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回去後,便開始寫了給秦文的信件,除了轉述盧夢芙對秦文說的那句話以後。安寧還洋洋灑灑地描寫了十多個青年才俊在聽聞秦文離開後,如何熱烈追求盧夢芙。
她說的也的確是實情,盧夢芙身份尊貴,容貌冷豔,在京城中一直備受追捧。若不是她之前因爲傾慕秦文的緣故,對其他人都不假辭色,圍繞着她這朵京城牡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如今秦文離開,他們等於是少了一個競爭力十分強大的情敵,自然歡喜不已。
安寧只不過是將他們的追求方式添油加醋了一把。若是看她信上的描述,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爲盧夢芙在幾個月內就會嫁出去了。
至於秦文看到信件後會有什麼反應,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她恨不得秦文也傷心一把,盧夢芙一個天之驕女,特地放下架子追求他那麼多年,這份情誼讓她看了都不免動容。
她寫好了信件後,便讓笑兒立刻將信件給傳到南夏去。
在完成這件事後,安寧在京城裡的生活便平靜了下來,如同湖水一般,波瀾無痕。
蔚邵卿出使南夏順便帶上了京城中諸多的年輕才俊,即使只是少了幾十人,但因爲這些人平日大多數京都的風雲人物,導致他們一走,京城給人感覺便安靜了不少。就連許多的閨閣貴女們也都懶得舉辦詩會揚名。想揚名的對象都不見了,揚什麼揚,一時之間,倒是少有的平靜,就連平日的爭執都少了許多的樣子。
等時間不慌不忙走到六月八號的時候,玲瓏興沖沖地上週家,問道:“安寧,我哥和邵卿哥哥他們十二號就會到京城了,我們要去迎接他們嗎?”
安寧疑惑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具體的時間?”
玲瓏眉毛一揚,笑道:“我哥特地讓信鴿給我送消息了,說他們是十二號到的。”玲瓏的哥哥安逸成這回也跟着蔚邵卿一起出發,他同沈問晴的親事便是在今年年底。
安寧道:“你這麼積極做什麼?”
玲瓏嘆氣道:“現在知道這消息的可不僅僅是我一個人。你不知道,她們那羣人,打算十二號那天去迎接他們呢?而且啊,還打算丟荷包、丟鮮花丟瓜果。”
安寧嘴角抽了抽,雖然以前是有用丟這些東西來表示自己的愛慕之情的意思,但這活動已經十多年沒開展過了。據說二十多年前,曾經有個長相俊美的探花郎,他當時遊街的時候都被鮮花和瓜果給埋沒了,還差點砸出腦震盪。
玲瓏看着她,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纔是邵卿哥哥名正言順的未婚妻,你不去的話,難不成想便宜了那羣小妖精嗎?她們肯定會往邵卿哥哥身上丟荷包的。”
安寧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面,心中也生起了微妙的不爽情緒。
玲瓏見她表情鬆動下來,笑逐顏開,“那就說好了,我們到時候一起丟荷包啊。”
她剛要點頭答應下來,旋即狐疑地看着玲瓏,“你這麼積極,是因爲顧明遠也在吧?”
顧明遠同樣是出使南夏的人之一。
玲瓏呃了一聲,又理直氣壯說道:“反正你肯定也是要去的。”
安寧白了這個有異性沒人性的好友一眼,沒說什麼。說起來,玲瓏同那顧明遠還真的就是所謂的歡喜冤家,據說兩人從小掐到大。不對,準確來說,應該說是玲瓏單方面地掐顧明遠,顧明遠只是幾句輕飄飄的話語就可以把玲瓏氣到跺腳。不過這本來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方式,兩家人看了都覺得有趣,也不阻止。
玲瓏從安寧這裡得到了肯定的回覆以後,便喜滋滋地拉着安寧來繡荷包。這種細緻的女紅一向是她苦手的地方,所以她才非常需要安寧的幫助,至少需要安寧畫一下花樣。
到底要繡什麼好呢?要繡玫瑰呢還是牡丹呢?鴛鴦的話太過私密,還是算了。再說了,以她的水平,鴛鴦都可以繡成鴨子。
在玲瓏胡思亂想的同時,安寧早就已經開始繡了。
等她繡好後,玲瓏回過神,看着安寧繡出的蔚邵卿的肖像小圖,目瞪口呆,手顫顫地指着安寧,“你……。”
她你了半天,都沒說出下文。
安寧揚起了帶着得意的笑容,眼波流轉,又顯擺了一把自己的成果,“如何?”
