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海出馬,一個頂十。;這不到五個的馮家人壓根就不是他的對手。
安寧很有先見之明地喊道:“人隨便打,蘭花不許打壞。”
好歹也是她家慧姐兒辛辛苦苦養出來的,即使已經賣給了馮天這個噁心的老男人。萬一不小心磕了碰了,那該多心疼。
馮源等人聽了差點吐血,雖然這蘭花的身價的確比他們高,但這周安寧也別一副其他人隨便打,揍死不賠償的態度啊。不過是一個家丁而已,真當可以打得過他們這麼多人哦。哼,他倒是要看看到時候是誰打誰。
上一秒還在想着找回場子的馮源下一刻就被蔚海打臉了。
蔚海一個人,對他們五個。不過轉眼之間,五個都倒在地上直喊唉喲。馮源更是遭到了特殊對待,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甚至連喊唉喲的力氣都沒有了。
安寧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滿意點頭,“很好,你總算不是吃白飯的人了。”
剛剛還有點小得意的蔚海聽了真想把這丫頭也揍一頓,當他們每天巡邏功夫都是假的嗎?
原本還在生氣的周慧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看着地上的馮源,神情轉冷,“我們周家永遠不歡迎你們馮家上門。”
關門!可惜在城裡,沒法放靜靜。
馮源用滿懷恨意的眼神看着緊閉的大門,最後還是被一傷勢最輕的僕役扶起,一腳一拐地離開了這裡,當然,那盆蘭花他也沒忘記帶走,好歹也是他家老爺花了五百兩銀子買的。
他回去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他家老爺添油加醋地說了周家的囂張行爲。
“老爺,你沒看到他們那嘴臉,根本就是不把我們馮家放在眼裡!”
馮天卻沒有如他想象中發火,聽了他至少一刻鐘的抱怨和投訴,臉上卻露出了輕輕的笑容,“這纔是我心中如蘭般的女子,倘若一盆蘭花就能收買了她,那她哪裡配當我心目中的紅顏知己。”
他似乎已經開始想象到周慧在見識到他的人品才學後,對他百依百順的場景了,還一臉風流地嘆氣,“果真是蕙質蘭心,不辜負一個惠字。”
馮源不識相地打斷他的腦補,“老爺,是智慧的慧。”
馮天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馮源連忙道:“老爺,可是周家不肯讓我們上門,擺明了不會同意這親事,我們還要上門自討苦吃嗎?”
馮天搖搖頭,“自然得換種手段。慧姑娘不過是沒真正同我相識,纔會有誤解,只要把她請過來即可。”
“可是這樣不是強搶民女嗎?”他這句真話在他家老爺的瞪視下被迫吞了回去。
他曲手輕輕敲着桌子,“等生米煮成熟飯的時候,兩家已經是親家了,自然不算強搶。”
那周家也只是開了一個胭脂鋪,到那個時候,哪裡敢同他們馮家作對?若周慧到來後不肯從也沒事,他手頭的藥物多着,拿出幾樣助興藥物即可。等得到周慧的人,還不怕得不到她的心?這樣一來,他不僅可以得到一個美嬌娘,女兒也能夠順順利利地嫁入沈家,真是一舉二得。
想到自己這一英明的舉動,馮天都忍不住要哼起了小曲。只是派去執行這件事的人得好好挑選,聽馮源說,那周家的護衛身手還挺不錯的,他這羣手下根本就不是對手。
到底該找誰好呢?
就在這時,門房卻突然走了過來。
“老爺,門口有一男子過來,說要同我們合作。”
“合作?”馮天疑惑開口。
話音剛落,一個帶着面具的男子已經轉瞬之間到了面前,明明上一秒他還在十米處以外的位置的。從這稱得上神奇的不帶半點菸火氣息的身手來看,對方的武功不可謂不高。
馮天見到這一幕,戒備心生起的同時,也生起了一絲的欣喜——有這樣的合作伙伴,何愁他無法得到周慧?
