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兒以爲她是對那些金髮碧眼的人感興趣,說道:“聽聞這些人都是從海的那邊過來呢,一個個都長得古古怪怪的,同咱們這裡完全不一樣。”
安寧有些好奇,難道同現代的外國人長一樣嗎?那麼國家語言呢?是否也是相同的?
笑兒見她總算打起了精神,更是將這地下拍賣會給細細地描述了一遍,“這拍賣會,一個人只能拍賣下一件東西,除非是擁有特殊卡的人。每個去參加拍賣的人,都會穿着黑色的斗篷,帶着半張臉的那種面具,遮掩住自己的容貌,所以不用擔心會被人給看出來。而且在拍賣場也是不能搶了別人拍下的東西的。”
安寧暗笑:這保密措施做得倒不錯。
她眼波微轉,問道:“若是出了拍賣場被搶走呢?”
笑兒正色:“沒有擁有保住珍品的力量,也不能怪別人搶走了。”她的神色冷漠,顯然對於這種事是司空見慣的。
安寧不由好奇起了笑兒的經歷,笑兒的正經只維持幾秒鐘,又恢復了原來那笑眯眯的溫柔模樣。
安寧則是繼續做新的面具,她覺得她招惹禍事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而且有不少禍事不是她躲着就能躲開的,爲了她的平靜生活,她只好多給自己和身邊人做幾個面具,以防萬一,原本所做的那十個面具恐怕都有點不夠用呢。
現在沒有準備好一打的面具,都不敢出門了。
等到第二天,笑兒一大早就把她喊醒,然後兩人皆換上新的面具,昨天那張臉,因爲得罪了三王子府的緣故,留下了痕跡的緣故,所以只能銷燬掉了。
笑兒這回帶她出門,不再走正門,而是直接走窗戶。安寧覺得有種直覺,她們兩個恐怕有很長一段時間,正門都沒法走,只能走窗戶了。
笑兒同昨日回來那般繞了好幾個兜子,才領着她去了那地下拍賣場。安寧原本以爲說地下是因爲這拍賣見不得光的意思,等到了現場一看,才知道是貨真價實地位於地下。
據說整個拍賣場佔地有一百畝以上,每個進去的人,皆需要有邀請卡。安寧並不知道笑兒是從哪裡拿來四張邀請卡的,笑兒這回爲了方便,特地打扮成男的,兩個暗衛也跟着一起進來,以防萬一。安寧前幾天就製作出那種吃下以後,會變聲的藥劑,四人皆服用了下去。即使是熟悉的人見到他們,肯定也認不出來的。
雖然她們每人只能買一個,但按照笑兒的意思,安寧想要買四個也可以,他們三個不需要。
安寧隨手選了一個狐狸的面具戴上,這種面具戴上以後會遮住半張臉,只露出嘴巴和眼睛。似乎沒料到會有安寧這樣年幼的客人,地下拍賣場的人怔了一下,吩咐手下去選取一件最小的斗篷。
安寧穿上後,仍然覺得太長了,走路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被絆倒。笑兒拿出刀子,直接將下面長長一截割掉,這樣纔不會妨礙到安寧走路。
他們到的時候算挺早的,正式的拍賣會還沒開始,但是其他幾個廳內,都擺着大家要賣的東西,不少人也會從中挑選一些。這些東西,大部分價格都比市面上要便宜上一兩成。
或許是因爲之前安寧表露出對外國人的好奇,所以笑兒先帶她來這裡。
她看上去對這裡輕車熟路,絕對不止來過一次兩次。
難道她以前常常來這裡拍賣嗎?安寧困惑想道。
看出她臉上的好奇,笑兒十分習慣地將她抱了起來,附在她耳邊說道:“我以前就呆在這裡呢,是蘇嬤嬤將我給買下的。”
蘇嬤嬤,在見到安寧以後,一直十分疼愛她,並且不遺餘力地保護她。笑兒曾經提過,蘇嬤嬤曾經照看安寧的母親照看,後來又照看安寧。
安寧吃驚地看着笑兒,她沒想到看起來溫柔可親,像是鄰家姐姐的笑兒居然出自這個地方。被作爲商品拍賣,她所遭受的待遇可想而知。她下意識地捏住了笑兒前面的衣領。
笑兒看上去卻毫不在意的樣子,她視線直直地看着安寧,“蘇嬤嬤是我一生的恩人,她希望我做的事情,即使堵上我這條命,我也一定會幫她完成。”