她直接將蔚邵卿的樣子繡在了荷包上,簡單的幾筆,神韻和姿容栩栩如生,見過蔚邵卿的人都能看出這便是蔚邵卿。安寧對於自己這神來一筆的創意還是十分滿意的。
玲瓏雙眼發光地握着安寧的手,“教我!必須教我啊!”
繡花草動物什麼的,同安寧這邊一對比,簡直弱爆了好嗎?
安寧十分淡定地將手抽出來,說道:“我給你畫顧明遠的畫像,你就按照畫像去繡吧。”她也是見過顧明遠好幾次,畫一下這畫作並不難。
玲瓏用力點着頭。
安寧心道:安逸成這回也是一起回來的,若是讓他看到自己疼愛的妹妹繡了未來妹婿的荷包,不知道要多吃味呢。
想象一下那畫面,安寧便覺得很美。
即使有安寧給她畫好,以玲瓏的水平,她依舊繡了至少六七個,才繡出一個像樣一點的。基本她這幾天都把時間耗在這上面了。幸好最後還是在時間期限之前,及時搞定。
玲瓏這兩天更是直接住在了安寧家,等到十二號的時候,安寧睡得迷迷瞪瞪的,就被她搖醒了。
安寧打了個哈欠,因爲睏意,說話的時候十分含糊,“那麼早起來做什麼?”
玲瓏理直氣壯道:“佔位置啊,不早點過去的話,肯定佔不到好的位置了。”
說的挺有道理的啊。
安寧打了個哈欠,在玉容的伺候下梳洗好,又換上了一套裙子。不得不承認,由奢入儉難,現在的她被伺候得那叫一個習以爲常。
等吃過早餐後,安寧看了看天外,依舊灰濛濛的一片,過了一會兒,遠處的雞纔開始打鳴。由此可見,他們起得夠早的。
屋外的霧氣還沒散,安寧走出去的時候,風一吹,因爲她穿得挺單薄的緣故,真有些冷。
玉容又給她帶了一個外套,讓她披上,一行人收拾過後,便坐馬車出發了,他們的目的地便是在城門口的位置。
在馬車上,玲瓏嘆氣道:“原本我們定一個城門附近酒樓的包廂就可以了。誰知道想訂的人太多了,其中不少又都是位高權重的人家,這些酒樓誰也不想得罪,便說了,想訂包廂的話,那就按照早上來的時間,早來的人就可以早點訂到。”
安寧點點頭,“那等咱們訂好了,還能趴桌上休息一下呢。”
玲瓏撇了撇嘴,“桌子和椅子硬邦邦的,哪裡睡得着。哎,這些酒樓真是不懂得與時俱進,就不能像你的桃花源一樣,弄出沙發嗎?倘若是在沙發上的話,那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安寧笑道:“他們可沒辦法,酒樓基本都是做吃食的聲音,一不小心那些飯菜就會滴在沙發上。”
她的店鋪就不一樣了。桃花源的客戶都是會員,每一個都得過安寧的眼,基本能進去消費的都是素質水平不差的姑娘,這些女孩子禮儀姿態都不差,自然不會有這個問題。
除非這些酒樓像安寧一樣,直接擡高客人的門檻,想也知道他們沒法做到。
等下了馬車後,霧氣依舊還沒散,只是城門附近這邊的酒樓皆是燈火通明,顯然打算在今天好好做一把生意。
玲瓏拉着安寧選了一家常去的酒樓。
安寧原本以爲她們已經來得很早了,誰知道到了酒樓一問,每個包廂都已經被訂下來了。那些姑娘居然起得比她還要早得多。
玲瓏和安寧都沒料到這種情況,有些無奈地交換了一個眼神,打算去別的酒樓問看看。
“你們來我這裡吧,我早訂好了。”盧夢芙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今日的她倒是又恢復了一貫大紅的裝扮,冷豔依舊。
安寧驚訝地看着盧夢芙,在秦文不在的情況下,盧夢芙不像是會起這麼早湊這種熱鬧的人啊。就算秦文在,以她之前同他恩斷義絕的說法,她恐怕也不會湊這個熱鬧。
玲瓏聽到盧夢芙那邊有位置,撫掌笑道:“幸好有你在呢,省了我們一番功夫。”
然後她拉着安寧,直接跟在盧夢芙身後,進了一個包廂中。安寧發現盧夢芙的這個位置還真的很不錯,恰好可以將城門那邊的場景一覽無遺,而且從這方位來看,將東西投擲出去也不算吃力。
包廂的最角落,卻放着一堆的西瓜,每一個的個頭都挺大的,至少有十斤重的樣子。安寧嘴角抽了抽,這麼多西瓜是拿來幹嘛的?
