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霓郡主同安寧想象中有些不同。用一個詞來說,就是張揚。眉眼之間,皆是掩蓋不住的自信桀驁。她烏壓壓的頭髮上,插着五六個金釵,卻不因此顯得庸俗,反而是滿滿的華貴氣場。若是換一個人,不一定壓得住這麼多的金釵。
對於安寧這個新面孔,態度雖然冷淡了點,但也沒說什麼。
玲瓏在她耳邊說道:“她就是這個性格,眼睛長到天上去了,誰都不搭理。若不是隻邀請那些公子哥不太好,她估計連我們都不想請呢。”
安寧明白了:感情她們都是擋箭牌啊。
看玲瓏的表情,如果不是爲了湊熱鬧,她根本就不會過來。
基本過來參加這踏青的有這麼幾種:一種是同玲瓏一樣,純粹就是爲了看熱鬧的。一種是因爲雲霓郡主盧夢芙眼光高,所邀請的男子皆是才貌雙全的男子,不少還是閨閣少女的夢中情人,所以今日赴約的少女有一部分就是衝着他們過來的。另外一種,則是單純爲了巴結雲霓郡主。
玲瓏在她耳邊小小聲地普及着這些八卦信息,安寧聽得津津有味的。
說到一半,玲瓏的聲音充滿了驚訝,“這盧夢芙夠大氣啊,居然把情敵都給請過來了。越思雲膽子也挺大的,還真敢過來。”
安寧花了幾秒鐘時間,想起越思雲正是戶部尚書之女。嗯,當初秦文遊街的時候,朝他丟荷包的那位姑娘。
越思雲長得溫溫柔柔的模樣,站在那邊不開口說話,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淑女。
不過當她的視線同盧夢芙相對的時候,兩人臉上的笑意都收了起來。
盧夢芙脣角揚起豔麗的一抹笑,“沒想到你居然有這個膽子過來。”
越思雲柔柔一笑,“有何不敢?只是整天都踏青爬山,實在是沒意思。”意思就是諷刺盧夢芙你能不能有點創意啊。
安寧都感覺到她們周圍的時間都停頓了下來,兩人的眼神都要可以擦出火花了。
盧夢芙的笑容越發燦爛,“誰說要踏青爬山了?都請了這麼多人過來,自然要打馬球。”
這話一出,圍觀的大家都懵了,等等,打馬球?她們身上都是穿着拖地的長裙,打什麼馬球啊。
其中一個想了想又道:“肯定是她們男的打,我們看就可以了。”
其他人聞言,神色一鬆,直接討論起究竟是盧夢芙比較有希望呢,還是越思雲有勝算。
安寧則是在心中好奇,這位秦文是何許人物?無論是越思雲還是盧夢芙,都是美人一位,而且家世清貴。倘若他真的是南夏的細作,如此高調真的可以嗎?
丁瑜很快也到了,愉快地加入了她們八卦的小圈子。
安寧這樣一個從未出現過的生面孔自然是引起了大家的關注,加上蔚府中常常是玉容出面,大家對玉容並不算陌生,三兩個人交頭接耳一下,再加上陸琴秋的宣傳。沒一會兒的功夫,人們都知道蔚邵卿的表妹來了。
“安寧看上去同玲瓏關係真好呢。”立刻就有打探好的人出頭了。
安寧笑了笑,“因爲跟玲瓏比較有話題。”
陸琴秋也款款走來,全然沒有前幾天和丁瑜勢如水火的模樣,“丁妹妹真是抱歉,前幾日我手下丫鬟說話不中聽,我已經懲罰過她了。”
丁瑜也跟着笑眯眯,“陸姐姐的腳好得真快啊,今天就可以出門了。”
好吧,友好什麼的都是表面啊。
安玲瓏聽了一下她們兩打交鋒,直接拉着安寧去認識幾位小夥伴。基本和她關係比較好的,都是和她性格差不多的,交談起來也比較輕鬆一點。
她環視了周圍一圈,發現差不多有二十多個的大家小姐,十多個的翩翩公子。每一個的長相都在水準線上,沒有一個醜的,其中一個蘇婉兒更是堪稱絕色,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不由心道:難不成這位盧夢芙還是個顏控不成?