安寧垂下眸子,她知道笑兒待她如此之好,皆是爲了蘇嬤嬤。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到了一號廳了。一號廳所賣的竟全部都是人,這些人皆被關押籠子中,籠子並不大,這些人被關在裡面,必須得彎着腰,據笑兒的介紹,地下拍賣會有三天,也就是說他們若是第一天就被賣出去還好,若是三天都沒買家,那麼就得三天都被關在鐵籠中。每個人的脖子和四肢都綁着鐵鏈,不少人身上還有被抽打的痕跡。
每個籠子前都寫着這些人的價格,價格從一百兩起跳,上面還寫着每個奴隸的優點。這些拍賣所得的奴隸,甚至連家中的下人地位都不如,他們的生死皆掌握在主人手中。
安寧並不喜歡這裡,這種將人物化的行爲讓她無法接受。
她也終於看到了笑兒所說的金髮碧眼的人,其中有男有女,女的能夠賣出的價格更高一些,這些奴隸,年紀大多是從八歲到三十歲不等,大多數人的眼中都沒有神采,彷彿行屍走路一般,活着的只有身體,沒有靈魂。
安寧看到很多人伸手摸進籠子中,像是在挑揀動物的肥瘦一樣,摸着對方的身體,完全不把他們當做人看待,甚至還有人用力捏着手臂,在對方的手上留下一個明顯的淤青。
其中有人不由發出尖叫,尖叫剛出口,脖子處的鎖鏈用力一拉,那尖叫的女子被鎖鏈拉得幾乎要窒息,臉色漸漸發白。在她窒息之前,那鏈子才鬆快來,那女子連忙大口大口地喘氣,她的眼淚緩緩流了下來,偏偏不敢哭出聲,生怕又被扯一次。
安寧看着這樣的場景,心中一片的沉重。
她拉了拉笑兒的手,低聲問道:“我們今天帶了多少銀子出來?”
“三千兩。”笑兒看出了她的想法,並沒有阻止的意思。或許她在安寧的表現中看到了自己的過往吧,若是當時不是因爲蘇嬤嬤的同情心,她也沒辦法脫離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
安寧說道:“我若是把四次的拍賣機會,都拿來買人,可以嗎?”她或許沒辦法解救這裡所有的人,單單這一號廳就有一百多個奴隸。可是卻不能因爲沒法救下所有人而視而不見。
即使只是一個也好……
笑兒笑道:“我們的那份本來就是留給小姐你用的。”
她放下安寧,安寧掃了周圍一圈,這裡的奴隸,女性和男性大概是六四的比例。因爲女子活得格外艱難的緣故,安寧四個都打算選女的。
在她看到一個人將手伸到了一個年紀只有七歲的小姑娘的裙襬下面時,她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小姑娘眼中含着眼淚,她的相貌看起來像是混血兒的樣子,碧綠的眼睛,微卷的黑色頭髮,無關精緻,驚恐地看着那男子,卻因爲脖子的鏈子不敢躲閃,只是瑟瑟發抖。
那帶着小丑面具的男子說道:“這姑娘我要了。”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滿足,看着小姑娘的眼神透着顯而易見的淫邪。
安寧直接對笑兒道:“我要她。”
笑兒直接拿錢就要買下這小姑娘,這小姑娘因爲相貌好的緣故,標價五百兩銀子。
男子怒道:“我先看上的。”
笑兒直接出了銀子,然後將鑰匙拿到手,放到安寧手中。
安寧橫了他一眼,“我先付錢的。”
小姑娘似乎聽得懂一些南夏的話語,也明白買下自己的人並非那個讓人害怕的男子,碧綠的眸子涌出劇烈的欣喜,眼淚直接就掉了下來。
男子眼神陰沉地看着安寧一夥人,半響嘴角勾起了冷冷的笑,“你們等着。”
安寧理都不理他,反正在拍賣場,這人也不敢做什麼,等出了拍賣場,誰揍誰還不一定呢。她今天出門的時候可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她用鑰匙將籠子打開,這鑰匙不僅可以開籠子的鎖,連同脖子、手腳、四肢的也能一起開。