玲瓏彎腰抱起一個,捶了捶,聽着敲打聲,然後煞有其事說道:“嗯,從聲音來看,這顆西瓜已經熟了,應該會很甜。”
盧夢芙眼中閃過一絲的冷光,“這些西瓜不是拿來吃的,是拿來丟人的。”
安寧嘴角抽了抽,拿西瓜來砸人,這是多大仇啊!雖然有擲果盈車的習俗,但是大家一般都是選擇丟蘋果啊、橘子啊,這些個頭不算大的水果,直接把這西瓜砸過去,都能砸暈頭了。這根本就不是表達愛慕,而是表達自己的仇恨吧。
玲瓏也很無語,問道:“你打算拿來丟誰啊?”
“秦文。”盧夢芙一字一頓說道,話語之中殺氣畢露。倘若秦文現在就在她面前,恐怕她會毫不客氣地將西瓜給砸過去。
“咦?他不是失蹤了嗎?怎麼跟着隊伍一起回來了?”玲瓏問道。
盧夢芙淡淡道:“我收到了消息,他這次也在回來的隊伍之中,雖然不知道是以什麼身份。”她的目光掃過這對西瓜,彷彿在想象着自己丟西瓜砸秦文滿頭的場景。
安寧覺得秦文膽子挺大的,這時候還敢跟着隊伍大搖大擺回來啊,簡直就是找抽。想想也是,除了秦文,還有誰能夠讓這位郡主一大早就起來呢。
她問道:“你今天幾點起來的?”
盧夢芙道:“三更天。”
安寧和玲瓏都歎爲觀止,她們兩個五更天已經夠早了,這位倒好,直接三更天,等於今天剛過零點,便直接過來了,難怪她能夠包下這麼好的位置。
安寧認真說道:“需要我們幫忙的話,我和玲瓏都可以幫你砸的。”
玲瓏也用力點頭,“沒錯!砸死那個負心漢!”
安寧感慨道:“可惜沒有榴蓮,要是有榴蓮的話,效果會更好一些。”
盧夢芙和玲瓏異口同聲問道:“榴蓮?”