她們這些姑娘在這頭,另外的男子則是在另一頭,大概間隔十多米的位置,屬於可以看得見臉,聽得到聲音的距離。
安寧發現當那些少年把視線轉過來的時候,身邊的小姐說話就越發溫柔,笑起來也更是明媚。
盧夢芙一身張揚的大紅衣裳,遠遠望去,如同一隻耀眼的火鳳凰,她同越思雲進行完日常交鋒後,又風風火火地跑到那羣少年之中,同他們說了幾句以後纔回來。
她揚着下巴,神情高傲,“我爹前些天向草原的商人買了十多匹的駿馬,春日草長鶯飛,我看正是打馬球的好季節,你們看如何呢?整日踏青也沒意思,還不如馬球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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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雖然是在徵求,但是看錶情,已經是定下了這件事。
一個粉衫姑娘道:“我們也要下場嗎?”她並不擅長打馬球。
盧夢芙嗤笑一聲,“我是無所謂,但是你們下場的話,到底是打馬球呢還是被馬球打?”
馬球在這個時代也算得上是一項十分受歡迎的運動,特別是在貴族之中,打馬球最需要的便是駿馬,普通的人家哪裡能買得起那麼多的馬匹。大周民風也算得上開放,甚至偶爾會出現男女混打的情況。
那姑娘臉色微紅,她的確不太擅長騎馬來着。
安寧替她解圍,“就算我們不下場,也是可以打賭的呀。打馬球肯定是要分隊伍的,等比賽之前,大家還可以爲自己覺
,大家還可以爲自己覺得會贏的隊伍下注。”
這個注意正好戳中了盧夢芙的癢點,她難得對安寧笑了笑,“這個主意不錯。我先說好,我可不做莊家,還是自己下場賭比較好玩。”
陸琴秋微微一笑,“我看也別賭銀子這些,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們誰也不缺那點銀子。或是字帖、或是書畫,豈不更有意思?”她的繪畫水平出類拔萃,到時候還可以趁這個機會揚名一下。陸夢秋原本的名聲主要是在旬洲一帶,她是知府之女,大家都捧着她。來到京城後,隨便一個都比她爹官位高,但是她又不甘心泯然於衆人,前些天還想踩着丁瑜揚名,可惜卻被安寧給破壞了。
一個姑娘促狹笑道:“荷包也可以嗎?”
另一個姑娘擰了擰她的腮幫子,“你想給荷包就自己給去,我反正是不給的。”
“我只是開玩笑嘛。”
盧夢芙揮了揮手,“隨便什麼都可以,你們喜歡寫就寫唄。不過必須是自己親手做的。”
她雖然不喜歡書畫這一類太過文氣的東西,卻覺得這樣似乎更加好玩,直接吩咐下人去準備好足夠的筆墨紙硯,還有一些水彩顏料。安寧看到她居然連荷包針線都擺了出來,還衝着剛剛提議的姑娘道:“嘿,你若是想要送荷包,也可以直接現場做一個的。”
她們聚在一起,討論着賭賽的規則,最後定好了,賭贏的那一隊,可以從輸的那一堆中挑選自己想要的東西。考慮到女孩子的筆墨荷包還是別跑到男的手中,所以打贏馬球的隊伍,獎品便是十壇的桃花酒。
桃花酒的名聲京城皆知,盧夢芙一宣佈,那些公子哥便已經歡呼開來了。
盧夢芙也得意地笑了笑,只是看着不遠處,笑容又收斂了一些。
丁瑜小聲說道:“看來那秦文今天不打算來了吧。”
安玲瓏正頭疼着做什麼東西打賭好呢,擺了擺手,“管他來不來,我們先考慮好要拿什麼打賭的好。”
陸琴秋嫋嫋婷婷走來,對安寧溫柔淺笑:“安寧想好要寫什麼了嗎?倘若沒想好,我幫你寫上一份吧。”她語氣中帶着淡淡的自得和討好。雖然這周安寧只是打秋風的遠房親戚,不過從蔚邵卿把貼身大丫鬟給她,說明對她還是很上心的,討好了她,不就可以讓她在蔚邵卿面前美言幾句嗎?
