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別人?”周李氏聽不太懂女兒的話,他們因爲這方子的事情鬧成這樣,如今又要把方子給別人,這是什麼道理?
安寧轉而問道:“娘、嫂子、舅舅,你們以後還要繼續賣臭豆腐嗎?”
三人皆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周李氏沒好氣開口,“現在就算繼續賣,也賣不出好價格啊,那殺千刀的陳家都打算買賣八文錢了。”以前那種一斤十來文錢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周李氏念在周青梅的份上,沒有罵何家,而是轉而罵起了陳家,也算給媳婦留一個面子。
周青梅紅着臉低下頭,雖然已經斷絕關係了,但是她對於周家還是很不好意思。她清楚婆婆刀子口豆腐心的性格,更不會因此而怪罪婆婆。
安寧頷首道:“所以以後我們做臭豆腐估計能夠賺的也就是以前的一半,那樣我們還不如不做呢。娘和嫂子還不如幫我種花,我店裡的胭脂都要賣不過來了。”
安寧說的是實話,她雖然種了十來畝的花草,但是總產量有限,導致她那些胭脂水米分都要供不應求了。她急切希望有人幫她一起種啊。而且像她娘和三嫂這樣的種田好手,在知曉一些要訣後,肯定不比她差,又不像她還得上課,能夠打理的花田更多。
周李氏對於這個提議很心動,她也是知道女兒的胭脂鋪收益的,一個小小的鋪子,一個月卻能賺幾百兩銀子,比臭豆腐還厲害。
“娘、嫂子,你們就幫我唄,到時候我收益一半給你們。”
“這怎麼可以,那些方子可都是你師傅送你的,我們最多就是種幾畝地,哪裡能夠拿那麼多?”改姓周後,周青梅也敢大着膽子說話了,若是在以前,她在家裡是從來不會反駁,也從來不會說出要求,只會默默承受一切。周青梅覺得他們已經沾小姑的光很多了,哪裡還能佔了她的收益。
“我們是一家人,不需要計較那麼多。”
周李氏看着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感到十分欣慰——無論是讓安寧讓利,還是他們少拿點,這話都不好出自她口,她們自己能夠想通就好了。
“那就這樣說定了,青梅,大不了咱們兩個老骨頭多勞作點,多弄幾畝的田地。”安寧其實更想要買幾個人回來幫忙的,而不是讓母親辛苦勞作。但奈何周李氏不願意,有了這前車之鑑後,她似乎覺得就算是簽了死契的丫鬟也不夠保險。因爲許多丫鬟雖然被買了過來,但是父母還在,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犧牲自己便宜家人呢。她更是覺得能夠收到桂圓和紅棗這樣一身榮辱皆繫於他們身上不會背叛的丫鬟已經足夠幸運了。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周李氏操勞慣了,讓她乖乖當養尊處優的老封君她反而會發怒呢。
有一個勤勞過頭的母親也是不容易啊。安寧在心中唉聲嘆氣,想着啥時候再給她娘做做思想工作。這一做工作,就做到了年底才成功說服。
“安寧,那我呢?我做什麼?”李南見她們三人幾句話就商量好了日後的轉業工作,連忙出聲刷存在感。
“你和舅母要跟我們一起做嗎?”安寧問道,便宜別人不如便宜自家人。
李南立刻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別,天天下田,青青的皮膚又要變黑了,現在這樣多好看啊。” ⊕ ttκa n⊕ C〇
安寧嘴角抽了抽——他舅舅這個愛美色的毛病啥時候能改啊,幸好他現在愛的是她舅母。
周李氏忍無可忍,直接一腳踹了過去——馬車內空間有限,李南沒法閃躲,結結實實地捱了這一腳。
安寧想了想,問道:“舅舅,那你們想要做什麼?我幫你們參詳一下。”
“還是做生意吧,我比較喜歡這個。你覺得在城裡開一個店鋪如何?”李南都想對着安寧胭脂鋪的生意流口水,這開店也太賺錢了吧。當然,他心中也是知道這是因爲外甥女的東西好,又會做生意,才能夠賺那麼多。他的要求也不高,能夠有外甥女一成收益就不錯了。
如果是開店的話,安寧主意倒是不少,她笑了笑,“其實開酒樓是很掙錢的,咱們家那些食譜拿一些出去,就可以賺得盆滿鉢滿的,只是酒樓需要的人手多,開一個酒樓沒有幾百兩上千兩是沒辦法的。所以,咱們還不如開一個小店,看是要專門賣烤鴨呢,還是專門賣糕點,都可以。”