安寧笑着將榴蓮介紹了一下,兩人聽到榴蓮果皮堅實,密密麻麻長着三角形刺,都有些躍躍欲試,一聽安寧的說法,就知道這東西砸人很痛,比西瓜效果還好。
只可惜大周沒有榴蓮這東西。
玲瓏道:“菠蘿也可以吧,我看菠蘿砸人應該也挺疼的。我聽說天晴已經將自己的田莊,空出幾畝田地來種菠蘿這東西。秦漠特地幫她從南夏運回菠蘿樹呢。”
安寧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的促狹,“不,這榴蓮比起菠蘿,還有另外一項的好處。它的氣味濃烈,愛之者贊其香,厭之者怨其臭,就和臭豆腐一樣。”
經過了好幾年的宣傳,這臭豆腐也流傳到了京城這一帶,不少人就算沒吃過,也是聞過味道的。一聽到榴蓮可以同臭豆腐的味道相提並論,兩人都不自覺皺起了鼻子。
盧夢芙嘆氣道:“可惜沒有榴蓮這東西。”她只能拿西瓜將就了。
三人坐在位置上,不時地聊天,過了一會兒,酒樓的夥計也敲門,送來了茶水和點心。
盧夢芙看了一下茶水,說道:“等下送熱水過來就好。”
然後自己拿出了一罐的茶葉,她顯然是吃不慣外頭的茶。
安寧對於這些倒是沒那麼挑,她今天起得太早,到現在睏意涌了過來,安寧索性進入冥想之中。
玲瓏見她背挺得直直的,結果在這種坐着的情況,還能夠閉着眼睛睡着,不覺稀罕,在旁邊嘖嘖稱奇。
冥想的效果比睡覺要好多了,安寧只冥想了一個時辰,當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神清氣爽了起來。
然後她肚子也有點餓了,之前在家裡的時候,因爲太早的緣故,她早飯只喝了一杯牛乳和一個奶香饅頭墊墊肚子。現在清醒了過來,便在這裡點了一些早點。
她擡頭看向窗外,此時的霧氣已經散開來,太陽從窗子中投了進來,灑下一地的光輝。
這家酒樓的早點做得挺不錯的,特別是包子,包子做得十分小巧,一口就可以吃掉一個,無論是肉餡,還是素餡,滋味都頗爲不錯。
等吃了五個小包子,又喝了一盞茶,安寧便差不多已經飽了。
三人一邊漫不經心地聊着,一邊不時地主意着窗外的動靜。在城門兩旁,此時已經擠滿了姑娘們,這些姑娘們或許穿着打扮不如玲瓏這些官家小姐,但是每一個顯然都穿上了她們最好的衣服,即使沒錢佩戴金釵銀飾的人,也會在頭上插上一朵漂亮的絹花。連絹花都沒有的話,也會摘下花瓣上還點綴着露珠的鮮花。
不過基本在道路兩旁擠着的都是平民姑娘,那些閨閣小姐都自持身份,不屑在下面人擠人。實在佔不到包廂位置的人,也會在酒樓一樓包下一張桌子,準備等人來了再出去。連酒樓位置都佔不到的便直接回去了,不急在這一時。
幾個人在裡面等着,終究還是無聊了點。安寧他們出門的時候,可沒帶上棋子一些東西。幸好酒樓中並不缺紙筆這些,安寧便領着玲瓏和盧夢芙玩起了五子棋。
五子棋規則簡單,所需要用的也只有紙筆,誰都能輕鬆入門。這種玩法果然投了玲瓏的喜好,她拿起筆,興致勃勃地玩了起來。
玩得盡興了,她們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不知道過了多久,玉容連忙提醒她們,“姑娘,隊伍快到了,下面有人遠遠地看見隊伍來了呢。”
安寧她們回過神,放下紙筆,連忙都跑到窗前。幸好她們屋子的人並不多,就算都在窗前,也不會很擠。
這時候安寧便後悔沒帶望遠鏡出來,若是有一個望遠鏡,那該多方便啊。
她不自覺踮起腳跟,即使知道這動作其實也沒法多看一點遠處的風景。
她的精神力越發強大後,視覺聽覺視覺都越來越厲害,因此其他人還看不到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到了遠處像是有一隻隊伍過來。
安寧按下涌起的激動情緒,慢慢等着。等隊伍越來越靠近城門的時候,她一眼便看到了蔚邵卿。這倒不是因爲所謂愛情的力量,而是因爲蔚邵卿原本就在領頭的位置。或許是因爲出使南夏的緣故,他身上所穿的是侯爺的衣服,華貴非常,臉上漫不經心的神態更是爲他增添了一種難言的魅力。
若不是城門外不能排隊丟花丟水果,恐怕他現在就要被砸得全身都是花了。
安寧對玲瓏她們說道:“他們過來到了,我看到了。”
“咦,哪裡呢?在哪裡呢?”