也是因爲安寧的年紀不算大,纔剛過十歲生辰不久,在大家眼中根本沒有什麼威脅能力。
陸琴秋這樣一說,立即提醒了一干對蔚邵卿有意的姑娘,兩三個姑娘直接將陸琴秋給擠到一旁,這個說“我的字寫得好”,那個說“我的荷包繡的漂亮”。陸琴秋偏偏要保持形象,只能真的被擠到後頭去了。
安玲瓏在旁邊看得忍不住直笑。
安寧略一沉吟,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節,更是笑眯眯地姐姐長姐姐短地喊開了。最後成功拿到了一副字帖、一個荷包,還有一篇詩文。
她也不客氣,直接在字帖上寫上:張蕾送周安寧於成元三十二年三月二十五。
嗯,好歹也寫了一行字,勉強算是她作品了。
那送安寧字帖的姑娘更是矜持地微微一笑,顯然將這個當做安寧收下了她的好意。
安玲瓏和丁瑜也不客氣,直接把剩餘的荷包和詩文搶了過來,有樣學樣的。
不過也有人頗爲看不起他們的行徑,給她們三人組貼上了不學無術的標籤。安寧純粹是不喜歡自己的筆墨落在陌生人手中,若是知交朋友也就算了,這些只是一面之交還是省了這番功夫纔是。
盧夢芙看了那字帖一眼,脣角揚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卻也沒說安寧這種投機取巧的做法並不可取。
馬球這種運動本身具有很強的靈活性,對於人數並沒有嚴格要求,只需要一比一即可。正好今日來了十二個少年,每人抽籤選隊伍,一組六個,剛剛好。一個藍隊,一個紅隊,差別是手臂上所綁着的帶子顏色。
他們全都換上了簡單易運動的衣服,一眼望去,服飾頗爲相識,倒是顯露出了另一種獨屬於少年的朝氣蓬勃。
盧夢芙直接讓下人牽來馬匹,每一隻駿馬皆矯健俊美,四肢修長。這個年紀的少年哪有不愛馬的,駿馬在他們的地位和現代的寶馬名車差不多地位,一個個愛不釋手地撫摸着,挑選着自己所喜歡的。
這些駿馬明顯被調教過,對於生人的靠近並不驚慌。
安玲瓏更是躍躍欲試,她的騎術是從小跟着她哥一起學的,一向不差。她爹也送給了她一匹馬,但考慮到安全起見,是給她那種溫順的母馬,漂亮歸漂亮,騎起來卻明顯沒有這些駿馬帶勁。
兩邊的隊伍涇渭分明,比賽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有了淡淡的殺氣籠罩。
看得出盧夢芙平時挺喜歡馬球的,或者說挺喜歡看人打馬球的,馬球的道具一應俱全,連專門的裁判都找來了。
安寧看了看,發現場上十二個人,他一個都不認識,玉容雖然小小聲地給她介紹了每個人的身份,但是賽場上,身份哪有什麼用處,終究是要看最終實力的。
安玲瓏直接對她說道:“選紅隊!紅隊的葉青身手很好,看他身板,打馬球應該不差。”
她這樣一說,安寧和丁瑜這兩個沒主見的都紛紛選了紅隊。
盧夢芙特地讓人拿了兩個精緻的籃子,專門放姑娘們用來
姑娘們用來打賭的東西。她選了藍隊,好一些姑娘也跟着她選,一眼望去,支持藍隊的似乎要更多一些的樣子。
陸琴秋本想跟着安寧一起選紅隊,後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事情,還是選擇了藍隊。
這時候,一個丫鬟手捧着一個纏枝花樣的琉璃托盤,上面卻是放着一根皺巴巴的稻穗。
盧夢芙皺了皺眉,說道:“這是她讓你送來的?”