……
周慧給家裡人帶的衣服也無非就是金銀首飾,筆墨紙硯——對於女的來說,再多的首飾都是不嫌多的。不過她給安寧買的卻是玉石首飾一類的東西。同金銀相比,安寧肯定更偏愛玉石。買好了給家裡人的東西,她們也沒打算繼續在城裡住下去,直接在傍晚時候坐馬車回去,等到家的時候還可以趕上晚餐呢。
從縣城到玉山村的路他們可謂是走過無數遍,加上還有蔚海在,也不覺得會出什麼事情。
從縣城到玉山村的路上,會經過一個小樹林,小樹林面積並不大,大概有幾十畝的樣子。此時正是秋天,樹上的落葉大部分由綠轉黃,紛紛揚揚落下。也算得上是小小的景緻。只是安寧見過這樣的景緻可不少,若是楓葉林她還有點興趣,普通的嘛……連讓她停下來瞧瞧的動力都沒有。
慧姐兒在車內拿着買好的首飾一樣樣給她講解,姑侄兩說得很是開懷。
突然之間,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由於慣性的作用,安寧身子一個趔趄,直接從位置上滑了下來。
“蔚海,你在——”
彷彿是突然之間,車外想起了刀劍相擊的聲響,安寧臉色一白,直接拉開簾子。
卻看見蔚海同三個黑衣男子纏鬥着,遠處,一個身着石青色衣衫的男子帶着一個面具,負手站在那邊,彷彿在看着一場鬧劇一般。
在地上,還躺着四個黑衣人在唉喲,每個人身上都被捅了一劍,血不斷地流出來,顯然這四人都是蔚海下的手。
同蔚海打在一起的那三人身手相當不錯,雖然三個人都比不過蔚海,但聯合起來對付蔚海一個人卻已經足夠了。
他們之間的每一次出手都是不留半點的情面,生死搏鬥之間越發見得真章。安寧這才知道,之前蔚海揍馮家那幾個人的時候,竟是連一成的力都未出。她看到好幾次險象迭生的畫面,差點尖叫起來。她死死咬着脣,雖然有心同慧姐兒離開馬車逃走,但視線落在那面具男身上,又把這主意打消了一半。
她有種預感,她若是敢離開,這面具男也就敢出手。更重要的是,蔚海沒讓她們離開,顯而易見,他也不覺得離開是一個好主意。
在見到那三個黑衣人的身手,安寧可不認爲這面具人會比他們差多少。他閒庭信步地向這邊走來,姿態從容優雅。
蔚海一看他的行動,心中越發急切。心一急,出手便有了破綻,然後胳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劍。
安寧看得越發緊張,牙齒幾乎要把嘴脣給咬出了血。她的另一隻手同慧姐兒緊緊握着,兩人皆沒有吭聲,也無非是不敢叨擾到蔚海罷了,但卻能感受到牽着的那隻手心溼漉漉的。
到底是誰要對付他們?還請來這些人。
安寧穿越後多少也明白,這個世界的確是存在着所謂的武林高手,但一部分被朝廷招安,一部分隱姓埋名,絕大部分的都是普通的如她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胡思亂想之間,那面具男已經靠近了他們馬車。
蔚海連忙收劍,硬是再捱了一劍,換取立刻來到馬車前面的時間。
面具男卻只是發出輕輕的笑聲,那笑聲充滿着諷刺和高高在上的蔑視,彷彿蔚海的掙扎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困獸之鬥,一點意義都沒有。
他出手的動作太快,快到安寧的眼睛已經捕捉不到了。
下一秒,蔚海已經半跪在地上,吐了好幾口的鮮血,用手持劍抵着,面前不倒下。
“別傷他!”安寧脫口而出。
面具男的一隻手已經到蔚海的頭前,在聽到這話後猛地收回,聲音竟是帶着一絲的寵溺,“好,聽你的。”
天鵝絨般絲滑的嗓音擁有讓人沉醉的魔力,那帶着微微寵溺的語氣更是令人忍不住相信他會把你寵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公主。
這個人好危險!