安寧笑道:“我眼力比你好,看到了。你哥同蔚邵卿同一排的,顧明遠在第三排的位置。秦文的話,我還沒看到呢。”
儘管玲瓏和盧夢芙都沒瞧見,但依舊不住地遠望着。
安寧基本將前面十多排的人給看了遍,還真沒找出秦文的身影。前面十多排,基本都是大周的隊伍。她心中一動,難不成,秦文是在南夏的隊伍中嗎?說不定還真的是這樣呢。她之前也聽玲瓏說了,南夏這回也出使了一些使者過來。
“啊,我真的看到我哥了!”玲瓏在旁邊大呼小叫。
安寧則是繼續看後續的隊伍,正如她所預料的那般,後續的隊伍都是南夏的人,從衣着打扮來看,同大周不同,一眼能讓人看出差別,更別說安寧之前還有穿到南夏的經歷,更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從這隊伍來看,南夏這回過來的大概有一百人左右。秦文就在其中,位置不靠前,也不落尾,大概在第六排。
她知道這事,不可能永遠瞞住盧夢芙,讓她做好心理準備也好。她伸手撞了撞盧夢芙,咬了咬下脣,低聲說道:“我看到秦文了,他在南夏的隊伍中。”
她之前雖然也可以提前告訴盧夢芙,只是這麼做的話,恐怕會牽扯出她的身世。
盧夢芙怔了怔,下一秒,血色從她臉上褪去。幾秒後,那剎那的脆弱神情消隱無蹤,她嘴角勾起冷笑的弧度,“難怪呢,原來他是南夏人啊。”
安寧覺得自己這位朋友平靜的外表下是不平靜的內心,盧夢芙現在大概氣到了極點。
玲瓏也爲她抱不平,“原來他是細作!”
看她蠢蠢欲動的樣子,倘若秦文出現在她面前,她恐怕早就一拳揍過去了。
盧夢芙冷笑:“讓一個有狀元之才的人親自來大周當細作,南夏還真不是一般的有魄力啊。”
安寧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從那堆西瓜中,挑選了最大的一個,一臉認真地遞到盧夢芙手中,“等下用這個砸吧,夠疼。”
她頓了頓,說道:“你砸人的水平如何?準嗎?要不要我幫你?”她的投擲水平是練過的,準度沒什麼問題。只是這西瓜這麼重,就算是從上面砸,想要直接砸到隊伍裡的秦文,難度還是有的。
玲瓏說道:“這個你不必爲她擔心,別忘了,夢芙可是打馬球的好手。”準度絕對沒話說。
接下來,三人都沒怎麼說話,安寧和玲瓏也都拿出了自己的荷包。
等隊伍進城後,下面果然喧譁了起來,嘰嘰喳喳的聲音顯得熱鬧無比。
不少心急的姑娘,沒等隊伍經過自己的面前,就已經着急着將手頭的荷包和水果丟了出去。
安寧的視線沒從蔚邵卿身上移開過,眉目清朗,面如冠玉,即使同他一起的,還有諸多錦衣玉帶的翩翩貴公子,在這其中,蔚邵卿也絕對是最讓人無法忽視的一員。當人們看到他的時候,便再也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安寧感覺下面似乎靜了一瞬,然後比之前更爲響亮的聲音爆發開來。
人氣的一種體現方式便是從自己被砸的水果和荷包來看。
從這點來看,在季延一不在的情況下,鮮少有人能夠同蔚邵卿相提並論。不,應該說,季延一在的話,蔚邵卿所獲得的荷包恐怕也會比他更多。因爲季延一在面對這種情況,他會放冷氣,單單他那生人勿近的氣場便足夠讓許多膽小的人退避三舍了。
看見自己的未婚夫被一直丟水果丟荷包表達愛慕之情,安寧不得不承認,她心情實在有點不愉快,像是自己的東西被人給覬覦了一樣。唯一讓她心情好轉的是,那些代表着心意的荷包,蔚邵卿一個都沒收下。
玲瓏推了推她,“你還不快丟。”
安寧手裡拿着荷包,反而猶豫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蔚邵卿恰好回過頭,看向他們這個方向,視線在安寧身上停留了好幾秒,嘴角微微勾起,彷彿兩人之前的爭執都不曾存在。
安寧咬了咬牙,直接將荷包扔了出去,蔚邵卿嘴角上揚的弧度加深,不同於之前他對於其他的荷包視若無睹,他伸出手,直接接住了荷包。
他這一舉動可謂是石破天驚,不少姑娘雖然十分不忿蔚邵卿沒接收自己的東西,但想到他這個定下親事的人,居然破天荒收下一個荷包,本着幸災樂禍的心情看向了安寧那個位置,打算看看到底是誰。
結果定睛一看,窗臺上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周安寧。
得,這下熱鬧看不成了,敢情是人家未婚夫妻在大庭廣衆之下秀恩愛啊。
不少人在咬牙切齒的同時,都忍不住想舉起火把,燒燒燒了!