那丫鬟點點頭,有些害怕地擡頭看了一眼盧夢芙,“姑娘,她還是不肯過來,只是她說這馬球賽有點意思,所以直接拔了這根來打賭。”
盧夢芙卻沒說什麼,只是問道:“她有說選哪個嗎?”
丫鬟搖搖頭。
盧夢芙原本高傲的笑意收斂,語氣聽不起情緒的喜好,“她還是這個脾氣,隨她吧。”
安寧的視線落在那株的稻穗,這株稻穗的花葯並不開裂,形狀有些奇特。
她心中一跳,等等……這個不會是退化了的雄蕊吧!
她擡起頭,按耐住心中的波濤洶涌,對盧夢芙說道:“這是你的朋友拿來的嗎?”
盧夢芙眉毛一豎,以爲她想要嘲笑,語氣有些不悅,“是有如何?”
安寧不理會她的態度,微微一笑,“我對這個挺有興趣的,要不,既然你朋友沒打賭是哪隊,那乾脆放藍隊那邊吧,倘若紅隊贏了,我還可以要這個呢。”
盧夢芙聽她的語氣十分誠懇,不像是在說謊,神色古怪,“你想要這個?”
安寧點點頭,這可是天然的雄性不育株啊!怎麼可能不想要!袁隆平如何進行雜交水稻科研可是他們大學時研究過的課程。她不敢指望自己能夠像他一樣,但是在有幸見到這樣的雄性不育株,卻不爲所動,那就白白辜負了她前世所學的知識了。
她心中苦笑道:恐怕這世界上只有她知道這東西的價值了。
盧夢芙脣角微揚,“好!就算是我們藍隊贏了,到時候我同她說一聲,這東西給你也是可以的。”
她盯着安寧好一會兒,繼續道:“我本來以爲像她那樣的怪人,有一個已經很多了,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二個。”她的語氣不再像是一開始那樣冷淡,然而透着一股奇特的親暱。
說罷,直接將那個裝着稻穗的托盤,放在藍隊的籃子旁邊。
安玲瓏若有所思,“看來那個姑娘應該是她的好朋友纔對。”
盧夢芙袒護那人的態度實在明顯。
丁瑜也十分好奇,“盧夢芙那性格也會有好朋友啊?沒想到還真有人受得了她的脾氣。”
安寧經過剛剛那麼一遭,對於盧夢芙反而產生了一點好感,忍不住問道:“你們就那麼討厭她嗎?”
安玲瓏怔了怔,說道:“也不算討厭吧,就是看不順眼她態度。這裡誰不是家裡寵大的啊,幹嘛非要受她的氣,又不是生來受氣的。”她頓了頓,有些彆扭道:“不過如果你真的喜歡她的話,我也可以勉爲其難看在你份上同她好好相處的,好歹她對你態度還可以。”
安寧見狀,心中一暖,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玲瓏,在我心裡,你纔是我最好的朋友。”
安玲瓏鮮少遇到有人這樣直接抒發友情,臉頰紅了一下,也握緊了安寧的手,面上傲嬌道:“這還用得着說,我可是你最早認識的。”
丁瑜不甘心受到冷落,連忙刷存在感,“還有你呢。”
安玲瓏故作嫌棄,“好啦好啦,還有你。”
在談笑之間,一聲哨響,馬球比賽正式開始。
這地板是真正的草地,駿馬奔騰,並不存在着塵土飛揚的畫面。
從畫面上來看,一開始似乎是藍隊領先的樣子,不過紅隊卻也毫不落下,你來我往,纔剛開始,就有了幾分激烈的味道。
現場看比賽才能真正感受到這比賽的感染力,像這樣勢均力敵的比賽纔會更加好看。
每個女孩子支持的隊伍都不一樣,不一會兒就已經分成了好幾個的小團體,雖然做不出大聲加油歡呼的舉動,卻一個個都攥緊了手絹,一臉緊張地看着,就連原本一直想往她這邊湊的陸琴秋也目不轉睛地盯着。
安玲瓏和丁瑜更是眼睛眨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就漏掉了精彩的畫面。
比賽進行了一刻鐘的時候,以一比一持平。