小姑娘的四肢早就已經發炎了,再繼續下去的話,這鏈子甚至會束縛到肉裡,她眉頭皺起,有心給她敷藥,但是又怕傷口沒清潔過就這樣處理不太好,畢竟這鐵鏈都生鏽了,保不齊就要得破傷風。
她從籠子裡爬了出來,安寧將手伸了過去,小姑娘怔了怔,隨即怯生生地將手放在她手上,兩隻小手就這樣握在一起。
小姑娘或許是因爲餓了一段時間的緣故,四肢都細細的,給人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要從一百多個努力中選出四個,對於心理是很大的折磨,因爲這籠子裡的人,一個比一個看上去慘。可是安寧卻沒辦法救下所有的人。
笑兒嘆了口氣,說道:“小姐,要不,我幫你選吧。”聖女就是太過善良,容易心軟,殊不知,她沒有當救世主的義務。
安寧正要點頭,視線落在不遠處一個籠子的時候,直接呆住了。
她原本以爲那張溫柔清秀的臉在記憶中已經模糊了,可是當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卻還是免不了失神了。
王靜姐姐。那個在她穿越過來,對她投以善意,最後卻因爲被侮辱而投河自盡的女子。
籠子裡,王靜坐在那裡,頭髮沒有束起,垂落下來,身上的衣服破舊單薄,神色木然。
安寧的腳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不由走到了她籠子前面,當那熟悉的面容距離她越來越近的時候,她忽的感到鼻子一酸,眼淚便掉了下來。
王靜姐姐還活着,真是太好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王靜姐姐。”她聲音不由帶着幾聲的哽咽。
王靜卻沒有反應,只是擡起頭,疑惑地看着,用大周的語言,“你是誰?”
安寧頓時清醒了幾分,她擦乾眼淚,細細看着這人。這一細看,便發現這姑娘雖然同王靜挺像的,但終究不是王靜,年歲也對不上。安寧穿越過來的時候,王靜十二歲,若是活着的話,她現在應該是十八歲纔對。但這姑娘看上去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
只是對方同王靜有七分的相像,或許是移情作用,安寧不願讓她繼續呆在這裡,直接對笑兒道:“我要買下她。”
她的標價只有一百兩銀子,並不算多。
這姑娘卻縮了縮身子,說道:“我不要走。”
言外之意,竟是不想被買,寧願留在這裡。
安寧抿了抿脣,說道:“等我買了你以後,我可以放你自由的。”
這相貌頗似王靜的女子卻還是堅決地搖頭。
安寧皺起眉頭,完全弄不明白對方的想法,正常人不是應該迫不及待想要離開這地方嗎?還是說她有不能離開的理由?
安寧疑惑地看着她,視線卻落在了她所佩戴的一個木雕上,木雕刻着一隻狼,同一般的狼有些不同,狼的表情慵懶,眼睛微微眯起,耳朵垂下,像是在愜意地曬着陽光一般。
安寧瞪大了眼睛,這不是她家靜靜嗎?即使這世上有千萬只狼,她也能夠從中認出她家靜靜,畢竟靜靜是她從小養大的,身上每一部分她都再熟悉不過了。
也只有她家靜靜纔會有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這人到底是誰?爲何會有這樣的木雕?
原本安寧還想着對方如果真的實在不願意,她也不會勉強,現在卻嗅到了出乎尋常的味道。
她靠近這位陌生的姑娘,對她說道:“你那木雕,同我養的一隻叫做靜靜的狼很像。”她聲音很輕,說的還是大周話。
這姑娘瞳孔微微睜大,嘴巴半張,半響,她垂下眸子,這回的她改變了主意,說道:“我同你一起走。”
安寧鬆了口氣,等單獨相處的時候,她一定要問清楚其中的緣由。
笑兒雖然聽到安寧同這姑娘的對話,卻沒多說什麼,反而爲安寧遮掩了一番。在達成共識以後,安寧將她給買了下來。
等她出來以後,她開口問道:“你的名字是?”