李南猶豫了半天,還是選擇賣糕點比較好,烤鴨雖然好吃,但是累啊,還不如糕點輕鬆,而且他媳婦似乎在糕點上的天賦也比熱食上的好。
周李兩家,周青梅更擅長熱食,張青青擅長糕點,至於安寧則是兩者皆擅長——應該說這兩人皆是師從於她。
“還是糕點吧!青青做的栗子糕可是一絕,不比安寧做的差。”李南迴想一下媳婦做的糕點,都要流口水了,他後悔出門之前沒填幾個糕點下去,肚子也十分應景地咕嚕地響了起來。
其他人沒有人嘲笑他,畢竟大家都同樣在衙門裡呆了那麼久,早就前胸貼後背了。
李南繼續暢想,“剛好現在這麼熱,店裡還可以賣酸梅湯呢!這酸梅湯的配方也是咱們家獨有的!”
安寧滿意地點頭,她舅舅倒是挺懂得什麼叫做舉一反三啊,不錯不錯。她想着,等回去以後,就去把奶油給弄出來,有了這些新鮮的吃食,她就不信糕點店不紅火。至於蛋糕,在沒有烤箱這東西的情況下,她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周李氏也在一旁跟着出主意,一羣人在那邊討論得沸沸揚揚的,又不知怎麼拐到了皇帝的選秀上,歪樓那叫一個徹底,已經忘記了最初的目的。
最後還是周青梅趕緊把話題給扯了回來,“對了,小姑,你不是說要把臭豆腐送給別人嗎?是要送誰?”
安寧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訕訕一笑,她剛剛也討論得太high,都忘記了。
“自然是送給大牛叔叔他們呀。大牛叔叔他們在受到金錢誘惑時,仍然對我們不離不棄,還爲咱們上堂作證,就衝着這份情誼,我們也不能虧了他們。既然我們已經不做臭豆腐了,倘若他們打算繼續這營生,那豈不是會受制於何青苗?”
周李氏也點點頭,“是的,我們要懂得感恩,不能虧待他們。他們若是學會自己做臭豆腐,就算現在臭豆腐的價格變低了,也比以前要賺得很多。”畢竟以前臭豆腐的大頭都被他們家拿了。
她想起了前幾天那些人跑來他們家同他們解除合作關係的囂張嘴臉,暢快地笑道:“哈哈哈,那張家小子忘恩負義,因爲何家給他們的八文臭豆腐,就跑到咱們家裡耀武揚威的,那就讓他們繼續買何家的吧,咱們家現在不做了,按照何青苗的性格,肯定會對他們坐地起價的。”
安寧一點都不同情他們,她就算要送方子,也是送給懂得感恩的人。送的人越多……這方子就越不值錢了。何家雖然拿到了滷水配方,也知道了製作過程,但是最爲關鍵的幾點卻仍然不懂,所以他們做出的臭豆腐雖然和周家挺像的,但是味道還是比不過周家。何家和陳家想憑藉臭豆腐大發一筆的算盤恐怕是要打水漂了。
安寧可是打算把這些訣竅也送給王大牛他們。應該說,這次對於周家不離不棄的,基本都可以得到方子,只是王大牛這些關係更好的人,能夠拿到更多秘方。
對於周家而言,這次的臭豆腐事件也算是幫他們淘沙,讓他們看清了誰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周李氏也打算把方子送給白大娘家和孫家,至於他們以後是要繼續賣豆腐呢,還是轉而做臭豆腐,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定好了所有的事情,安寧可謂是無事一身輕。以後經過罩房時,總算不用整天聞到臭豆腐的味道了,真是謝天謝地,呆久了,她都覺得自己身上會染上那股的臭味呢。
……
周家將方子大手筆地送出去在村裡還是掀起了一點小小的風波。像白家、孫家這樣得益的人家對於他們那叫一個感恩戴德。
白家更是打算直接做臭豆腐,然後學習周家,把臭豆腐賣給別人,正好他們賣的人家是王大牛家。畢竟白家的豆腐好,做出來的臭豆腐也比別家的好吃,兩家收益平攤,算得上是皆大歡喜。孫家則是尋思着在城裡也跟着開一個小店,自己做,自己賣,錢財都攥自己手上。
至於以前拋棄他們選擇何家的人,一個個都捶胸頓足,只是再是悔恨,也無法回到過去。
還有幾個厚臉皮的,還帶着禮物腆着臉上門,想要同周家重修舊好。話裡話外都是他們一時不慎,纔會被何家給矇蔽。
對於這等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人,安寧直接冷笑,然後揮手,放靜靜!