一開始或許這些少年還有在姑娘們面前顯擺一下身手的想法,到後面已經是純粹地追求勝利了。
少年意氣,怒馬鮮衣,構成了一副春天中最爲美好的畫面。
忽然之間,馬球被馬球棍擊中,飛揚起一個長長的弧度,距離他們這邊越來越近。
安寧視線隨着馬球跑,下一秒突然變了臉色——等等,這球飛的方向不就是她們這邊嗎?想也知道,若是被砸中,恐怕可以疼得直接當場掉眼淚。
安玲瓏手疾眼快把她往她那個方向扯了扯,想要避開馬球。
這時候,一雙纖長的手直接抱住了空中飛速旋轉的馬球,彷彿那力道對他來說一點都不算什麼。一道清澈如泉水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大小,“小心了,大人。”
下一秒,安寧因爲安玲瓏將她拉過去的動作而直接跌在玲瓏身上,被她抱了個滿懷——她慶幸都是妹子,所以不算什麼。
她擡起頭,看見一俊美少年手顛玩着馬球,衝着她微微一笑,
微微一笑,就好像剛剛那句話只是她幻聽了一樣。
在那一瞬間,安寧瞬間明白了他的身份:秦文。也是慕清玄安排在大周的人,雲霓郡主盧夢芙的心上人。
在見到這人的第一眼,她便明白爲何無論是驕傲明媚的盧夢芙,還是溫柔嫺雅的越思雲都會傾心於他,那張臉實在長得太過俊美了。安寧這輩子見過的美男子的確不少,秦文卻是可以同蔚邵卿和於崢相提並論。至於便宜表哥慕清玄,因爲他不曾在她面前顯露出真面目的緣故,她還真不知道,
蔚邵卿的美如同皎皎明月,高潔中帶着疏離的味道,更像是在天宮俯視紅塵的謫仙人。美則美也,卻也容易生出距離。所以他偶爾的淺笑纔會顯得如此的彌足珍貴。
於崢的美則是雌雄莫辯的,無論是男是女,都能夠輕易沉醉在他的相貌之中,單純的欣賞,雖然他氣質同樣出塵,比起蔚邵卿卻更像是遊戲人間笑看紅塵的仙人。
至於秦文,他五官俊朗,眉目皆是人們所能想象的極盡美好,還多了一番少年的朝氣與風流味道。當他的眼睛溫和地看着你的時候,甚至可以給你產生一種全世界我只看得到你的錯覺。
在秦文出現的那一刻,盧夢芙的臉上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燦爛笑顏,她眼神直直地看着秦文,眼中竟是多出了一分少女的羞澀。
秦文彷彿沒有注意到一般,對安寧和熙一笑,“下次看球的時候可要小心點。”
態度十分坦然。
安寧感覺到周圍的視線都要化作刀劍,把她給戳死了,被心上人忽略的盧夢芙爲甚。
她從玲瓏身上起來,理了理裙襬,“多謝。”
“好一個秦文,居然來得這麼晚,該罰!”
一個年方十五的少年騎着駿馬過來,然後瀟灑地下馬。
秦文淡淡一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人家小姑娘好看的臉蛋差點就被你們的馬球毀了。”
說罷,直接把馬球往那人懷裡一丟。
那少年訕訕一笑,連連對安寧作揖,“這位姑娘,真是抱歉抱歉。”
安玲瓏直接擋在安寧前面,她的年紀比安寧要大,所以平時是以姐姐自稱,“說句對不起就可以了嗎?安寧剛剛可是差點被砸到呢。”
哼,這人居然還是紅隊的,虧她和安寧都支持紅隊呢。
越思雲也走了過來,淡淡一笑,“他也不是故意的,安寧妹妹素來寬宏明理,想來是不會計較的。對吧,安寧妹妹?”
本來安寧並不打算計較,但是被這個人從嘴裡說出來後,便有些不爽。感情我要是計較就是不寬宏不明理了?這是慷他人之慨還是怎麼樣?本來看氣質對着越思雲還挺有好感的,現在好感度直接降到了負數。
盧夢芙一聽她開口,就條件反射地擡槓回去,“被砸的人不是你,你當然可以寬宏明理了,要不,我也砸你一次,你再來寬宏大量一下?”