不少不信邪的,依舊鍥而不捨地往蔚邵卿身上丟荷包,只是蔚邵卿依舊只收下安寧的那份,這種除了未婚妻的,其他都敬謝不敏的態度,讓不少心儀於他的女子都恨得牙癢癢的,更是將帳給記在了安寧身上。
其中更是有一個女子抽泣問道:“我並沒有其他意思,也不曾想過要呆你身邊,你就不能收下荷包,讓我有個念想嗎?”
其他人也安靜了下來,等着看蔚邵卿的答覆。
蔚邵卿臉色平靜,“謝謝你的喜歡。”
那女子的眼睛亮了起來,正欲說點什麼,蔚邵卿後面的話語卻還是斷絕了她所有的希望,讓她的眼神重新暗淡了下來,“不過我還是拒絕。”
他態度依舊是一貫的溫和,不失君子風度,但話裡強硬的意思卻還是表達得十分明顯。他是不可能會接收除了未婚妻以外的人所投擲的荷包。
“只是收下也不可以嗎?”
蔚邵卿不疾不徐道:“我不想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難過。”
他說的並非未婚妻,而是喜歡的女孩子,直接表明了這樁婚事是他心之所願,讓人無法質疑。
在這一刻,安寧感覺不少目光投注在她身上,有羨慕,有嫉妒,有不甘。
她的脣角不自覺揚起,恐怕在這一刻,她會成爲在場大多數人羨慕嫉妒的對象吧。
不過她原本就很拉仇恨了,債多不愁,所以她根本不在乎。
她的目光同蔚邵卿相觸,看在蔚邵卿表現還不錯的份上,她就不丟西瓜下去了。
另一邊,玲瓏也在大庭廣衆之下,將自己的荷包往顧明遠那方向丟了過去。
安逸成看到妹妹的這一行徑,頓時黑了臉,然後轉過頭,狠狠地瞪向顧明遠。若不是衆目睽睽之下,恐怕他肯定會拉着顧明遠,來一場男人之間的決鬥。
顧明遠則因爲玲瓏的這一舉動,直接裂開嘴笑了。
下一秒,他的笑容僵住了。
玲瓏扔的時候,有點歪,差點就要扔到後面去了,顧明遠連忙手忙腳亂地身子微微後傾,手接住了這個荷包。
恰好有個蘋果正要砸他後面的一個同僚,顧明遠後仰的時候,頭正好處於蘋果的前進路線中,那蘋果直接砸中了他腦袋。也不知道是哪個臂力強的女子丟的,力道還不小,砸得顧明遠頭有點暈,差點從馬上栽倒了下去,他後面的人連忙手忙腳亂地扶住他,畢竟顧明遠也算是爲他“擋災”了不是嗎?