靜靜嗷嗷叫了幾聲,嚇得來人屁滾尿流的。
這其中,打擊最大的要數何陳兩家了。
他們聽到這消息後直接就懵了——說好的只有他們知道方子呢,怎麼流傳得到處都是了?
安寧還很陰險地把方子送給了北三村裡的錢家——這錢家當時也幫了何家不少,不僅幫他們通風報信,還把那時候上門的何青苗給打了出去。對於這樣上道的合作伙伴,周家更是投桃送李地送了方子過去。
有錢家這個同村又不缺技術的人同何家打擂臺,想必何家的生意便不是那麼容易了。何家雖然深恨周家來這一手,偏偏又不能說什麼,何陳氏更是氣得當天便動了胎氣,請了大夫過來,又喝了好幾天的藥,躺牀上不敢動彈,生怕孩子保不住。何大娘又得照料懷孕的媳婦,又不得不忍耐媳婦和兒子指桑罵槐的言語,心力交瘁,偏偏又有苦說不出,此時的她分外想念在周家的安詳日子。
何家和陳家當初兩家攜手設計周家,那時候還只當自己運籌謀劃,分外不把名聲當回事。
結果等他們真正做起了生意,這才吃到了苦頭。不少唾棄他們做法的老百姓根本不買他們的帳,即使是買臭豆腐,也寧願多走幾步,去其他的攤位。他們的生意雖然算不上慘淡,卻遠遠不如最初的設想。這兩家在北三村也頗有舉步維艱的味道,每當他們拜訪別人家中的時候,人們總會下意識地將貴重東西收起,小心地盯着他們一舉一動,生怕什麼東西被摸走。小偷這名號一旦要摘下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何青苗看見別人戒備的眼神,簡直要嘔出一口的鮮血。他就算想偷,也要偷有錢人家好嗎?就那幾個破碗筷,真當他稀罕啊。
……
何家的發展如何於安寧而言,也不過是過眼雲煙。在使出殺手鐗坑了何家後,她便將這件事丟在腦後了。倘若總是糾纏於過去,又如何放眼未來。她還不如好好發展一下她的生意呢。
顯然她娘周李氏沒有她這樣的胸懷,叨唸了好幾天以後,爲家中的禍事找到一個好理由——那就是最近沒有拜三清神仙。
她一臉嚴肅地看着安寧,“難怪咱們家有這一場的禍事,敢情是沒有祖師爺保佑啊。走,咱們後天就去雲水道觀。”
安寧嘴角抽了抽,見她娘一臉虔誠地上香,便什麼都不說了。算了,她開心就好。
聽說雲水道觀的伙食還不錯,去品嚐一下也好。
雲水道觀是開原縣中最有名的一個道觀,裡面的每一任的觀主道號皆是雲水道人。周李氏顯然是雲水道人的忠實米分絲,按照她的說法,小時候說她有福氣的道士,便是雲水道人一位四處雲遊的弟子。
弟子都這麼了得了,師傅自然更加出衆。再加上李南又要在城裡開店,周李氏這一趟除了拜拜觀裡的三清祖師,還要順便請雲水道人幫李南選一個開店的黃道吉日。
爲此,她還沒收了安寧那一罐蔚池給的好茶,說是要孝敬雲水道人。衆所周知,雲水道人,愛茶如命。
對於這等令人髮指的強盜行爲,安寧只覺得心那叫一個痛啊。她因爲覺得那茶葉太好,平時都捨不得多泡,結果現在都白白便宜了那個什麼雲水道人。她再三提出抗議,結果也只換得整整一個時辰的說教,最後只能懨懨回去。
結果回到屋內,就看見屋裡亂糟糟的一片。地上三三五五躺着一塊塊被撕裂的破布,瓦罐也摔成了碎片,裡面的泥土撒了出來,至於罐子裡的那株茉莉,正被罪魁禍首咬在嘴裡呢。
看到此等大鬧天宮的場景,安寧只覺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該死的靜靜!又給她搗亂了!每次趁她不注意的時候,總是把她屋內弄的一團糟。以前更過分,還有咬書的習慣,直到那時候被安寧氣得拿棍子打了半天,才改掉這個惡習。
揍他!必須要狠狠揍!