“說得好!夢芙什麼時候要砸她臉,帶上我一起。”安玲瓏直接說道。
那少年在旁邊尷尬地笑着,他顯然看明白這幾個姑娘與其說是在因爲他爭執,其實終究還是爲了秦文。
因爲秦文剛剛的態度,導致越思雲一下子將安寧當做情敵候選,不動聲色地挖坑,盧夢芙看不慣她,也跟着摻和了進來。
安寧瞪了始作俑者秦文一眼,又看了看那少年,沒好氣說道:“我剛剛可是支持你的,你就這樣對你的支持者啊。”
這句話雖然是責怪,卻也讓僵持的場面有些緩和。
少年連忙順着杆子爬道,“有你們這樣的支持者是我的榮幸啊。”
就連原本板着臉的玲瓏都忍不住一笑,“誰要支持你啊!”
安寧笑了笑,“道歉只是口頭說說可就一點誠意都沒有,只要贏了這比賽,我們就原諒你們的失誤。”
那少年脣角一揚,意氣風發,“那是必須的!”
聲音中充滿了自信。
他三步瀟灑上馬,又回頭對秦文道:“可惜你來晚了,嘿,我們十二個人比賽剛剛好。”
秦文搖搖頭,“我素來不愛這運動。”
他轉頭看着那兩籃子的東西,問道:“這個是什麼?”
盧夢芙連忙解釋了一遍,臉頰有點紅,越發顯出姝麗的相貌。似乎只有在秦文面前,她纔會從一個驕傲的郡主變成了可憐可愛的少女。
安寧看到這場景反而心中一沉:秦文終究是南夏人,恐怕不會輕易接受盧夢芙的感情,最後受傷的很有可能是這位如風如火的少女。
秦文點點頭,“那我也入鄉隨俗一把,畫幅畫來打賭一把好了。”
“嗯,就賭紅隊吧。看在楊澤宇的份上。”楊澤宇便是剛剛那少年的名字。
盧夢芙抿嘴一笑,“我幫你磨墨。”她知道秦文不愛用顏料書畫,反而喜歡直接用墨汁。
秦文脣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手緩緩將紙展開來。
兩人一個磨墨,一個揮灑墨汁,兩人之間明明沒有再有半句的言語交談,卻似乎有淡淡的說不清的曖昧縈繞。盧夢芙的眼睛很亮,周圍再多的綺麗少女,也無法在這一刻奪走她此時身上那耀眼到了極點的光芒。
安寧知道,她大概是真心喜歡着秦文這個人的。
行雲流水間,一幅畫很快落筆。
秦文作畫時是極美的,神態自若,脣邊含笑。那邊
含笑。那邊賽場聲喧,這邊歲月靜好。
大家都恨不得長出兩雙的眼睛,可以同時將這兩個截然不同又形成鮮明對比的畫面收入眼中,最後還是美男子更勝一籌,看秦文的人更多了。
越思雲嘴脣緊緊咬着,看着那看似般配的兩人,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情緒。他總是這樣,在她覺得已經距離他很近的時候,又深刻地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等一幅畫完成後,賽場上風雲變化,紅隊進了最後一球,以五比四獲勝。
秦文在畫的右下角寫上自己名字,收起畫筆。
哨聲吹響,比賽結束。
秦文把畫卷起,放入紅隊的箱子中,笑道:“運氣不錯,看來是我賭贏了。”
盧夢芙視線落在算得上是她和秦文的共同畫作上,眼神有些不捨。但她轉念一想,這幅畫是她親自磨墨的,若是讓秦文親自收在身邊也是好的。