對方眯了眯眼,嘴角抿出小小的弧度,“我叫王蕾。”
同樣是姓王嗎?雖然王是十分尋常的姓氏,但她卻有種這人同王靜有親屬關係的直覺。
另外兩人是笑兒幫她挑選的,都是年歲尚小的小姑娘,在這些人被他們挑選出來的時候,不少籠子裡的人都用懇求的眼神看着他們,他們從之前的動靜也可以看出安寧這一夥人都是心軟善心的人,自然希望安寧他們拉他們一把。
可是安寧只有四個名額,她能救的只有四個,其他人的眼神再渴望,她終究沒辦法成爲他們的救世主。那些人的目光化作一道道的壓力,壓得安寧喘不過氣來。
在帶出這四人的時候,她的腳步比平時快了不少。
在出這屋子的時候,她的心情沉甸甸的。
笑兒問道:“還要去其他的廳嗎?”
安寧怔了一下,搖搖頭,聲音有些低落,“還是不用了。”看到剛剛那些場景,即使她已經做了心理準備,終究還是不好受。
他們這一行人在進來的時候是四個人,出去的時候,則是多了四個人,四個都是女孩子,年紀最小的是七歲的混血兒愛莉,年紀最大的是十六歲的王蕾。另外兩個一個十歲,一個九歲。
安寧一手牽着愛莉,一手牽着王蕾。不過所有人中,她年紀雖小,在外人眼中,恐怕是那兩人牽着她纔對。
在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們意料之中的遇到了所謂的攔路虎。安寧眉毛都不跳一下,直接坐等兩個暗衛修理那男子。從男子落在艾莉身上的目光,便可以猜出他就是之前同安寧相爭的那位。
他雖然帶了六個僕從,但架不住安寧這裡一個可以頂十個——能夠被蘇嬤嬤安排到安寧身邊的,忠心耿耿和身手好是最要緊的。
安寧對艾莉說道:“來,我們閉上眼睛。”還伸出小手捂住艾莉的耳朵。蘿莉得好好保護她們純潔的心靈啊。
只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對方六個僕從,連同主子都狠狠修理了一頓,從那慘叫聲就可以聽出他們被揍得多慘,其中還伴隨着骨折的聲音。
安寧沒忍住,看着倒在地上的那男子,想到這人之前衝艾莉這麼一個小姑娘下手,心中的憤怒又燃燒了起來。
她直接上前,狠狠超肚臍下三寸的位置踹了過去,可謂是使出了她能夠用的最大力氣,在力道上完全不留情。
“啊——”這男子發出了有史以來最爲淒厲的聲音,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他那張油膩膩的臉在這一瞬間扭曲了起來,手捂着自己的褲襠,疼得完全說不出話,也無法動彈。
在場的其他男子都感覺到那位置瞬間疼了起來,安寧目光掃了掃,其他被安慰打趴下的僕從更是面容失色,生怕自己也布了主子的後路,一個個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成爲一塊沒有半點存在感的石頭。
安寧撇了撇嘴,她主要針對的是主謀,其他的從犯,被毆打了這麼一頓,算是收到教訓了。
她轉過頭,回到笑兒他們身邊。兩個暗衛看着安寧的眼神很是複雜……在這一刻,他們莫名地同情了地上那男子。
笑兒笑道:“你這一腳,說不定踢得人家以後就要失去能力了。”
安寧哼了一聲,“這樣最好,省的有可憐的女孩子被他禍害。”
這種禍害能少一個都對世界有利。
一行人再沒看那些人一眼,直接回到宅子,依舊走的是窗戶。這其中最辛苦的便是笑兒,她得用輕功,將人一個個送進來。這羣人都是女孩子,其他兩個暗衛也不敢摟摟抱抱的。
笑兒直接將她們四人都安排好住所,安寧所住的房間本來就有三間的耳房,兩個姑娘一人一間。笑兒又出去給他們買一些被褥枕頭。
安寧讓其他三人去收拾各自的房間,這幾人有過這樣的遭遇,至少在家務活這塊都沒有什麼問題。
等房間裡只剩下她們單獨兩人後,安寧讓王蕾坐下。
王蕾猶豫了一下,反而先開口了,用大周話說道:“你之前說你有一個叫靜靜的狼?”
