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陸琴秋很快就找到了證據,證明這一切都是葉詩詩偷樑換柱的事情。
即使如此,她這個醜也是丟盡了。不是所有人都相信這個說詞的,不少人覺得她這只是藉口。還有一些相信的人,也在嘲笑她。誰讓她自己沒眼光,居然同葉詩詩這種人來往,還親熱有加。葉詩詩的名聲固然是跌到了谷底,陸琴秋卻也沒好多少。她在家裡氣哭了好幾回。
最後她受不住外面的流言,只好先到莊子那邊去避一避。
陸琴秋的父母對於自己才貌雙全的女兒抱有很大的期望,所以纔會在陸琴秋進入京城後便開始爲女兒造勢。就算家世比不過別人,也要用名聲來彌補。誰知道最近期間的努力卻的因爲葉詩詩而毀於一旦。他們便將怒氣遷到葉家身上。
於是葉和風十多年前,出賣自己舅家的事情就這樣又被翻了出來。一時之間,葉家除了葉老夫人以外,都屬於人人鄙夷的對象。若是當年李家的確參與謀反,葉和風這一行徑還能說是大義滅親。但偏偏李家確實無辜的,而且名聲還不錯,最後卻落得全家都沒好下場,人們都是同情弱者的,自然將所有過錯都推到了葉和風身上。就連李玉娘當時的死亡,也有人言之鑿鑿表示是被葉和風逼死的。葉老夫人這些年同葉和風的冷淡也被人們找出了理由。將心比心一下,沒有人會希望有這樣的女婿和親戚。他這些手段太過狠辣無情。
葉和風唯一的兒子也不敢外出,一外出迎接他的便是口水。就連葉家的下人,出去買東西,那些小攤販都故意給他們多加錢。葉家的宅子和牆,更是享受到了和江菡一樣的待遇,被丟臭雞蛋和爛菜葉。
在這種人人喊打的情況下,葉和風根本沒法在京城裡繼續呆下去。他甚至有種寸步難行的感覺。他原本以爲自己十多年前被貶,便是最大的痛苦。可是同現在人人吐口水的局面相比,那時候反而都算是幸福了。
他那時候偷偷外出,卻被認出來,然後毫不客氣澆了一身的夜香。即使他回去以後,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身上的臭味仍然存在,人人經過他的時候都忍不住掩住鼻子,眼中都是鄙夷不屑。
那臭味似乎就此黏在他身上,揮散不開。葉家的下人將這事傳出去,又讓大家看了一場笑話。衆人皆認爲,這是他靈魂爛到了根底,所以無論怎麼洗都洗不掉身上的臭味。
葉和風完全不知道,自己這臭味其實是安寧的手筆。安寧不過是讓人在他平時的飯菜中和喝的水中,添加了一種藥。這種藥服用後,對身體無害,只會讓人身上散發出一股如同糞便一樣的臭味。葉和風出門被潑糞,也是安寧安排的。
現在的葉和風在京城之中,已經完全呆不下去了,加上葉家的一些下人又都人心惶惶的,他只好散了大部分下人,只餘下幾個。然後全家包袱款款,準備去鄉下地方窩着。至少在那裡,沒有人會說他,也不會出門就被砸東西。他們只要好好遮掩自己的身份,就能夠安安穩穩地活下來。只是葉和風心中也清楚,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再無回京的一天,他的仕途更是徹底沒有希望。
他去鄉下的話,肯定得帶着一兒一女。若是以前,葉詩詩知道自己得去鄉下種田,肯定打死都不願意。但如今她已經沒指望嫁入好人家了,所以還是乖乖跟着葉和風走了。
葉老夫人卻依舊選擇留在京城中。同葉和風不同,京城的人對於葉老夫人是同情居多,所以她留在京城裡也不用擔心流言。
葉和風心中明白,葉老夫人如今是不可能向過去一樣,每個月還給他們一點開銷,他帶母親回去,反而多了一張吃飯的嘴,加上葉老夫人身邊還有好幾個丫鬟都沒裁掉。所以葉和風也懶得作樣,在知道母親不肯離開後,便自己帶着一雙兒女走了。
葉和風不在,李豔去探望葉老夫人也方便了許多,不再像是以前一樣,非得讓葉老夫人一個老人家出門。安寧見李豔最近的笑容增加了不少,也很爲她感到高興。李豔還打算過段時間,便以葉老夫人所認的義孫女陪在葉老夫人身邊。