楊澤宇直接縱馬飛奔過來,從馬上下來,對安寧得意一笑,“我可是贏了。”
說到底還是個年少氣盛的少年郎,年紀也不過是十四十五,落在安寧眼中,還是個孩子呢。她不禁笑了笑,“是贏了,挺厲害的。”
楊澤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輕咳嗽了一聲,轉頭又牽着馬同隊友歡呼勝利去了,如果有細心的人,還可以發現他同手同腳了。
賽場上,勝利的隊伍一人抱着一罈的桃花酒在歡呼,落敗的隊伍則是不服氣地表示等到下次在分勝負。兩邊邊打嘴仗邊勾肩搭背的。
安寧他們這些人也算贏了,她開開心心地把那根稻穗小心翼翼地收起,讓玉容幫她收好。她實在信不過桂圓,萬一這丫頭一不小心捏斷了怎麼辦?還是玉容比較讓人安心。
玉容不愧是蔚邵卿身邊的大丫鬟,對於自家小姐把一根稻穗當寶這件事沒有半點的質疑和迷惑,一副這再正常不過的表情。
玲瓏出乎意料地居然選了一個荷包,按照她的說法是,那荷包上的鴨子繡的挺可愛的。事實上,安寧其實聽到她私下嘀咕說:居然有人把鴛鴦繡得比我還像鴨子,必須好好保存,回去給我娘看,讓她成天唸叨我。
她不禁噗嗤一笑。果然很有玲瓏的個人風格。
至於丁瑜,她直接選了一個自制的馬鞭,這馬鞭明顯是盧夢芙所做的。她甩了甩馬鞭,呼呼作響,然後露出了疑似滿意的表情。
秦文果然把他那副畫給收了起來,他雖然跟着打賭了一把,但實在不好意思拿姑娘們的東西,所以在盧夢芙和越思雲期待的眼神中,他什麼都沒拿,只是視線落在作爲獎品的桃花酒上。
盧夢芙笑了笑,轉頭吩咐下人上吃食。
吃的東西很早之前便已經準備好了,她一聲令下後,很快就端了上來。
春光正好,如果特地擺張桌子出來反而失去了那股的意趣。
上好的綢緞直接鋪在草地上,一道道的食物擺了上來,另外還有好幾壇的桃花酒。男的坐在左邊那塊,女的則是坐在右邊,中間大概間隔個五六米。
安寧發現秦文的位置前面更是直接擺在兩壇的桃花酒,果然是特殊待遇啊。
盧夢芙家的廚師手藝不錯,就着山光美景,三分的美味都被襯托成七分,何況是十分的美味呢。
丁瑜給她倒了一杯桃花酒。
安寧輕輕品了一口,味道香醇到了極點,並不會特別刺激,入口順滑的口感如最上等的天鵝絨一般,等到入了喉嚨,口腔裡仍然縈繞着桃花的淡淡香氣,彷彿一整個春天都被濃縮在這桃花酒中。
果然是好酒!
即使是她這種平時不是特別喜歡喝酒,除了自家葡萄酒幾乎不喝的人也忍不住稱讚不已。
一直同盧夢芙針鋒相對的越思雲眼神更是柔和了幾分,顯然也十分的喜愛。
安寧酒量不算特別好,在這種地方,爲了以防酒後失態,她只喝了一杯,便放下杯子,慢條斯理地吃起了其他的菜餚。嗯,不錯,他們家做的菜挺符合她口味的。
其中一個姑娘感慨道:“春天到了真好,若是冬天,城裡都結冰了,走路都怕滑倒,一點都不好玩。”
安寧想了想,說道:“其實冬天也挺有趣的,可以溜冰。”她想到了溜冰刀,覺得溜冰也不失爲一項好的活動,溜冰刀並不難弄,就是現在已經春天了,冰早就已經融化了。
“溜冰?怎麼溜?”