安寧身上的汗毛都要豎起,只覺得汗都滴了下來——如果說之前還不明白,那麼現在她可以確定了,這些人是衝着她來的。
等等,爲什麼又是她啊?
只是一瞬,面具男便出現在他面前,安寧與他視線相對,撞入那雙如同深沉夜色的雙眸,只覺得背後脖子一疼,然後就不省人事了。
她陷入黑暗中的最後一個念頭是:你妹啊!不知道脖子這地方很脆弱很容易出事的嗎!
……
昏昏沉沉之中,安寧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上下晃動着,彷彿正處在什麼顛簸的地方。耳朵隱隱能夠捕捉到一些聲音。
“大人,要往哪個方向走?”一道陌生的女聲響起,聲音帶着一絲的媚意,讓人不由自主相信擁有這聲音的主人定是一位柔媚動人的女子。
“左邊。”仍然是她昏迷之前聽過的面具男的聲音。
之後又重新陷入了安靜之中。
安寧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疲憊地做不出這個動作,身體有點熱,煩躁得讓她想要大喊大叫,卻連張口的力氣都沒有。
她可以感覺到有人拿了熱熱的毛巾敷在她額頭上,過一會兒的時間便重新換毛巾,也能隱約聽到馬蹄聲。除此之外,一概不知,甚至連自己處於何處都不知曉。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又一次努力嘗試睜開眼睛,本以爲會像之前一樣是徒勞無功,這一次出乎意料地很順利。
一睜眼,便看見了頭頂的天花板。因爲光線突然的進入,安寧有些不習慣,下意識地眯了眯眼睛,直到好一會兒適應了光線後,才重新張開眼睛。
“大人,你醒來了嗎?”是睡夢中所聽過的那道柔媚入骨的嗓音,她同樣帶着一個戲曲常見的小旦面具,向她款款走來,身姿搖曳。
大人?這個稱呼給安寧一種詭異的感覺,她怎麼就成爲大人了?若不是睡夢之中聽到過這人同面具男說過話,她差點要以爲自己再次穿越了。
“這裡是哪裡?”她一張口,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嘶啞。
女子連忙給她倒了一杯水。
安寧早就口渴多時,一口氣灌了下去,才感覺喉嚨舒服了不少。
“大人您發燒了好幾天,今天總算好轉了過來。”這女子對待安寧的態度很是恭敬。
安寧皺了皺眉,“你爲什麼叫我大人?”
她發出輕輕的笑聲,笑聲嫵媚,鑽入耳中如同有一隻小羽毛在你心頭勾呀勾,連女子都會動容,何況是男子。
“大人就是大人呀。”
這說了等於沒說!安寧氣結,又問:“你們什麼時候能夠放我回去?”