靜靜耳朵動了動,擡頭看見她後,叼着那株可憐的茉莉跑到安寧面前,還把茉莉丟在安寧的腳下,討好地蹭了蹭她。這隻狼,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都要成精了。
安寧從鼻子長哼了一口氣。以爲撒嬌她就會輕易原諒他嗎?不可能!現在不好好教養,以後就要上屋檐了。
靜靜的撒嬌對安寧沒用,對周慧倒是一擊命中。
她幫忙收拾起地上的東西,對安寧道:“好了,姑姑,彆氣了,我等下再送你一盆茉莉。”
安寧沒好氣道:“送來幹嘛?還不是被他咬的份。你數數,咱們家裡被他禍害的花有多少了?這已經是第三盆茉莉花了。”
也不知道靜靜究竟是哪裡出現變異了,天生愛啃花,院子裡的花草也沒少被他禍害。他還特別嘴挑,一般的草還不啃,只啃會開花的那種。安寧覺得她當初就不應該給他取名叫靜靜,一點都不安靜,直接叫花癡就挺好的。
周慧微微一笑,“我看靜靜倒是聰明得緊,他知道你特別寶貝書,和寶貝那蘭花,所以現在都不碰這兩樣。”
安寧想到這個也有點頭疼,這隻狼簡直像是在試探她的底線一樣,聰明得令人髮指。一想到自從養了他以後,自己所損失的東西,安寧決定要來一個大的。
她直接轉身,去廚房拿了一塊的麪餅過來,然後放在地上。
靜靜嗷嗷了幾聲,以爲這是給他吃的,正要叼起來,卻被安寧拍了拍頭,“這不是給你吃的。”
她居高臨下地望着靜靜,聲音不懷好意,“從以後起,敢再啃花,就蹲麪餅,面不許碎!”
……
半個時辰後。
靜靜的屁股蹲在了麪餅上,耳朵聳拉着,看上去可憐兮兮的樣子。它的眼睛充滿了靈性,像是在向安寧哀求一樣。
安寧邊看邊樂,“纔剛蹲呢,還有一刻鐘!”
饒是靜靜再聰明,她還是浪費了二十多塊的麪餅,才讓靜靜掌握了蹲麪餅不許碎的懲罰技能。
某個無良主人覺得這種懲罰方式真好啊,好歹比餓靜靜一頓要好多了。
看見靜靜的屁股似乎有要往麪餅上一坐下來的趨勢,安寧冷酷警告道:“碎了的話,你晚餐就沒了!”
她知道靜靜是能夠稍微聽懂一點人語的。
果不其然,靜靜又把屁股往上擡了擡。
周慧已經笑到了不行,又把家裡其他人喊來,一起看靜靜被懲罰。
不厚道的一家人圍着靜靜笑個不停。
周李氏對安寧說道:“安寧啊,你這一手馴養的本事可有云水道人的幾分火候呢。”
安寧心中一動,“那雲水道人也會馴狼嗎?”