安寧點點頭,說道:“我叫周安寧。”
王蕾顯然清楚周安寧是誰,眼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聲音也維持不了平靜,“怎麼可能!”周安寧不是十四歲的小姑娘嗎?面前這人,怎麼看都是五歲的女孩子啊。
在不可置信的同時,眸子中也閃爍着防備,似乎害怕安寧是哪個人給派出來害她的。
安寧靜靜地看着她,語氣無波無瀾,“我便是周安寧,大周的縣主。你爲何會有那個狼的木雕?”
她這種篤定的態度很能夠取信於人。
王蕾問道:“你,是不是練了什麼縮骨功?所以變成小孩子了?”
安寧嘴角抽了抽,這王蕾的想象力不是一般的好。她頓了頓,誠懇說道:“你想多了。”
王蕾沉默,拿不準該不該信任安寧,這一不小心就可能害了那人的生命。
安寧見她這樣,反而笑了,說道:“雖然不知道給你狼木雕的是誰,但是既然能夠見到靜靜,想來應該也是我的朋友。我等下寫一封信給你,你幫我帶上吧。”她頓了頓,說道:“如果你能見到他的話。”
安寧說罷,直接拿出筆,開始寫了起來,因爲不知道對方身份,她直接隨手寫了一首詩。
這些天的訓練,她在書寫上終於找回了過去的一些感覺,雖然因爲手小力氣大的緣故,有所不如,但這是生理限制。
王蕾看了她的字以後,反而說道:“我相信你,我見過你的字。”
她看着安寧,說道:“他受傷了,受了很嚴重的傷,傷口還中毒了,我南夏話說得不好,最近城裡戒備森嚴,我也不敢去藥店賣東西。”
安寧問道:“你之前呆在拍賣場,恐怕是爲了等人吧。”除了這個理由,她找不出其他讓她想要留下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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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
安寧笑了笑,“這個很好猜出來。”
王蕾垂下頭,“當時季將軍同那人見面,卻差點被人發現,只能匆匆離開,只留下在地下拍賣場見面的約定。”
儘管王蕾說的不算多,但安寧已經差不多猜測得差不多了。
季將軍……她所認識的季將軍只有一位,想到王蕾剛剛話語之中的意思,安寧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的急切,“你說的是季延一?他在這裡?可是他不是在草原那邊的邊疆嗎?”
怎麼會突然跑來南夏了。不過想想,從那邊到這裡,也不算特別遠。
前幾天皓月城一位將軍被刺殺,戒備突然森嚴起來,難不成同這件事也有關係嗎?
在聽到季延一受傷了以後,安寧還真有些坐不住了。
王蕾現在對安寧的身份已經挺信服了,只是視線不時地往她臉上飄。
安寧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王蕾到現在仍然以爲安寧是練了奇怪的功法才變成小孩子的,說道:“你同畫上長得不太一樣。”
畫上?安寧以爲她曾經看過她的畫像,直接拿下了臉上所戴的面具,“我只是戴面具而已。”她小時候的臉還是看得出長大的輪廓的。
王蕾搖搖頭,“應該是這樣纔對。”
說罷,拿出一張紙,畫了起來。
安寧的臉色隨着畫上的內容一點一點地轉黑,“季、延、一。”
這分明就是季延一當初畫她的畫像。
王蕾抿脣笑道,似乎覺得這種情況很好玩。
安寧氣鼓鼓地看着這畫,說道:“你現在知道他畫畫的水平了吧。”再沒見過他這樣沒天賦的人。
王蕾低聲說道:“我覺得季將軍這樣就很好。”似乎意識到自己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她臉微微紅了起來。
安寧倒是沒注意到,仍然沉浸在憤恨的情緒中。憤恨過後,又開始擔憂起來了。剛剛聽王蕾的話,就知道季延一的情況不太好,她得儘快去看看。只是單單她和王蕾根本不可能做到,單單買藥材就可以難倒他們。安寧並不擔心笑兒他們會舉報他們。
其一,在蘇嬤嬤不發話的情況下,笑兒只會聽從她的命令。其二,笑兒他們可不是對現在的南夏朝廷忠心耿耿的人,甚至巴不得多出點亂子呢。其三,季延一算得上是她的救命恩人,看在這一點上,笑兒就不會對他發難。
正如安寧所預料的那樣,笑兒果然應下了這件事,並許諾到時候會將季延一給送出城去。
安寧並不知道季延一中了什麼毒,但至少她已經先帶了一些解毒的丹藥,雖然不一定對症,但有備無患。
季延一目前暫時的棲息地是一個十分破敗的房子,不,與其說是房子,不如說是山洞吧。山洞門口堵着一塊的大石頭,虛虛遮掩着裡面的情況。
安寧怔了怔,她沒想到季延一居然是呆在這種地方。
以季延一的性子,肯定十分警惕,若是貿然進去的話,說不定還沒搬開石頭,就被打上一掌,季延一可不是好招惹的人,即使現在的他據說已經受傷中毒了。
安寧來到洞口後,爲了取信於季延一,將面具摘下,露出了原來的樣子。
王蕾在門口輕輕說道:“我回來了。”
然後她挪開了石頭,安寧發現,這石頭的位置擺放得還挺妙的,或許是因爲下面是尖的緣故,很簡單就推開了。
安寧跟在王蕾身後,笑兒則是在門口等着。
在安寧進去的時候,季延一也擡起頭,目光落在進來的兩人身上,不由一怔——王蕾身後的那小姑娘,五官像極了周安寧。
“你是安寧的妹妹?”