女子向她福了福身子,“大人,我們現在就是打算帶您回家呀。”
安寧覺得她肯定是裝作聽不懂她的真實意思,她冷着嗓音道:“我是說回玉山村。”
女子卻道:“大人,您的家並不在這裡。您睡了這麼多天,現在一定很餓吧,我去給你端一碗粥過來。”
說罷,搖搖擺擺地離開了,離開之前,還不忘把門關好。
被她這麼一提醒,安寧才發現自己飢腸轆轆,連下牀的力氣都沒有。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發現她原來所穿的衣服已經被換了下來,換成了另一種更柔軟的布料,從布料來看,這些人並沒有虧待她。她豎起耳朵,還聽到了一些窗外的一些喧鬧的聲音,很像是鬧市一類,吆喝聲、腳步聲、以及說話聲交織在一起。
看來她的性命一時半會兒是不用擔心的,只是不知道她如何才能回去。這些人,又到底是爲了什麼原因才帶走她的?那女子爲何要喊她大人呢?蔚海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到底會不會有事?還有慧姐兒,她突然被帶走,慧姐兒怎麼辦?她娘若是知道了,一定很擔心。
衆多的疑慮和擔憂讓安寧忍不住皺起了一雙柳葉眉,臉苦成了一團,幾乎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直接飛了回去。
門再次被打開,這次來的卻不是剛剛那位女子,而是面具男,他依舊是那套面具,那套衣衫,手裡還端着一碗的粥。
“曼娘說你醒了,我便來看看你。”
他走到她牀前,舀起一勺的粥,涼了一下,纔要送到她嘴裡。
安寧不習慣這太過親近的舉動,下意識避開,“我自己來。”她不會因爲生氣而拒絕吃東西,不吃飽一點,怎麼有力氣逃離這裡呢。就算要想辦法,也是需要體力的。
面具男從善如流地把碗給她。
安寧卻是錯估了自己的行動力,她發燒了好幾天,這幾天也就是被灌了一點的米粥,連下牀都吃力,別提端碗了。
手一抖,碗就要滑落,眼看被子就要被弄髒,一雙纖細的手卻適時地出現在碗的下方,及時接住不說,還十分穩當,一點的水都沒濺出。
這次面具男要喂她,安寧沒有再反對了,何必要同自己的胃過不去呢。
這粥似乎被熬了許久,入口即化,粥本身是淡綠色的,還帶着點荷葉的清香。堪稱是安寧所吃過的最好喝的一碗粥。
一碗粥很快就吃完,她還有些意猶未盡。
面具男道:“你剛醒來,好幾天沒吃飯,不可一口氣吃太多。這碧粳粥養氣補血,最是適合現在的你。”
碧粳粥……安寧可沒忘記碧粳米可是所謂的貢品。她難得吃了一次貢品,卻是在這種情況,真是有些無語。
“你們到底是誰?”她問道,一開口,她才意識到她的聲音似乎發生了一些的變化。之前同那位曼娘說話的時候,還沒有發現的。
這不是她的聲音!更加的偏向中性化,同她以前的嗓音大概有二成的相似。
她的手下意識地放在臉上,卻感覺到了一層薄薄的東西貼在臉上,因爲太過輕盈的緣故,導致她之前都沒注意到。她手正要扯下,面具男的手卻覆在她手上,力道恰到好處,正好讓她使不出勁。
“別扯,這面具可是花費了我不少的功夫。若是扯壞了,恐怕你也不想帶上真的人皮面具吧?”他的聲音輕柔,說話時呼出的氣噴在她耳廓中,內容卻讓她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安寧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從他那時候對蔚海毫不留情的動作來看,人命在他眼中根本就不算什麼問題。
她不敢再做撕下面具的舉動,甚至也猜到,自己的聲音發生變化恐怕也是他們做的,只是不知道他們究竟如何做到的。
彷彿看出她的疑慮,面具男輕輕一笑,“只是一種草藥罷了。表妹若是不喜現在的聲音,等回到家後,就不必吃了。”
表妹?
這個稱呼直接震得安寧耳畔一片的轟鳴。
等等,這位是她表哥?
不可能!她若是有這樣一位表哥,她娘怎麼可能會不同她說?