周李氏一臉驕傲,“那雲水道人法力高強,別說狼了,連老虎都訓的。幾十年前,他有個仇敵,把他丟到森山老林來着,結果你知道怎麼了?”
安寧好奇地看着她娘,對於雲水道人她還真瞭解不多。或者說從來都是她娘去道觀,就連原身周安寧記憶之中也就只去過一兩回。
“後來啊!雲水道人騎着老虎慢悠悠地走出了林裡,把他仇人嚇得直接瘋了。那之後,大家都說雲水道人是有大法術的。現在那道觀後山,可是養了不少他馴養的動物呢,老虎啊,猴子啊,什麼都有。”
安寧被她娘說的心癢癢的,“娘,那我們後天也帶上靜靜一起給雲水大師看看吧,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沾染上大師的一點神通呢。”
說什麼神通,只是幌子罷了。安寧並不相信什麼法術一類的,即使她已經穿越了過來。在她眼中,那雲水大師說不定就是厲害一點的馴獸師。若有機會向對方取經一下也不賴。
周李氏略一沉吟,也覺得這主意可以。她想得要更深一點,她家靜靜畢竟是一隻狼,狼在大家眼中,那是養不熟的,村裡要是有人知道了,說不定會上門來說三道四的。要讓周李氏把靜靜送回山裡,她又捨不得。索性趁這個機會,在雲水道人面前過了明路,讓大家都知道,靜靜是一隻十分安全的不會亂咬人的狼。
她心中添了這些念頭,又覺得送的那點理由又不夠了,急急忙忙跑庫房裡,看能不能搜出一些合適的禮物。但是翻來覆去,也就是布料首飾一類的東西,又不能送給雲水道人。
安寧看她倒騰了半天,也沒倒騰出什麼結果。親自下馬,做了一瓶玫瑰清露。
周李氏啐了她一口,“雲水道人,還少你這口吃的嗎?”
安寧笑道:“這可是市面上沒有的東西,周家獨有,說不定雲水道人就稀罕呢,到時候再準備幾樣糕點就好了。”
周李氏想想也是如此,便不多說什麼了。
到了後天。周李氏一大早便將大家喚醒,都換上了素雅的衣衫,包袱東西都準備好以後,兩家人浩浩蕩蕩地朝雲水道觀前進。
安寧、慧姐兒、聰哥兒、衛隆、周青梅、周李氏、桂圓和紅棗,外加李南張青青兩口子,還有蔚海。這一堆的人塞了兩輛車才勉強能坐上。蔚景、衛氏則是留在家裡,負責看家。因爲牛車太慢,周家只有一輛馬車,李南又特地去借了另一輛的馬車。
從玉山村到雲水道觀坐馬車也要一個多時辰。
路上,聰哥兒因爲出門之前喝太多水,中途還下車一趟,躲在田裡,偷偷尿了一把。上車的時候,臉頰都是紅的。讓一車人停下等他尿尿,真是太丟臉了。
等順利抵達雲水道觀的時候,也已經午時了。
安寧從馬車上下來,便看見道觀前停着十來輛的車駕,顯然今日也有不少訪客前來拜訪這雲水觀。從其中幾輛馬車來看,不乏富貴人家。雲水觀並不算大,坐落在竹林之中,即使是炎炎夏日過來,也能夠感受到一股的清涼氣息。
單從這普普通通的外觀來看,同其他道觀似乎沒有什麼差別。
周李氏一下馬車,便虔誠地向前方的空氣拜了拜,嘴裡唸唸有詞的。
道觀的門口有個年約十二的小道士,身子斜斜靠着牆,正打瞌睡呢,彷彿來再多的客人也吵不醒他一樣。他長相頗爲出色,即使懶懶的樣子也遮掩不住身上的氣質。
這時,靜靜卻突然跑了過去,搖晃着尾巴,安寧養了他一年多,自然知道靜靜這是開心的意思。
靜靜繞着這小道士跑了幾圈,嗅了嗅,然後伸出舌頭,養着他衣衫的下襬玩呢。
周李氏倒吸一口氣,“靜靜,快回來。”
靜靜卻置之不理。
安寧對他們解釋,“靜靜只是同他玩耍呢。我第一次見到靜靜親近外人呢。”
這說的是絕對的實話,別看靜靜在她面前撒嬌耍賴一把抓,但是在陌生人面前還是頗爲兇狠的,不過好的是,除非安寧下命令,否則他不會隨便亂咬人。這也是安寧放心把他帶出來的原因。
他在那邊咬着小道士的衣服玩,小道士眼睛都沒睜開,嘴裡念着:“軟軟,你又跑來了。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咬我的衣服,怎麼說不通!”
