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年夜飯,圖的就是一個熱鬧,否則,象這樣祭拜完再熱的菜,鮮美度自然和平時剛炒上來就現吃的菜沒法比。
端翌和傅太醫都是第一次在小山村裡過年。
看着端翌一臉幸福的樣子,不時滿眼粘膩地瞅着夜螢,傅太醫心裡不由暗笑:
雖然沒有華服精美的建築、美婢伺候,但是靖王爺卻甘之如飴。
要知道,往常這個時候,若是沒有駐守北疆,端翌此時已在皇宮裡,參與皇室年夜飯的盛典了。
宮裡的奢華自是夜家的年夜飯所不能比擬的。
可是那樣的盛典之上,傅太醫從來沒有看到過端翌如此和緩的神情。
雖然在外人看來,端翌依然是習慣性地一臉冰山。
但是深諳靖王爺脾性的傅太醫卻曉得,和皇宮裡高貴卻冰冷的靖王爺相較,此時的端翌,纔是過得最快活的。
想到這裡,傅太醫想起一直煩擾端翌心情的趙子獲,心內殺機不由地又暗起。
所有阻止靖王爺愉悅心情的人和事,都在傅太醫“處理”的範疇內。
要弄死一個人實在太簡單了,他有千百種手段。
山村裡夜色迷茫,竟然下起了濛濛細雨,但是山村裡各家各戶都點亮了紅燈籠,鞭炮聲此起彼伏,年味十足。
雖然春寒料峭,但是因爲今年連最窮的人家都有了新棉衣和新棉被,這個年就顯得溫暖多了。
夜螢笑咪咪地將一個大雞腿夾到端翌的碗裡,道:
“多吃點,我們小村子的手藝,比不上府城裡,你可別嫌棄。”
“喲,妹妹,怎麼不把雞腿給我啊?你知道我最愛吃雞腿的。”
夜斯文吃醋了。
“去,還吃不撐你呀?人家端兄弟是客人!還是貴客!你這沒正形的,趕緊邊上去!”
田喜娘一見夜斯文這副賴皮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象趕蒼蠅一樣把他趕走了。
夜斯文默默:“……”
呃,好受傷!
沒媽的孩子象根草!
寶瓶心裡偷笑,她覺得啊,斯文哥其實也不錯,人大大咧咧的,挺大方的,但是就是不走心,總是在不該說話的時候說些不合時宜的話。
寶器啃着大鴨腿,心裡想着白雪,不知道家境不好的白雪,這個大年夜是怎麼過的?
幸好夜姐姐發動了鎮上的商戶,大家給村裡的窮人們送來了新棉衣、新棉被,否則,象白雪這樣的家庭,碰上下雨的春節,陰溼寒冷,怕是更難過了。
這邊廂,端翌美滋滋地挾起夜螢遞給他的雞腿,有滋有味地啃了起來。
傅太醫偶一擡眼看到,不由地手裡夾的醋溜魚片一滑,掉到了桌上。
呃,實在太令傅太醫驚奇了,竟然讓他有生之年,能看到端翌吃雞腿?
要知道,端翌是最討厭吃雞肉的。
以前在北疆,哪怕被蠻子兵圍困,斷水斷糧,軍士打了野雞,別人吃得歡快,端翌寧願啃麪餅子,也是不吃雞肉的。
沒想到,今天端翌竟然主動吃了?
傅太醫無語了。
一個女人竟然能深刻如斯地改變靖王爺生活的方方面面,這是他從來不會想像得到的。
傅太醫能夠想象,如果他寫信回去向某此弟兄說靖王爺吃雞肉,而且是主動吃雞肉時,肯定會遭來一陣暴打!估計還不止打一頓。他們會罵他,現在也學會騙人了!靖王爺怎麼可能吃雞肉呢?
“大過年的,螢兒,把你那燒刀子酒拿出來,讓大家喝上幾杯。”
就在這時,田喜娘發話了。
“好咧,我這就去拿。”
夜螢前幾天抽空又蒸了一回白酒,如今琥珀光只剩下廖廖幾瓶,但是年夜飯上的燒刀子卻是可以管夠。
“哎喲,田大娘,你人太好了,知道我們饞這口燒刀子好久了,沒想到今晚上能喝到!”
傅太醫激動得直搓手,那鵝毛扇從吃飯時就不見他拿了,也不知道他塞到哪去了。
“碰”,隨着燒刀子被夜螢拿出來放在桌上,夜家的年夜飯,也進入最“奢華”的階段。
澄淨如水的酒液倒入夜螢精心選配的白瓷碗裡,散發出迷人的酒香,就連端翌這種自制力極高的人,也不禁嚥了下口水,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這樣的春雨連綿之夜,能在村裡喝到如此美酒,也算是過年的一件快意之事!”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來,咱們大家都倒上酒,舉杯共慶新年!”
傅太醫聞到酒香,頓時渾身精神一振。
夜螢聞言,微微一笑,給每個人面前都倒上了一杯燒刀子酒,笑道: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ωωω▪тt kǎn▪C○ 南方雖然沒有雪,卻有連綿小雨,咱們應景喝酒,不醉不歸。”
這個年,是夜螢來到古代的第一個年,對她意義重大,也是一條重要的心理分隔線,從這一天起,她覺得,自已真正捨棄了對從前生活的眷戀,真正融入這裡的生活。
夜斯文不敢說話了。
太口怕了,原來喝酒還要背詩啊?看着這些人拿起酒碗,一人一首詩,他不由嚇得頭上冒出了冷汗。
還好,夜螢唸完詩,田喜娘便舉起了酒碗,笑道:
“我們夜家,過去的一年有勞兩位貴人了,若不是你們,我們現在的日子都不知道過成什麼樣了,希望在新的一年裡,大家都能順順當當地,賺大錢,發大財,你們二位,能娶到稱心如意的娘子!乾了這杯酒!”
田喜娘難得豪爽一次,大家都很給面子地站起身舉起白瓷碗,然後相互間碰了一下碗。
角落裡的夜斯文,默默不被注意地也跟着舉了下碗。
嗯,這個位置真好,不用怕喝酒也要吟詩,夜斯文安慰自已。
大家一口氣碗了半碗白酒,再次體驗到了燒刀子滾燙的熱情,半碗酒下肚,大家立馬雙頰飛紅,就連酒量不錯的端翌也不例外。
“這燒刀子真是太刺激了,北疆的蠻子時常誇耀他們的馬奶子酒烈,說我朝盛產軟綿綿的男人,就連酒也和糖水一樣,若是讓他們喝到燒刀子酒,怕是立即噤聲了。”
傅太醫心滿意足地喝完,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