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周安寧可沒有妹妹,只有一個侄女,他語氣也帶上了一絲的疑惑,“周貝貝?”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不然怎麼會在南夏這個地方,看到同周安寧相像的小姑娘。
安寧此時也望着他那張臉發呆,季延一的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雖然這傷口完全無損於他俊美的容貌,反而爲他增添了鋒芒畢露的殺氣,只是在這時代,這樣的傷口便相當於破相了吧。
對於季延一這樣驕傲的性子,臉上毀容無疑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她嘆了口氣,說道:“我是安寧。”
季延一皺眉,“你莫要開玩笑。”安寧怎麼可能會突然成爲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小丫頭,怎麼可能會突然跑來南夏這裡。
安寧哼了一聲,說道:“望遠鏡、繡花鞋。”隨着她一字一句地吐出,季延一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審量的目光在她臉上打轉,片刻之後,那種具有穿透力的視線被他收回。
他一個眼神示意,王蕾便悄悄退了下去,給他們兩個留下說話的空間。
“你怎麼成了這樣?”他的聲音複雜,帶上了不易察覺的鬱卒。心儀的女孩子,本來快及笄,可以提親了。誰知道冷不防縮水成了五歲的蘿莉,難不成他得再等個十年嗎?
安寧根本不知道季延一現在的想法,只是驚訝地看着他,“你那麼快就相信了。”她還以爲得花費好一番功夫呢,至少還得再拿出點別的證據。
季延一淡淡道:“很好認出來。”乍一聽,似乎不可思議,但一個人的樣子年紀再改變,那雙眼睛終究不會變化,同他記憶中沒有差別。除了周安寧,他再看不到哪個女子如她一般,眼中像是夜空星辰,自信獨立又帶着一絲的狡黠。看似循規蹈矩,其實最不安分。
安寧撇了撇嘴,“你這樣信任我,讓我一路上的心理建設都白做了,我原本可是想了半個時辰的話語來說服你。”結果這工作顯然是白做了。
在無力的同時,與此伴生的是感動,即使她換了個身體,他仍然相信她。
她看着季延一身上的傷口,發現胸口有很深的一道,傷口處還流出了黑色的血,顯然中毒了。
安寧在出門的時候,已經帶了一套的鍼灸工具,甚至清潔傷口所用的酒精都準備齊全了。只可惜她沒帶那種麻醉藥。
她猶豫地看着季延一,“要不,我先去買一些藥材做麻醉散?”