他還伸出手,摸了摸靜靜的頭。
出乎安寧的意料,靜靜居然任他摸了!
“咦?”這小道士睜開眼看到是靜靜後驚訝出聲,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不是軟軟啊。”
“靜靜,回來。”安寧喊道。她的命令還是比較有效果的,靜靜乖乖地放開了嘴裡的衣服,一溜兒地跑回了安寧身邊。
那小道士眯着眼,看着靜靜,然後問道:“這狼是你養的?”
安寧有些驚訝他一眼就看出是狼,而且居然一點害怕的情緒都沒有——這雲水觀看來還真有幾分道行。
“你不怕他?”
小道士笑了笑,“有什麼好怕的,他一出生我就抱過他了,同我家軟軟長得一樣,連愛咬衣服的習慣都一樣,害我剛剛差點沒認出。”
軟軟?他的意思是,道觀裡還有另一隻狼?
安寧不由問道:“軟軟,難道是靜靜的兄弟?”
小道士嘴裡叼着一根草,看上去頗有幾分桀驁不馴的味道,“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軟軟比靜靜早出生一點。”
安寧道:“說得好像是你接生的一樣,你還知道哪隻先出來啊。說不定我家靜靜更大呢。”
小道士從鼻中哼了一口氣,“那是我師傅接生的,我就在旁邊看着呢,後來就把他送給了沈家的那個小啞巴。”
沈家的小啞巴,說的是沈以行吧。
安寧摸了摸靜靜的頭,“你能別小啞巴小啞巴地喊嗎?人家有好好的名字,叫做沈以南。”
小道士哼了幾聲,上下打量了安寧一眼,“你倒是挺維護他的嘛。”
安寧純粹是覺得小啞巴這個稱呼有點侮辱人的味道,因此才制止的。
周李氏上前一步,親切問道:“小道長,今日你師傅可在觀內。”
小道士點點頭,“今天天熱,上來的人少,你們說不定還可以見我師傅一面呢。”說罷,也不引路,直接伸手摸了摸靜靜的頭,“你們可以把這隻狼也帶進去,看在它的份上,師傅說不定會多同你們說幾句話呢。”
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能夠同他家師傅多說幾句都是一件榮幸的事情。
周李氏聞言,不由眉開眼笑了起來,拉起了靜靜脖子上的鏈子。出門在外,爲了保險起見,安寧還是用布條做了一個簡易的狗鏈。
他們走進門中,一眼望去,便是一個大大的池子,池水中種滿了荷花,此時正是荷花開放的季節,吃麪上碧綠的荷葉連綿不絕,荷花亭亭玉立,風一吹,便搖曳出動人的姿態,宛如一個聘婷少女。
穿過架在池傷的小橋,前面便是雲水觀的主殿,雲水觀同其他道觀不同,只拜三清祖師,其餘一概皆無。右側是觀主和觀內道士所居住的地方,左側的房子則是給上訪的客人歇息的,至於女客,則在更偏遠的靠近後山的位置。
三清殿內有一羣的僕役簇擁着一個衣着華貴的婦人上香,婦人身側站着一男一女,兩人皆是熟人,一個是沈以南,一個是沈以蘭。
安寧不由一驚,她沒想到今日過來雲水觀的會是沈家人——既然沈以蘭和沈以行都在,那位婦人想必就是沈家的主母了。
沈以蘭一擡頭便看見周安寧,瞪大了眼睛,怎麼也沒想到今日陪母親過來上香居然會遇到周安寧。
安寧的視線落在沈以南身上。一年多不見,沈以南的個頭竄高了一些,臉頰也長了些肉,看上去精神氣十足,看得出他在沈家過得還算不錯,至少比在他親生母親身邊要好。
沈以南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的欣喜,但是又不敢上前找她。
沈以蘭嘟起了嘴巴,拉了拉她母親的袖子,“娘,你看她居然把狗給帶進來了,真是對三清祖師太不敬了。”
沈夫人擡起頭,看向安寧,她皮膚白皙,模樣秀麗,看上去溫柔端莊,她的眉頭微微蹙起,“這位姑娘,還是快快把這隻狗給帶出去吧。”萬一這狗不小心在裡面尿尿或者便便,那豈不是污了這一片的淨地。