安寧笑了笑,略過這個話題,“現在想溜也沒辦法,等到冬天吧。”
安玲瓏緊緊拽着她的手,說道:“你肯定知道那溜冰刀是什麼,告訴我呀。”
安寧笑道:“好,等我回去就畫給你看。”
安玲瓏才心滿意足地將面前的桃花酒一飲而盡,她酒量很好,別說一杯了,就算是一罈也沒什麼問題。她們面前這一罈的酒基本都入了她的口,果然是將門之女啊。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最開始送稻穗過來的丫鬟又匆匆走來,附在盧夢芙耳中說了幾句話,盧夢芙便站起身子,朝安寧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她因爲喝了好幾杯桃花酒的緣故,眼神雖然仍然是清明的,但是臉頰像是染上了最豔麗的胭脂一般。
“有興趣見一見我朋友嗎?”她側着頭問道,語氣卻十分篤定。
“那個拿了稻穗過來的朋友?”安寧問。
盧夢芙點點頭。
安寧對那人也十分
那人也十分好奇,便應了下來。
盧夢芙直接讓剛剛那丫鬟帶她過去,玉容和桂圓一寸不讓地跟在她身後。
盧夢芙雖然皺了皺眉,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那丫鬟身上只是簡單沒有什麼多餘花紋的棉布衣衫,同這王府中其他衣着綾羅綢緞的丫鬟們格格不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偏偏無論是盧夢芙還是其他丫鬟,都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
她在前面帶路,安寧便發現這丫鬟走路的儀態極其標準,一腳一步都像是丈量過一樣。
她腦海中突然就閃過了衛先生的身影。心中有了明悟:這丫鬟恐怕出自宮裡的吧。
難道她要帶她見的人是宮中的主子不成?
她第一反應就便是皇子公主,然後又扣除了皇子的選項,便只剩下公主了。至於宮裡的嬪妃,可不會隨意出來的。
她們大概走了不到十分鐘,遠遠的,安寧便看見田裡一個身影似乎在插秧的樣子。
走近了後,只看見一個衣着樸素的少女正聚精會神地插秧,即使是安寧以自己專業的角度來看,也不得不承認這少女做得很是不賴,並不只是擺擺架子,裝裝樣子而已。
從每一個秧苗之間的距離,和插入水中的高度,十分熟練的工作,都說明了她常常做這項工作。
她年紀很輕,大概是十四歲的樣子,相貌姝麗,讓人覺得她就應該同許多千金小姐一般十指不沾陽春水,而不是站在田裡插着秧苗,田裡的泥土直接將她的鞋子和裙襬弄髒,但她看上去卻全然不在意的樣子。
她明明已經聽到了她們到來的腳步聲,卻仍然沒有停止手中的工作。
安寧靜靜地站在那裡,並不打擾她。大概是一種直覺吧,她覺得這位少女其實是有在觀察她們的。
等到這一塊田的秧苗插好後,少女直起腰,前面帶路的丫鬟立即在旁邊的井打了一桶的水,讓她清洗手指。
洗乾淨以後,少女拿出手絹,輕輕擦拭了手。同時那丫鬟也掏出自己的手帕,給自家小姐擦不小心沾染到臉上的塵土。
“你爲什麼想要那稻穗?還是你知道我身份?”她直接問道,略帶尖銳的聲音都表明了這一位並不是好惹的主。
安寧微微一笑,“在見到你本人之前,我並不知道你身份,見到後,只能大概猜出,你應該是宮裡的某位公主吧。”
少女點頭,“所以呢?”她對自己的身份半點否認都沒有,十分的坦然。
安寧笑了笑,問道:“那稻穗,你怎麼找出來的?”
少女怔了怔,似乎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然後慢慢說道:“我只是看到它樣子有些意思,有點好奇。因爲我種了那麼多年的稻穗,都沒見過這種,所以就拔了起來。正好白雪這丫頭想慫恿我也去看馬球賽,我心情不太好,便乾脆讓她把這送了過去。”
她脣角揚起有些嘲諷又有些自得的笑容,“我原本是想要看那些姑娘們見到這東西后鄙夷的表情的,沒想到居然會有人真心實意想要這一個,所以就讓白雪帶你過來。”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安寧,似審視,似喜悅,“所以你能告訴我原因嗎?”
安寧忍不住想,肯定會有很多人爲這位公主的性格頭疼吧,這位放古代就是個問題少女啊。
她緩緩道:“那個稻穗,很珍貴,真的很珍貴。”
袁隆平院士當初尋找了那麼久的東西,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安寧頓時覺得壓力有點大。這算不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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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友給我寄了瑞士蓮巧克力,好吃!就是吃了以後,痘痘一直往外冒,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