面具男看起來沒有要向她解釋的樣子,“表妹,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以後,我們還得繼續上路。”
“等等,慧姐兒和蔚海呢?”她生怕這兩人出事,連忙問道。
面具男頓了頓,“周慧是你的侄女,所以不必擔心。放心吧。至於蔚海,本來想殺了他,不過既然表妹你當時不願意他受傷,我便聽了你的,沒對他動手。他們兩位,想必早已到周家了。”
安寧聽到這兩人皆是平安無事,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泛起了疑惑。
“慧姐兒不也是你外甥女嗎?”既然這位是她的表哥,那麼從輩分上來看,慧姐兒自然是他外甥女。
面具男發出低沉的笑聲,撇除偏見不談,這人的聲音的確好聽,若到現在,就是所謂的聽了後耳朵會懷孕,憑藉着這嗓音都可以大紅大紫起來。
“你是我的表妹,其他人同我毫無干系。”前一句明明還溫柔繾綣,後一句忽的轉爲冷淡。
“你好好休息吧,表妹。”
他將她按在牀上,力道不大,卻帶着一股不容她反對的力量,然後溫柔地把被子蓋好。這是對話到此爲止的意思。
他的手覆蓋在她眼睛上,安寧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手掌上的繭,帶着一股催眠的意味。
安寧本以爲她會睡不着,但在那雙手覆上來的同時,一股的倦意便席捲了過來。
……
安寧這次醒來是被曼娘給喚醒的。
曼孃的臉看上去十分平常,屬於放在人羣之中隨便就會被忽略的那種。從聲音中安寧可以聽出她的好心情,“大人,我們該起身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安寧只能乖乖換好了一套的新衣服,又吃了碗碧粳粥,配上幾樣的清粥小菜。經過了昨天的良好睡眠,加上病蟲又早已被趕跑,她感覺身體已經恢復了以前的精神氣。
“去哪裡?”
“自然是回南夏。”曼娘能說的基本都不會隱瞞她,不能說的,無論安寧如何詢問,也是半句話都不透露。
“你們是南夏人。”安寧語氣肯定。
“不是你們,是我們。”這個我們,卻是把安寧也給算在內了。
曼娘拿出梳子,給她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又戴上一個羊脂玉的簪子,耳朵則是紅寶石耳墜,她語氣有些遺憾,“出門在外,只能將就一些了。”
無論是玉簪還是耳墜,做工都十分的精緻,一看就不是便宜貨。
安寧看了看銅鏡裡的自己,那張臉很是陌生,中上之姿,勉強算得上是清秀。
自從聽了面具男人皮面具的威脅,安寧也不敢做出撕下面具的舉動。模樣換了,聲音變了。這樣的她出現在她娘面前的話,她娘還能認出她嗎?
曼娘牽着她的手,走了出來。安寧早就知道他們所住的是一個普通的客棧。
面具男一夥除了他和曼娘,還有另外三人——安寧嚴重懷疑這三人就是同蔚海打的那幾個,三個人見到她,還衝着她露出友好的笑容。
這羣人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那張臉都很普通,安寧這個勉強清秀的人都算得上是顏值擔當了。
想起了臉上的面具,安寧便猜到這羣人恐怕都是同她一樣帶着面具的吧。
她看了看客棧內形形色色的人羣,按耐住求救的衝動。在見識過他們的本事後,她很清楚這一類的高手同普通人的差別,雖然一個人未必對付得了一百個,但十個人肯定沒問題的。倘若鬧出來,最後遭殃的恐怕會是客棧裡無辜的客人。
因此她一路上乖巧得令人側目,讓吃飯就吃飯,讓休息就休息,連多餘的問題都不問了,反正問了肯定也不會有答案的。
他們一路上也曾住過客棧,也曾直接在荒山野嶺露宿。不過安寧的待遇一直都很好,所有人對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彷彿她真的是身份貴重的公主一樣,表哥待她也很是溫柔。
沒錯,面具男強烈要求在外必須喊她表哥。
安寧只能忍了。表哥就表哥,喊了還能少塊肉不成?