安寧正想說靜靜不會隨處大小便,剛剛見過的那小道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殿內,開口道:“那隻狼,同我師傅有些緣法,是我讓她帶進來的。他當日是因爲三清祖師的保佑而平平安安出生的,來拜一拜祖師爺也是應該的。”
現在的他依舊是剛剛那一身的道袍,卻不像最初見面那樣憊懶,嚴肅時候的他雖然年歲尚小,那種獨屬於道士的仙風道骨的味道卻是出來了。
安寧沒想到他會替自己說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小道士不爲所動,對她道:“等下上完香,就去見我師傅。”
即使不知道這雲水道人多厲害,單看沈以蘭不甘的神情就值得票價了,安寧含笑點頭道:“那就叨擾雲水道人了。”
說罷,她接過周李氏遞來的香,鄭重其事地跪拜,上香。
她看着乖乖坐在她旁邊的靜靜,嘴角彎起一個促狹的弧度,又拿了三株的香,“來,靜靜,也給三清祖師拜拜一下。”
然後把香遞到靜靜嘴旁,靜靜咬住香,安寧輕輕扯了扯鏈子,靜靜隨着她的動作,點了三下頭,像是在作揖一般,這套動作他們在家的時候也玩過,因此靜靜做得十分自然。安寧拍了拍他腦袋,拿出香,隨後插在香爐中。
沈夫人驚訝地看着靜靜,又看着鎮定自若的安寧,心中終於相信了這隻狼與雲水道人有緣法的故事。她心中卻以爲靜靜是雲水道人養的,最多嘀咕了幾句,果然是大師,連狼都養。
“真是隻聰明的狼。”她不由感慨。
安寧笑着接納讚美,與有榮焉,“靜靜一直很乖很聰明。”
沈夫人驚訝看她,“這是你養的?”一個小姑娘,居然有勇氣養這麼一隻狼,還養得這樣好。
安寧只是笑笑,拉着靜靜,走出了三清殿。殿內香味太濃,靜靜顯然有些不習慣,剛剛還咬了一下她的裙子。
沈以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靜靜,滿是貪婪——她也想要有一隻這麼拉風的狼。
“娘,我也想要養狼。”她向沈夫人撒嬌道。
沈夫人皺了皺眉,還是勸道:“乖,等回去後,娘讓人給你買幾隻狗,你要什麼類型的都可以。”
“不要嘛,我纔不要狗,我只要狼!”連周安寧這個村姑都能養狼,她怎麼能夠輸給她呢。
作爲一個母親,沈夫人怎麼可能讓女兒養狼這種危險的動作,她只能找別的藉口,“就算要養狼,也必須從狼崽開始養,才能養熟,狼崽很難抓到的。”
沈以蘭仍然嘟着嘴,一臉的不放棄,“她都可以,我爲什麼不可以?”
“以蘭。”沈夫人沉了下了臉色,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她平時都是直接喊蘭兒,只有生氣時候纔會喊以蘭。
就算她爹在氣頭上,沈以蘭也敢同他撒嬌,偏偏她娘和她哥哥嚴肅的時候,她都不敢多說什麼,在他家,素來慈父嚴母的。
她咬緊了下脣,暫時不敢多說什麼,腳蹭了蹭地板,“我出去走走。”
哼,不給她買就不買,她從周安寧那邊要去!不過是一隻狼罷了,她就不信拿不到。
沈夫人只當她小孩子脾氣上來,想要出去散心,見她沒有繼續糾結於這個問題,鬆了口氣,又叮囑了兩個丫鬟好好照看小姐。然後跪在墊子上,虔誠地拜着三清祖師。
……
走出三清殿,安寧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索性牽着靜靜,走到不遠處一個亭子處,直接坐在那邊,乘涼順便看看荷花,桂圓在她旁邊坐下。她從懷裡拿出一個荷包,荷包裡裝着一些炒瓜子。
“姑娘,要吃嗎?”