玲瓏看到顧明遠丟了這麼一個醜,不但不心疼,反而笑得前俯後仰的,將幸災樂禍進行到底,這一對的相處模式也真的讓人十分無語。
等前面的隊伍過去後,便輪到南夏了。
大家這才知道南夏的原來也跟來了,能夠被派遣出來的,基本容貌都是中上,幾個膽大的女子還嬉笑着將荷包也給丟他們身上去了。
安寧注意到,當南夏的隊伍越來越近的時候,站在她身旁的盧夢芙身上的殺氣也越來越濃。
當大家看到了南夏隊伍的秦文的時候,京城中頓時一片的譁然。秦文的相貌沒的說,擔得起風流俊秀的評價,當時他在京城中的人氣並不低,若不是因爲盧夢芙擺明了擋路者殺的態度,恐怕有不少的姑娘都要給他偷偷遞手絹表達情意了。
秦文前些日子的失蹤更是讓不少的閨閣少女深深嘆息,據說還有在家裡燒香,祈禱他早日迴歸的。
結果現在秦文的確是回來了,只是卻以南夏使者的身份回來。這一下,大家直接就懵逼了。
現場都安靜了下來。
蔚邵卿開口打破了這片詭異的安靜,“秦文的身份,陛下早在之前便已經知曉,只是因爲不足以爲外人道,所以才一直隱瞞着。”
總不能說南夏的人跑來大周當臥底,而且還當了不算小的官吧,那大周的面子都要沒了。以前大周也是有抓所謂的臥底奸細的,只是大部分目光都放在商隊平民上,哪裡想到南夏這麼大手筆,有狀元之才級別的送來當臥底。
對方簡直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蔚邵卿這麼一說,不僅給大周扯好了遮羞布,也算是將這件事過了明路,日後大家也不必再抓着這件事說事了。
衆人一聽陛下早就知道了,再聯想一下,南夏現在登基的是之前來過大周祝賀的玄王,自認爲明白了其中的內情,一個個作恍然大悟狀。
秦文還微笑着同大家揮手致意,還真有不少的姑娘臉紅心跳地迴應呢。
只是他的微笑在下一秒便收了起來,一個大大的西瓜夾雜着殺氣衝着他飛了過來,帶着滔天的怒氣。
以秦文的身手自然不會被這西瓜給砸中,他瀟灑地用摺扇擋了擋,原本在半空中的西瓜立刻改道,直接砸在地上,撲通一聲,西瓜砸成了好幾瓣,露出了裡面紅色的果肉。
這時候出手的除了盧夢芙,沒有第二人。
秦文順着西瓜偷襲過來的方向望去,正好撞見了盧夢芙冷冷的目光,清凌凌的,彷彿要將他這個人給凍結住一樣。
秦文瞬間心虛了起來。各爲其主,他所效忠的只有慕清玄,所以他並不認爲自己的行爲有什麼過錯,只是在這過程中,他唯一對不起的便是這位冷傲癡情的郡主了。
盧夢芙性格驕傲,卻不蠻橫,容貌也稱得上國色天香,對他一片癡情,只在他面前流露出偶爾的少女情態。說不喜歡她,騙人的。
正因爲同樣喜歡上她,秦文才越發的內疚。
盧夢芙見那西瓜被秦文給躲開來,目光依舊冰冷帶着痛恨。
愛之深恨之切。
玲瓏則是默默地抱起了一個大西瓜,塞在盧夢芙手中,安寧也不甘示弱,挑揀起了個頭大的。
盧夢芙看着默默支持自己的好友,心中一暖,接過了西瓜,再次砸了過去。
以秦文的身手,想要再躲開這個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他這回卻沒躲閃,只是任由那西瓜直接砸中他的身體,甚至連悶哼都沒發出。
西瓜砸在他身上,直接碎了,西瓜汁和果肉也噴濺而出,將秦文的衣服給浸染,秦文的衣服上甚至還黏着黑色的西瓜子,他依舊挺直了背,視線不曾從盧夢芙身上移開,也不曾有過半句的指摘,彷彿要縱容盧夢芙用這種方式發泄心中的恨意和痛意。
第二個西瓜……
第三個西瓜……
幾個西瓜下去,秦文現在可謂是狼狽到了極點,西瓜汁從他的髮絲上滑落了下來。這位從前享譽京城的才子恐怕不曾這樣狼狽,這樣丟臉過。衣服被西瓜汁給浸染了,緊緊貼在他身上,偶爾有汁液低落。
衆所皆知,秦文又愛潔,平時汗水稍微溼了衣服,便要立刻換下。
他嘴脣緊緊抿着,依舊看着盧夢芙。
盧夢芙沒再說什麼,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窗前,消失在秦文的視野中。
安寧看見她讓人將窗子關上,安安靜靜地坐在椅子上,輕聲問道:“還有一半多的西瓜呢,不繼續砸嗎?”