越是前進,他們便越是靠近南夏。
安寧安慰自己,好歹知道了他們的目的地,私下則是尋找着逃離的機會。她並不怕離開後會沒有盤纏回去,她現在頭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上品,大不了到時候把首飾給變賣一下。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也許是她表現得太好,“表哥”對她終於放下了點戒備,在後面的日子中,安寧不僅成功申請到了單獨一個房間的待遇,到客棧的時候,偶爾甚至還能練練字什麼的。雖然她每次練字後的紙團都會被沒收,曼娘甚至還會當着她的面檢查紙團數量,生怕她暗藏了一兩張紙在身上。
安寧表示很淡定,她本來就沒在紙上做功夫,因爲她是把求救的信息寫在了手絹上。那手絹,正好是當初慧姐兒給她看首飾時,所用來放首飾的。安寧一直把那手絹收的很好。
儘管寫好了求救信息,她仍然靜下心,小心翼翼尋找着適合的求救對象。普通人肯定是不可以的,能夠同“表哥”他們對抗的,至少也得是高手。而最容易出高手的地方,除了富貴人家,還有官員。
在路過一個知府的府邸時,安寧裝作不小心將東西掉落在地上,在撿東西的時候,順勢把那裹着一顆小侄子的手絹,踢到了一個知府府邸的門口。
她能夠做的也就是這些,其他的只能憑藉着運氣了。倘若這手絹是被一個普通人撿到,那麼她也只能自認倒黴。她從不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這上面。反正手絹已經被她扯成了三片,她好歹還有剩下兩次的機會呢。
……
只是,在吃過晚飯的時候,那手絹便出現在她面前,被血給浸滿。
表哥站在她面前,仍然是那種淡淡的微笑,安寧覺得渾身的血液像是被凍住一下,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的眼睛都被那被血給浸紅的手帕被充滿,再也看不到其他。
她的身子一軟,差點要倒了下來。
表哥及時扶住了她,聲音十分溫柔,“怎麼了?安寧?別怕,那人沒死。我知道你素來心善,肯定見不得死人,所以我只是砍了他撿手絹的手而已。因爲那人不識字的緣故,所以看不懂上面的字。”
“你應該清醒這點,不然他的眼睛恐怕就要沒了。”
他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着可怕的事實,偏偏另一隻手還輕輕拍着安寧的背,像是在安撫她一樣。
安寧沒忍住,眼淚直接就翻滾了下來。
因爲她的緣故,一個人素昧相識的人的手就這樣沒了!都是因爲她!
眼淚模糊了她的眼睛,讓她幾乎要看不清“表哥”的臉。
“表哥”拿出手絹,聲音仍然溫和,“沒有下一次了。下一次,砍的就不只是手了。”
“爲什麼是我?”心中的悲傷混合着憤怒讓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你會知道的,等到了南夏。”
南夏!又是南夏!周安寧明明是大周人,跟南夏根本就沒有半點的關係。
“還有其他的手絹呢?”
安寧從懷裡拿出另外兩片事先寫好的手絹,仍在他面前。
“表哥”則是當着她的面,將手絹焚燒。她這幾天的努力就化作了一片烏黑,還有那無辜的人被砍下的手。
“自從被我們帶過來以後,你太乖了,乖得讓人吃驚,不哭也不鬧。若是別人,只會以爲你是死心。但我是知道你的,你從來就不是會輕易妥協放棄的人。所以我給了你一個機會,想看看你要做什麼。你果真沒有讓我失望。”他的語氣很是讚賞,像是在一個驕傲的家長在誇獎家裡表現出衆的孩子一般。
安寧這才知道,她這些天的行徑其實都落在了他們眼中,甚至她眼中的機會恐怕都是他們刻意給她的。她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耍得團團轉的。
沉重的內疚感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冷冷看着他,“你別告訴我說,你們在我娘生我的時候,偷偷換了孩子。”
不然如何解釋他們對周慧無動於衷,對她卻如此執着的心態。
“表哥”仍然是靜靜地看着他,緩緩吐出四個字,“借屍還魂。”
安寧渾身一顫,震驚地看着他。
這是她穿越以後,最大的秘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掩蓋着,即使是面對周李氏,也不敢泄露出半點的端倪。對周李氏而言,原先那個已經死去的靈魂,纔是她真正的女兒,她不過是孤魂野鬼罷了。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平平淡淡地說出了她最大的秘密。
“表哥”忽然勾脣淺笑,這個笑容不帶任何的陰謀算計,乾乾淨淨的。他現在那張尋常的臉竟是因爲這笑容讓人感到了幾分的驚豔。
她回過神來,發覺到了不對勁。就算是借屍還魂,她也很確定自己沒有這麼一位表哥,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也不像是從現代來的。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表妹可知道你爲何會借屍還魂?”
