證人道,在下上清縣顧清揚,今日與小兒滴血認親,尚請兩位大人做個見證,請夏小姐將小兒還與顧某!
顧清揚這話可是控訴之意明顯,明裡暗裡指責夏錦拐帶了他顧家的孩子。
然而在坐衆人除了顧清揚那佯裝的一臉悲憤之情,其他人面色具是無甚變化,凌凡衝小木挑挑眉,卻換來小木一白眼。
顧清揚見只有他唱這獨角戲並沒有人理他,便衝着跟在阮院士身邊的顧清遠使了個眼色,希望他可以幫着在院士面前說兩句好話。
院士,夏小姐認養的孩子的確與我顧家主母相似,有可能便是當年顧家丟失的孩子,還請院士今日做個見證,讓我兄長與這孩子滴血認親,若真是顧家的孩子,到時還請夏小姐還給顧家!
這顧清遠這兩年可謂長進不少,這兩廂一對比下來,這顧清遠的話雖與顧清揚意思差不多,但是卻讓人聽起來舒服多了!
阮院士擡頭看了顧清遠一眼,便轉頭詢問凌凡,凌大人,以爲如何?
凌凡接過書童遞上的熱茶,也不喝只是端在手中輕輕的撥弄着浮在上面的茶葉,聽到阮院士的話,看頭看了顧清揚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只是原本清朗的聲音變得有幾分威嚴。
本官不明白,既然顧公子指認夏小姐拐帶了你顧家的孩子,爲何不報官?反而要私下裡滴血認親?莫不是信不過本官?那又何必請本官做見證人?哼……
凌凡這根本就是無事生非、借題發揮,顧清揚被他擺出來的一頓官威嚇了一跳,一時也答不上話來。
小木樂得喝茶看戲,而夏錦也抱着寶兒坐在那裡,母子倆更是親暱的很,就是換成任何人也不相信寶兒是夏錦拐回來的。
根本官所知,這寶兒是夏小姐兩年多前從山上帶回來的,且在此前夏小姐獨自上山便在山中住了半年!我且問你,你說寶兒是你顧家的孩子,爲何他小小年紀會在距離上清縣,有千百里之遙的大興鎮夏家村的後山之中,莫不是你們家人想遺棄這孩子不成?
凌凡一番嚴辭厲喝,嚇得顧清揚揣揣不安,若真是讓凌縣令認定是他顧家棄嬰在先,那再想要回孩子便是不可能的了。
沒有、沒有,我顧家怎麼會棄血脈於不顧,只是在下岳父對在下有所誤會纔將孩子從顧家抱走的,想必也是岳父大人將孩子交給夏小姐撫養的!顧某隻想要回孩子便罷,並不想夏小姐官司纏身!
顧清揚對自己此番解釋也是十分滿意,想想似乎也是很大部分體現了自己的大肚,就算不能博得點凌大人的好感,至少也能消了他的疑慮纔對。
哦,居然有這麼回事?你是如何確定這孩子是你岳父交給夏小姐撫養的?凌凡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盞,面露正色的問道。
這大興鎮的人都知道這孩子是夏小姐的師父託他撫養的,而夏小姐的師父便是在下岳父!顧清揚說得理所當然!只是他這番話卻根本就不足證明什麼!
夏小姐可有此事?一直都在聽顧清揚所說,但突然很想聽聽夏錦的看法。
一派胡言,顧公子有何證據證明家師便是你岳父,又是在何時見過家師,家師又何時對顧公子說過寶兒是顧家血脈。
我看顧公子根本就是道聽途說,一時被人蒙弊纔有此誤會,我勸顧公子不用在寶兒身上浪費時間了,不若到別的地方尋尋纔是正經的,必定這人有相似也是很正常的!
夏錦心知肚明寶兒就是顧家的孩子,但她就是不承認,顧清揚又能拿他如何,別說他找不到師父,就算他能找到師父,難不成師父還能來給他做證?簡直是笑話!
夏小姐不必巧言,顧某斷定笑兒便是我的孩子,若是夏小姐心中無鬼,便讓我與笑兒滴血認親,自然可以真相大白!若是笑兒不是我的孩子我願奉上紋銀百兩賠償這孩子的損失。
若真是我的孩子還請夏小姐對於造成我父子失散多年不得相親給予補償!即便令師是在下岳父但寶兒必定是顧家血脈,哪能容外人說帶走就帶走的!