一切似乎都走向了不錯的結局。
桃花源的經營步上正軌,她店鋪裡新上市的薄荷膏也賣得如火如荼。田地中春天種下的那些套種作物也都已經到了收穫的季節。
到現在這個地位,安寧已經不需要親自過去監督,只需要讓信得過的人去田地間統計作物即可。那些收成的產量都十分喜人,在將這些數值做成實驗表格彙總的時候,安寧手都有些在顫抖。
她心中十分清楚,這每一份的成果,最終都會讓普通老百姓受益。雜交水稻、套種種植、水稻養魚……她前世所學會的那些知識,在穿越過來後,逐漸派上了用場。她甚至覺得,她在現代,做下的最對的選擇便是選了那農科的專業。安寧認認真真寫着這實驗報告,等花了整整三天時間搞定以後,覺得她似乎不需要用油畫作爲今年的壽禮了。對於凌青恆來說,這份實驗成果,甚至比一百張油畫來得重要。
安寧的想法很簡單,今年用不上,明年總該能用上,有備無患。
天晴倒是十分講義氣,在九月初的時候,便以想念她爲理由,將她召喚到了宮中,陪她一段時間。因爲有了套種種植的實驗報告作爲今年的壽禮,安寧現在雖然不像是之前一樣,着急着在今年萬壽節之前搞定油畫,不過若是能提前搞定明年的壽禮也是挺好的。
她原本爲了趕時間,還想着油畫不用畫得如同蔚邵卿那幅那般大,大概一半大小就可以。如今憑空多出了那麼多時間,倒是可以將之前的想法付諸行動了。
安寧並非第一次進宮,加上她心中挺清楚這次進宮的目的,只是帶上幾套換洗的衣服,連顏料和特製的畫布都不需要。像禮物這種東西,若是提前泄露出去就沒意思了。所以安寧可沒辦法像對待蔚邵卿一樣,直接將天子每天抓來做模特,只能先暗戳戳畫一下素描畫,到時候等回到家中以後,再畫成大幅的油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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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晴見到她的時候,很是開心,眨了眨眼看着她,說道:“母后和皇祖母也覺得糖蒸酥酪好吃,她們當時聽我和皇姐說去桃花源玩的情況,也對你那店很感興趣呢。”
安寧簡直要受寵若驚了。這簡直就是對她店鋪最大的宣傳,大周王朝身份最高的兩位女性,都覺得她店好……難怪她進宮以前,覺得這些天申請成爲會員的人越來越多了,敢情還有這麼一遭。
她心中也很清楚,這其中天晴估計出力不少。天晴在兩位娘娘面前,都頗得臉面。天晴提起這事,她便聞絃歌而知雅意,說道:“我編號一和編號二的玉牌,也只有兩位娘娘配的。”
至於她自己,嗯,就勉爲其難拿編號三好了。就算兩位娘娘沒法出宮,也不太可能去她那店裡,但是她們若是願意收下這貴賓卡,本身就代表着一種支持的態度。安寧決定等下就讓人趕緊將那玉牌送到宮裡。
天晴滿意地點頭,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月華宮裡走,對她說道:“這幾日祖母的胃口不太好,南風姑姑知道她喜歡吃那酥酪,特地尋人出宮去你店裡買了回來。”
安寧道:“太后娘娘喜歡吃,便是我的榮幸,我等下直接將這方子寫給南風姑姑好了。”
以太后娘娘的性情,她也不可能隨意讓方子流傳出去,影響安寧的生意,所以安寧一點都不擔心。
天晴輕聲笑道:“你倒是大方。我原本只是想着你來了這宮裡,正好可以親自做給祖母吃,沒想到你行事比我還大氣。”
安寧笑笑沒說話。
安寧本來就沒帶多少東西進來,很快就收拾好了。她每次來皇宮的時候,要麼和天晴同牀共枕——反正牀夠大,要麼房間就在天晴的隔壁。
收拾好東西,安寧便先去天晴的小廚房裡,做起了糖蒸酥酪。糖蒸酥酪做法本來就不難,在不缺冰的情況下。安寧做了十五碗,也沒花多少的時間。等酥酪從冰櫃中拿出來以後,還散發着微微的涼意。這古代的簡易冰櫃也就是在大大的櫃子四周堆滿冰塊罷了。