安寧只是保持緘默。
“表哥”似乎不介意她的態度,“之前的儀式出了點差錯,所以你纔會記不起以前的記憶。但你的確是我貨真價實的表妹。”
聽他這樣語氣篤定,安寧忍不住也跟着疑惑了起來。難道她真的是他的表妹嗎?只是借屍還魂纔來到了周安寧的身體?
她的腦海中卻閃過了高樓大廈,閃過了電視、電腦、空調等家用電器,閃過了過去二十多年在二十一世紀的生活畫面。這些都是真實的!她是二十一世紀的周安寧,纔不是這個什麼稀奇古怪的表妹。
她心中知曉這所謂的表哥恐怕是弄錯了人,有心說他弄錯了,又生怕說出實情後,恐怕會被毫不留情給弄死。
“什麼儀式?”她問道。恐怕這所有的一切都出在了這個儀式身上。
“等回到南夏,你便知道。”仍然是這句不變的萬金油回覆。
“表哥”眼神沉靜,忽的笑了笑,“表妹,你可知一件事?”
安寧正在努力思索中,聽到這話,擡頭看他。
“你是我的未婚妻。”
安寧嘴角抽了抽。若是之前,她肯定會震驚到無以復加,有了前面“借屍還魂”這一遭,她已經挺淡定了。現在就算這位表哥說她是南夏的公主,她大概也會無所謂地說“這樣啊”。
“之前我奶奶的墳墓是你們挖的?”她突然想起這件事,又想起了曾經想要潛入她房間的那個賊人,“那個自盡的小偷也是你們派的?”
“表哥”只是不含情緒地看了她一眼,不否認也不承認。
“表妹,我們是未婚夫妻,我願意寵你疼你,勝過周家所能給你的百倍千倍,但是倘若你若是想要離開我……”
正好一陣風吹過,安寧不由打了個冷戰。
“表哥”將自己的外套拖下,披在她身上。從安寧被迫跟在他身邊後,他對待她一直都是如此溫柔體貼。
“放心吧,表妹。即使如此,我也不願傷你一分一毫,但是那些幫助你離開的人,我可不會留情。”
“這次是留下手,下次便留下命了。”
說罷,衝着她微微一笑,離開了屋子,像是給她一個思索的時間。
安寧滿懷思緒,隨意坐在牀上。她只覺得頭腦一片的混亂。
理智告訴她若是想要知道那所謂的儀式是怎麼回事,她應該跟着這位表哥回去,說不定還可以搞清楚所謂的借屍還魂。但想到周李氏、周慧等親人,她又迫切地想要回家。她突然被帶走,周李氏恐怕不知道要焦急到什麼程度。
現在距離她被帶走已經過去整整七天了。
她深呼吸一口氣,最終對於周家的擔憂還是壓過了好奇的情緒。真的到南夏,表哥的地盤,恐怕她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想起了那無辜的被她牽連的人,她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即使想要離開這裡,她也不想再牽連到別人了。
……
同表哥說開了以後,安寧不再像是之前那樣乖乖巧巧的,開始也會要東西了。
她若是嫌棄飯菜不好吃,表哥便讓人給她買來大廚剛做好的吃食。
她若是嫌棄白開水不好喝,表哥便買了最香醇的蜂蜜,喝水的時候,可以加上一些。
她若是覺得衣服不好看,曼娘便用最好的布料做出漂亮的衣衫,她的女紅出衆,竟是不比李豔差多少。
發現安寧的疑惑,曼娘笑了笑,“我聽說大人有位好友擅長女紅,比起曼娘誰更勝一籌?”
