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太醫從端翌身上拔起最後一根銀針之時,寶瓶慌里慌張地從艙內踉踉蹌蹌地跑出來:
“傅大夫,不好啦,夜姐姐燒得說胡話了。”
“什麼?”
端翌“霍”地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往貨艙裡跑。
傅大夫自然是屁顛屁顛地跟在端翌身後。
“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你們不要太難過。”
夜螢的臉紅撲撲的,嘴脣乾裂,長長的睫毛被汗水打溼,軟趴趴地耷拉着,顯得無精打采。
端翌進來時,夜螢正咕嚕着說話。
她說的什麼?
“爸爸、媽媽”?
沒有這種稱謂吧?端翌聽不懂,難怪寶瓶也聽不懂,說夜螢在說胡話。
“夜姑娘,你醒醒?”
端翌上前,一把抓着夜螢的手,憂心忡忡地叫着。
寶瓶垂下眼簾,又來了。
可是她不叫他們進來,又該怎麼辦呢?
夜姐姐看上去好凶險啊!
“端大哥,端大哥,你快醒醒,你快醒醒,你放心,我決不會放棄你,我可以做到!”
夜螢語氣一轉,似乎又回到了給端翌做胸外按壓的那一刻。
好絕望,但是又好深情。
端翌聽了,眼眶裡一下子就脹滿了。
他聽得清清楚楚了,夜螢這些話他之前昏迷不醒時沒聽到,現在聽到了。
“夜姑娘,我在這呢,我已經沒事了,你不要擔心。”
端翌湊近夜螢,用手指拂開沾滿汗水而溼粘在夜螢額頭上的碎髮,露出她皎好如明月光一般的容顏。
手指下是她熱呼呼的肌膚,散發着異樣的灼燙。
真是讓人心急如焚,心疼萬分。
寶瓶兩手搓着自已的衣角。
端大哥,你這樣好嗎?真的會被沉塘的。我知道你們倆都是好人,我不想你們被沉塘啊!
“我來看看。”
傅太醫終於從寶瓶和端翌的“絕殺陣”中擠了過去,手一湊近夜螢的額頭,便嚇了一跳:
“好燙。必須把溫度降下來,不然有性命之憂。”
“那你快降啊!”
這裡只有傅太醫一個大夫,而且是全大夏朝最好的大夫,端翌自然順口而出。
“沒有藥啊!若是有藥,我有把握在半個時辰內把夜姑娘的體溫緩緩降下去。”
傅太醫爲難了。
“讓他們加速划船,以最快的速度開到最近的鎮子上。”
端翌此時腦子裡也沒有什麼要破大案的黑包公的事情了,現下只有退了他小女人高溫的事情最重要。
“好,我去說。”
寶瓶知道傅大夫離不開,便一溜煙地跑出去,臨走還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端翌和夜螢,結果這一眼,差點沒讓她打了個趔趄,因爲她竟然看到,端翌毫不客氣地把夜螢抱在了懷裡,還把手放在夜螢臉上、額頭上不斷摩挲着。
在這危急兇險的時刻,端翌哪還顧得上自已是吳大牛還是靖王爺了,他只想用自已的懷抱,給懷裡的小女人力量和安慰。
說來也是神奇,在端翌的懷抱裡,夜螢竟然真的慢慢舒緩了下來,她的身體不再掙扎,似乎被端翌的撫摸安撫了,顯得乖乖的,嘴裡的胡話也消失了,安靜了許多。
端翌十分安慰,手更是徐徐在她臉上,額上,頸上撫觸着,用自已手掌上的微涼,帶着夜螢身上的灼熱。
夜螢原本燒迷糊了,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已被一道清泉淙淙覆蓋流過,身上舒坦了許多。
嗯,好舒服。
夜螢的臉往端翌的手上蹭了蹭,似乎十分貪戀那略帶粗糙的掌心帶來的觸感,就象一隻乖順的小貓一樣。
端翌心中一動,自是更加溫柔地撫觸着夜螢嫩滑如新剝雞子的臉蛋。
寶瓶從艙外進來,看到端大哥滿眼柔情滿溢,幽深地看着夜螢的一幕,不禁差點又嚇得雙腿一軟,摔倒了。
“水,水。”
就在這時,夜螢又喃喃出聲。
“夜姑娘渴了,快拿水來。”聽到夜螢有所要求,端翌的眸子幽深不明,擔心至極。
寶瓶聞言,趕緊從邊上拿過一碗溫水,遞到端翌手裡,她眼眸都不敢擡,生怕自已看到端大哥那充滿柔情的眼眸又會再度浮起豬籠沉塘的畫面,戰戰兢兢地道:
“端大哥,方纔我餵過夜姐姐水了,可是她牙關緊咬,喝不進去。”
端翌俊眉一揚,喝不進去?端翌看了一眼傅太醫。
傅太醫趕緊道:
“夜姑娘如此,是因爲發高燒導致身體痙攣,所以牙關緊咬,的確不好喂水,但是多喝一些水,又是病患現在身體所迫切急需的。”
端翌聞言,自是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他也要讓夜螢喝到水,別說是夜螢現在身體的自然需要,就是夜螢現在難受地索求,他也必須滿足她。
不過區區一碗水罷了。
他的整個王國,他都可以給她,難道一碗水也給不了她?笑話!
半扶着夜螢,端翌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已的懷裡,然後一隻手執碗,一隻手執着湯匙,耐心地把湯匙舀上水,再細心地送到夜螢嘴邊。
可是現實是殘酷的,就象寶瓶說的傅太醫描述的一般,夜螢的牙關緊緊咬着,就是不肯放鬆。
端翌捨不得撬開她的嘴,如此,固然能灌入一些水,但卻會超過端翌能忍受的極限。
寶瓶見狀,無奈地上前道:
“端大哥,你扶好夜姐姐,我來喂,我慢慢撬開她的嘴,多少能喂進去一些。”
“不必。”
端翌伸手製止,接着,寶瓶見端翌抱着夜螢換了一個方向,這下,夜螢是正面對着端翌了。
接下來,寶瓶看到了此生第二件令她瞠目結舌、然後必須裝着沒有看到的事,只見端翌從碗裡喝了一口水,接着緩緩俯下身子,將自已的嘴,對準了夜螢的嘴……
“我沒看到,我沒看到……”
寶瓶慌慌張張地從貨艙裡跑出去,臉頰赤紅,手還捂着眼睛,接着一頭撞到一個堅硬的東西上。
呃,不是東西,是人。
寶瓶嘴裡還瞎嚷道:
“不會的,夜姐姐和端大哥不會被沉塘的。”
“呃,寶瓶啊,什麼沉塘啊?”
教他們箭術的蔡師傅不疾不徐地道。
寶瓶挪開遮在眼前的手,才發現自已一頭撞到蔡師傅的身上,她眼神一閃,趕緊捂住了嘴,不敢發出一聲。
不能說,事情很嚴重,她不想夜姐姐和端大哥被沉塘示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