安寧嘴角抽了抽,這個吃貨,無論到哪個地方都不忘吃吃吃。
“不用了,不過你殼記得別亂丟。”
桂圓咬了一個瓜子,口齒不清道:“當然不會,我像是那種人嗎?”
安寧把“像”的答覆吞了下去,託着腮,欣賞着荷花。唉,要是家裡也能弄個水池那就好了,靜靜也坐在她腳邊,一人一狼,一起看荷花。
安寧看着他安安靜靜的樣子,有些驚奇——靜靜還真不愧是花癡的外號啊,看荷花也能看得這麼着迷。
“周安寧,你這隻狼多少錢才賣?”一道倨傲的聲音響起,安寧轉過頭,瞧見沈以蘭正用勢在必得的眼神看着靜靜。
老實說,這種眼神真的很討厭啊。
“只怕我要的價你出不起。”她聲音冷淡。
沈以蘭輕蔑一笑,“那你出價吧。”一個農女而已,能出多少錢,十兩銀子就頂天了,也就是她一個月的月錢。她在家中素來受寵,一個月不僅有十兩的月錢,爹和娘生怕她受了委屈,平時還時不時添補東西。因此沈以蘭手頭頗爲寬鬆,只要是在一百兩以內,她都買得起。
安寧脣角勾起一個狡黠的笑容,“好啊,十萬兩,不二價。”
“你,你在耍我……”沈以蘭怒氣衝衝地指着她,“開什麼玩笑,就這樣一隻狼,也要十萬兩?你以爲他是黃金做的嗎?”
安寧輕哼一聲,“我就這個價格了,你愛買不買。”
“我最多隻給你一百兩了,沒有更高價格了。”就算是坐地談價,也不應該是十萬兩這麼離譜的性格。
安寧直接笑了,“一百兩,你當打發叫花子呢。或許在你心中,靜靜只價值一百兩,但是在我心裡,他不僅價值十萬兩,他是無價的。在你出得起這個價格之前,你還是別來找我了。”
沈以蘭咬了咬牙,拿下頭上一個白玉簪子,“這個簪子加一百兩,你要不要?我告訴你,就這樣一隻狼,在外面都賣不出五十兩,你是想錢想瘋了吧。”
安寧嘆了口氣,“沈小姐,我說過的,不二價。難道你平時買東西也是這樣經常講價的嗎?”
沈以蘭身邊的丫鬟早被替換過一圈,穿着杏色衣衫看起來溫柔可親的婢女拉了拉她家小姐的手,“小姐,我想這隻狼在周姑娘心中價值萬金,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們還是別找她了。”
安寧讚賞了一句,“看來你身邊的丫鬟都比你有腦子呢。”
沈以蘭惱羞成怒,直接揮手甩了這丫鬟一巴掌,“主子說話,有你插嘴的地方嗎?”
她打的力道太大,不僅把丫鬟給打得直接倒在地上,自己也因爲力氣收不住,身子直接前傾,她倒下的方向好死不死,正好是荷花池裡。
因爲打人而把自己弄的掉水裡——安寧再沒見過如此愚蠢的落水方式,直接驚呆了。
兩個丫鬟也呆了,另一個丫鬟回過神來,正要跳到水中。
比她更快的是卻是另一道身影,以飛一般的速度跳入水中,一手抓着沈以蘭,一手作游泳狀。
安寧揉了揉眼睛,她沒看錯吧,那人居然是許久不見的方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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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初八過去了,纔想起,自己忘記吃臘八粥了,捶地!不過感覺小時候家裡的臘八粥比較好吃啊,料很多,現在爸媽似乎懶得做了,都是隨便煮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