安寧想了想,“李姐姐會更好。”
曼娘悠然神往,“大人只怕是偏心呢,希望有一天能夠同這位姑娘一較高下。”她說這話時,神情還殘留着一絲的天真嬌憨,完全不像是會面不改色取了別人性命的殺手。
安寧曾經見過她出手,刀刀致命,毫不留情。她嘴角扯了扯,“只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曼娘沒有多說什麼。
無論她如何挑剔,表哥都十分通情達理地滿足了她的要求,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在包容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安寧也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她只是想用這種方式來遮掩她唯一的目的。在那砍手事件以後,她便再也沒練字了,即使曼娘把筆墨紙硯直接擺在她面前。
她只是竭盡全力地找茬。
對於她任性的舉止,曼娘居然還一臉的感動:“大人現在總算有了上位者的氣勢呢。”
安寧聽了這話差點嘔出一口鮮血。所謂的上位者氣勢就是任性嗎?
他們這一路走來,也並非都是住在客棧中,也是曾經在破廟在野外風霜露宿過,不過安寧由於受到了十分良好的待遇,倒是沒委屈過就是。
在距離離開周家的十天以後,他們以露宿野外居多。
第十二天,在坐馬車坐得快吐了的時候,表哥總算大發慈悲,在一個茶館中停了下來。荒山野外的茶館自然不能同大城市裡的茶館相比較,只能做到勉強遮風避雨和補水罷了。不過因爲這方圓十里以內,也就只有這麼一個茶館,所以生意還算可以,至少路過的人都會選擇在茶館中歇腳一下。
茶館的主人是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妻,兩人看上去都是忠厚老實的面相。
安寧看了看,雖然裝潢不怎麼樣,但從乾淨的桌椅和茶杯來看,這對夫婦還是很用心的。茶館內一共有四張桌椅,其中兩張都坐了人。
表哥隨手選了一個最靠外的位置坐下。
曼娘皺了皺眉,“這裡有不少螞蟻呢。”
但也沒得選擇,只能跟着坐下。
別看安寧平時總是故意找茬,在場的人中,她反而是最容易接受困難環境的那位。她隨手找了個同表哥距離比較遠的位置坐下。
那對夫妻很快就上了需要的茶水,味道普通,是最常見的那種廉價茶葉,不過用來解渴已經足夠。
安寧剛喝下一壺水,卻看見坐在她對面的表哥臉色微變,隨即一個黑色的丸子突然入了她的口。
他動作太過突然,安寧半點防備都沒有就把藥丸給吞了。
“蔚邵卿來了。”表哥輕聲道,在安寧吃下那丸藥後,臉色由恢復了原本的從容鎮定,“表妹,只能暫時委屈你不說話了。”
安寧聽到蔚邵卿三個字,下意識地轉頭。
馬蹄聲由遠及近,蔚邵卿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之中,他一身白衣,利落地下馬。除了他以外,他身邊還有十來個護衛。
安寧感到自己的心臟跳的很快,儘管她不知道蔚邵卿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但是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曼娘坐在她旁邊,緊緊挨着,似乎打算她一有出格的舉動就制住她。
安寧心跳的越快,她反而越是鎮定。她張了張口,果然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別說求救了,連出聲引起蔚邵卿的注意力都沒辦法。
蔚邵卿一行人直接在另一張桌子坐下,因爲人數太多的緣故,其他幾個侍衛還同其他人拼桌。
安寧垂下眼簾,視線落在緩緩從桌子下面爬上來的螞蟻,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擰開蜂蜜,正要往開水中倒出一些,手一抖,蜂蜜卻撒了出來,直接撒在她手上。
曼娘連忙去拿清水,打算幫她洗手。
在表哥的注視下,安寧也不做多餘的動作,只是在桌子側面用蜂蜜寫了四個字:憐花公子。
所有成敗,就在這一舉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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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絕對不是神轉折哦,前面伏筆埋下了,也關係到安寧穿越的秘密,安寧絕對不是無緣無故穿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