按照凌天晴的說法是,若不是因爲現在皇宮內的冰塊都由蔚邵卿承包,根本不缺,她還沒有這麼奢侈的冰櫃使用。
白雪也偷偷告訴她,凌天晴這裡冰塊的分量也比別處多,只少於皇帝陛下、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安寧深知這其中估計是蔚邵卿看在天晴和她的關係上,特地添加的,心中不由有些感動。
她想起玉容往蔚家送完糖蒸酥酪以後,告訴過她,蔚邵卿還挺喜歡吃這東西的,心中念頭一起,便打算等下也給他送上一份。反正那個時間蔚邵卿肯定是在皇宮裡執勤的。
不過在給蔚邵卿送之前,她還得先帶帶上這些去拜訪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她們先去的是太后宮裡,太后年紀大了,越發喜歡小輩圍在身邊說笑,見到安寧和天晴的時候果然很是開心。
安寧素來嘴甜,所以很有長輩緣,她在太后面前不卑不亢,含笑道:“我原本進宮的時候,還以爲是天晴想我了,心裡還十分感動,覺得她沒忘記我這個朋友。結果等我進來後,天晴便說太后娘娘最近胃口不好,就愛吃那糖蒸酥酪,非要我做上一些,原來她是爲了這原因才讓我進來的,害我白感動了一場。”
太后娘娘聽了後,笑得合不攏嘴。對她來說,聽到自己的孫女如此關心自己,心中自然比蜜還甜,她還爲天晴說道:“天晴這孩子一向嘴硬心軟,她其實也是想你了,不然完全可以出宮讓人買就行了,何必非要你進來呢。”
安寧繼續道:“不過我後來就想通了,我是哪個名牌上的人,哪裡能同太后娘娘相比。嗯,雖然比不過娘娘,但是能比得過其他人,我就心滿意足了。”
天晴這時候開口了:“嗯,你在我心中得排好幾位之後呢。排在你前面的有皇后、母后、有大姐姐,有……”她一連串的數了下來。
安寧手捂着臉,聲音那叫一個哀怨:“好了,不用說了,我已經徹底知道我的地位了。”
太后被她們兩個小姑娘一搭一唱給逗樂了,嘴巴就沒合起過。
南風姑姑看向她們兩個的眼神也很溫柔,每次她們來看娘娘,娘娘都能多吃一碗飯。
在進行完在太后面前刷存在的日常任務後,她們繼續拎着食盒去皇后宮裡。
安寧原本有心告訴皇后娘娘李豔的消息,從季皇后之前特地送給李豔的那些東西來看,她對自己閨閣好友的女兒十分上心。轉念一想,安寧還是放棄了,畢竟她還沒問過李豔的意見呢。
等宮裡一個個拜訪過後,安寧那叫一個疲憊。宮裡的人精不少,不少的嬪妃可不像是皇后和太后那麼好性子,一不留神就可能得罪人,所以她每次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她今天是因爲第一天進宮,加上至少會在宮裡住個十天,所以才得拜訪一下。明天就輕鬆多了,只需要日常刷太后和皇后即可。
天晴十分講義氣,即使她很討厭同其他嬪妃打交道,但爲了自己的好友,還是一個個打了個照面。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便讓白雪她們趕緊將糖蒸酥酪端上來。
一碗冰涼的酥酪下肚,美食足以將鬱悶的情緒治癒,安寧覺得自己又重新活過來了。她今天做的糖蒸酥酪不算少,除去送人的,她和天晴吃的,還有剩下好幾份。她留了一份給蔚邵卿,看了一下剩餘的,很大方表示:“玉容、白雪和百靈,你們兩個也一人吃一份。”
至於其他人,就沒辦法了。
三人都知道她性格,也不同她客氣。在謝過之後,便開心地端着一碗在一旁吃了。
天晴吃了一碗以後,還嫌不夠,又吃了一碗。拿來盛糖蒸酥酪的碗本身就挺小的,她感覺才吃沒幾口就已經沒了。
眼看着天晴的手要伸向最後一份,安寧連忙阻止了,“等等,這份得留着。”
“留着幹嘛?不是說這東西放久了不好嗎?”