夏小姐還幫着令師藏匿我顧家幼子,害怕我們父離子散,看在這幾年笑兒被照顧的不錯的份上我也不爲難夏小姐,只聽說笑兒很喜歡一品軒的蟹黃包,到時便請夏小姐割愛便將這一品軒做補償賠給我們父子便可!
顧清揚的確是拿不出證據證明夏錦的師父便是他的岳父,而這一切也不是過顧清遠與他的推斷罷了,其實現在他這心中也有幾分疑惑,但現在不管是與不是他都要一試,這認下這孩子後所跟隨而來的好處,可是不少的。
夏錦沒想到這顧清揚還打了這主意,難怪他這麼堅定要要回寶兒,原來是以爲一品軒是她的,竟打起這一品軒的主意來了。
這事我不能答應顧公子,這一品軒可不是我夏家產業之一!
顧公子真想要這一品軒,只怕是找錯人了,衆所周知我夏家發家也不過這兩三年的事,而一品軒在這大興鎮少說也有五年的時間了,怎麼也不可能是我夏家的。
不如讓你家兄弟先幫你打聽打聽這一品軒是何人產業的好,免得又傳錯了信讓顧公子白費一番心思!
若是夏錦現在還想不通,是誰人傳的信說寶兒是顧家的孩子那她就與傻子無異了。
而這顧清揚竟比她想像中的更無恥百倍,不僅想要孩子還想要別人的鋪子,或者說要鋪子纔是他的根本目的,而孩子只是附帶的,她爲寶兒沒選擇回顧家而感到慶幸!
凌凡和阮院士對視一眼,兩個具是幾不可查的搖搖頭,這姓顧的分明是在找死,竟然把主意打到那人頭上去了,凌凡心中對顧清揚報以十萬分的同情。
夏小姐何需欺我,昨日一品軒中那奴才,稱笑兒爲小公子可是實情?顧清揚此時是認定了這一品軒是夏錦的產業,而她之所以不認,是因爲她不想把這一品軒賠給他們而已。
而顧清遠聽到顧清揚提到一品軒時便暗覺不好,若是他猜的不錯這天下有‘一品’字樣的商鋪具歸一家,當年一品樓東家收義子、開書齋、資助貧寒學子的事可是衆所周知的事。
而一品軒的人又稱寶兒爲小公子,夏小姐的孩子又曾拜木捕頭爲乾爹,細細盤剝只怕這木捕頭就是這一品軒的東家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顧清遠狐疑的看了小木一眼,卻見小木微笑着衝他點點頭,顧清遠立時一身冷汗,恨顧清揚太過貪心,意然敢打一品軒的主意。
就是他這不曾入過商場的人也知道這一品軒不簡單,真不知道他這幾年都幹什麼吃的,越發的拎不清了,難道還當是那人還在世時,誰人都要給他這無名郡馬一些體面不成。
一個勁的給顧清揚打眼色,偏偏他卻不看他一眼,徑自在那裡打他的如願算盤,顧清遠深吸一口氣,規矩的立在阮院士身後,決定不再管他這位拎不清的堂兄。
顧清揚還在那裡咄咄逼人,卻沒想到他一心信賴能幫上自己的堂弟已經放棄他了。
顧公子說得不錯,只是一品軒的確不是夏家產業,而是寶兒乾爹的,夥計們稱寶兒一聲小公子有何要不得的!對於這些人夏錦現在是完全不生氣了,反而擺出一副看好戲得架式看他們接下去會唱哪一齣。
不過若是顧公子真的看得上這一品軒不如和木捕頭商量一下,以他對寶兒的疼愛,若是他願意割愛也無不可不是?夏錦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把問題推給小木,反正看顧清遠那樣子只怕是猜出這一品軒的東家就是小木了,索性現在挑明瞭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小木哀怨的瞅了夏錦一眼,這錦兒是想把事情推給自己,而她好作壁上觀嗎?被夏錦瞪了一眼,小木乖乖接下夏錦踢過來的皮球。
唉,顧公子提出若是能證明寶兒是顧家的孩子,便要以一品軒爲代價賠償顧公子這幾年父子失散不得相親,這點我沒意見。
只是若寶兒不是顧家的孩子,錦兒母子無端被顧家所擾,顧家又該如何賠償他們損失,顧公子的認親之舉可也是在離間了他們母子親情啊!
衆人聞言偏頭看向那對母子,這哪像是被離間了感情的,擺明了親暱的不得了,小傢伙坐在孃親懷裡,雙手抱着夏錦的脖子,小腦袋枕在夏錦的肩膀上,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乎閃乎閃看着衆人。
衆人不禁在心中佩服小木這睜眼說瞎說的本事,只是說也不敢說出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