玲瓏也放下了手裡剛挑選出來的一顆西瓜,“我覺得我現在手頭這顆西瓜不錯,砸人肯定夠疼。”
盧夢芙搖搖頭,說道:“已經夠了。”
玲瓏哼了哼,說道:“我覺得你還是太心軟了,要是我的話,沒砸十個西瓜,都收不回利息呢。”
她抨擊了秦文一回後,又爲他說了幾句公道話,“不過我覺得一個男子,要是像他一樣,在大庭廣衆下,可以任由你這樣下他的面子,那麼還是可以調教一下的。”
很顯然,秦文剛剛不躲不閃的行爲還是贏得了她一點的好感。當然,玲瓏也是因爲看穿了盧夢芙純粹是因爲愛之深纔會恨之切,所以才說這種話的。倘若盧夢芙對秦文一點意思都沒有了,她纔不會費這個功夫呢。
盧夢芙直接將一杯茶一飲而盡。
安寧連忙說道:“茶冷了,冷茶傷胃,別喝了。”這茶之前泡好後,至少放了一兩個時辰了。
盧夢芙沒聽她的話,又喝了一杯後,對她們說道:“我先回去了,你們兩個可以繼續呆這裡看熱鬧。”
說罷,十分乾脆利落地帶着丫鬟離開了,只留下安寧和玲瓏面面相覷。
盧夢芙離開後,外面的隊伍漸漸遠去,前往了皇城的方向,顯然他們還得進宮去面見凌青恆一趟。
安寧打開窗子,看見下面兩側的人也漸漸散了,地上都是瓜果荷包一類的東西,畢竟有的人會收下,但有的人顯然不會收下這些東西。
從她這個位置,她也看不到蔚邵卿的身影了,她心中涌現出一股說不出的惆悵,又合上窗子,將外頭的喧鬧給一併關了。
玲瓏則是叫夥計送來了一些熱水,自己給自己泡了一壺的熱茶——盧夢芙走的時候,倒是沒把她帶來的茶給帶走。
玲瓏打算等喝完一盞茶後再回家。
她泡茶的水平還真不怎麼樣,只是在場剩下的人都不是那種會挑剔的人,也就將就着喝了。
等喝了幾杯茶後,敲門聲響起。
玲瓏隨口問道:“誰啊?”
秦文的聲音響起,“是我。”
安寧和玲瓏目光相觸,猶豫了一下,還是開門了。
秦文直接走了進來,他頭上還黏着一塊西瓜的果肉,只是態度十分坦然,彷彿自己此時的狼狽根本不放在心上一樣。
秦文將這個不算大的包廂掃了一眼,沒看到盧夢芙顯然讓他有些失望,“夢芙回去了?”
玲瓏陰陽怪氣道:“有本事一聲不吭就離開,有本事就別來找她啊,她早就回去了。”
秦文擡腳將門給關上,直接坐在安寧的對面,看着安寧,嘆了口氣,說道:“師妹,這好歹關係到你師兄的終身大事啊,你好歹別隻看熱鬧,幫師兄一把如何?”
現在的他倒是記得擡出了所謂的師兄身份。
在盧夢芙和秦文之間,安寧肯定是偏向盧夢芙,她笑眯眯道:“我拒絕。”
秦文的臉直接就垮了下來,只能說臉長得好的人,做什麼表情都好看,他苦着臉的表情都像是在沖人撒嬌賣萌,也難怪盧夢芙根本抵擋不住他魅力。
“看在我今天被砸了那麼多西瓜的份上,你就不能幫我一把嗎?”
玲瓏冷哼一聲,“若不是看在這一點,我們根本就不會讓你進屋子。”
安寧的視線在地上那些西瓜上轉了一圈,心中有了主意,“想要我和玲瓏幫你啊?嗯,那你先吃了那西瓜好了。”
她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記得哦,你一個人,得吃下一個西瓜。”
這裡的西瓜每一個個頭都很大,半顆就足夠讓人撐死了,更別提是一顆了。
安寧倒是想看看,秦文能夠爲盧夢芙做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