季延一眉毛都不皺一下:“不需要,你直接開始吧。”
安寧橫了他一眼,“你打算疼死嗎?你這傷口,有幾塊肉已經腐了,得割下來。”
至於他傷口的毒,反而不算什麼大事,也就是一種常見的毒藥。
季延一脣角勾起一抹涼薄的笑意,“你儘管下手就是了。”
安寧眉毛擰起不贊同的弧度,心中覺得男的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她思考了一下,想起自己身上也帶了一種迷藥,其中有一種有點麻藥的效果,用在傷口上倒也合適。雖然不像是麻醉散作用那麼好,但多少也能夠減少他所受的罪。
幸虧季延一坐着,不然她現在這身高,要脫掉對方的衣服還真不太容易。
季延一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看着安寧動手,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一點都沒有這是在給他治療的自覺。
他這繃帶之前亂七八糟綁着,也不知道是誰弄的,還弄成了死結,讓她的工作量一下子大增,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的。
安寧瞪了他一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拿匕首割開。這匕首是笑兒之前給她的,最是鋒利。只是幾刀,便輕鬆搞定,露出了精壯的胸膛,荷爾蒙的氣息籠罩。
安寧此時卻沒心思去觀察他的身材,把自己所帶來的那些藥一一擺在地上,從中拿出迷藥,倒了一些撒在季延一的傷口上。
這迷藥效果很好,剛灑下,季延一身子便直接倒了下來。安寧趕緊扶住他,但她顯然高估了自己現在的實力,她現在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力氣,反而連帶着自己也被壓倒了。
“你給我起來。”安寧氣惱說道。
季延一問道:“你給我下麻藥了?”
安寧道:“不是麻藥,是迷藥,勉強可以當做麻藥使用。”季延一說話的時候,氣不斷往她脖子上呵,讓她實在有些不習慣。
季延一不知怎麼了,卻突然變了變。他深呼吸一口氣,咬牙道:“你別亂動。”
即使身下的只是一個小姑娘,但是想到是她,身體某個部位還是發生了難以啓齒的變化。
安寧沒想到他突然變臉,有些不明所以,正要繼續努力推他,雖然她也可以喊笑兒進來,但是這種丟臉的畫面,一點都不想要被看到啊。
季延一另一隻手直接往地上的刀子割了一下,血直接留了下來,藉着手心的疼痛,讓力氣回覆了一下,支撐着起來,他的手鮮血淋漓的,往地上一撐,地上那些石頭砂礫更是往傷口直鑽。普通的人早就已經疼得直咬牙了,季延一即使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依舊面不改色的。
等他終於從地上起來後,背直接靠在牆上,氣息有些不勻。
安寧連忙從地上爬起,看着他手上新添的傷口,又是後悔起來。
季延一道:“現在知道不該加迷藥了吧。”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像是要連同心中複雜的情緒也一起吐出一樣。
“你放心弄吧,一點疼痛,我還不放在哪裡。我當年在戰場上,所受的傷口比這些還嚴重,軍隊裡的大夫,可沒你這麼講究。”看似冷淡的話語,實則包含着他的安慰。
安寧點點頭,忍不住又笑了,“當年,說的好像你很老一樣。”
她上前,神情嚴肅,先是將那些腐肉給割掉,她的手很穩,並沒有因爲第一次親自動這種手段而發抖,季延一也不曾有過半句的悶哼,全程忍了下來。這份忍功,即使是她也要歎爲觀止。
在去除腐肉後,她將傷口給清洗乾淨,最後再撒上傷藥。整個步驟看似簡單,但完完整整地做下來後也花了安寧半個小時。
等做完以後,她發現季延一的額頭上到處是汗水,拿出手絹,輕輕擦乾淨。
然後繼續包紮手上的傷口。如果說蔚邵卿的手是一件足以收藏的工藝品,季延一的手則一看便是充滿力量的那種,骨節分明,卻像是隨時蓄勢待發的獵豹。安寧完全相信若是遭遇敵人,那雙手會毫不留情地下殺手。
而現在,這雙手正服服帖帖地放在她膝上,任她清理出裡面的沙子。
等所有一切都做好以後,她的視線落在季延一臉上那道傷口,停留了幾秒鐘,說道:“我家裡有幾個祛疤的方子,你若是需要的話,我等下寫給你。”
季延一另一隻完好的手輕輕撫過自己臉上那道疤,這個動作由他做來,莫名地多了幾分曖昧的味道,“你不喜歡這疤?”
安寧怔了怔,以爲他也覺得這疤不好,綻放出大大的笑容,“不,很帥氣!比以前還要帥氣,這是英雄的勳章。”
她的話語誠摯,顯然是真心這樣認爲的。以她現代的目光來看,季延一多了這疤,反倒有種小女生喜歡的邪魅味道,以前的他更像是少女初戀的形象,清俊犀利。
季延一脣角微揚,“那就留着吧,不需要去掉了。”
安寧:“……”
是不是有哪裡不對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