安寧咬咬牙,還是說了出來,“我留給表哥的。”
“哦~”天晴那一聲哦說得那叫一個意味深長,實在很欠打。
安寧吃完自己的那份,將剩餘的那一份裝在那種小的冰櫃之中。她覺得單單給表哥送,似乎太給他拉仇恨了,不好不好。正好小廚房剛剛做了冰鎮酸梅湯,她索性再拎一壺過去,也算是給蔚邵卿的下屬嚐嚐。嗯,除了喝的,吃的點心也得準備幾道。
安寧不僅準備了甜的點心,爲了鹹黨,也準備了幾樣鹹的點心。蝦餃、椒鹽桃酥、生煎……她一個人肯定拎不動這麼多,除了玉容外,天晴手一揮,讓白雪和兩個侍女、兩個內侍幫她一起。
不過她嚴重懷疑,天晴肯定是看在她多做出的那幾樣點心的份上才如此好心。
白雪還特地幫她問了一下,知道今日蔚邵卿巡邏的地方是在養心殿附近,天子平時下朝,除了養心殿便是呆在御書房中,偶爾看完奏摺,辦完政事,也會去御花園走走逛逛。
安寧有點擔心,這樣直接過去,會不會撞上皇帝,白雪笑了笑,說道:“沒事,剛剛陛下正好去太后娘娘宮裡呢。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意識到自己說這話有窺視聖駕的嫌疑,白雪壓低了嗓音,只附在安寧耳邊這樣說。
安寧鬆了口氣,問道:“平時會有人給他們送吃的嗎?”她擔心自己的行爲太過特立獨行。
白雪笑道:“姑娘不必擔心。平時也時常會有宮女給他們送吃食,只是接受不接受,便看他們自己了。在這種天氣,有些娘娘也會讓人給他們送水。”她抿脣一笑,能夠在皇宮裡擔任侍衛的,基本家世都不錯。加上大家也不可能放任長得醜的出現在皇帝面前,所以大部分都是水平以上。自然有些宮女會因此動了春心。
至於那些娘娘送吃食,那便是爲了收買人心了。不過這些侍衛也都不是傻子,不可能因爲這麼一點吃食就被拉攏過去,加上上頭還有皇帝看着,那些嬪妃即使想爲兒子出力,也不敢做得太過明顯。
安寧一行人慢慢走到養心殿附近的小花園,站在她這裡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見那些侍衛盡忠職守地佇立在各自的位置上。安寧掃了一圈,立即就看到了蔚邵卿。在這些人中,他的相貌風姿也是如此得出類拔萃,就如同夜晚時候,天上的星辰再多,也奪走不了月亮的光輝。
蔚邵卿原本是背對着他們的,卻忽的轉過頭,視線與她相觸,安寧不自覺抿出微笑的弧度。蔚邵卿微不可見地對她點了下頭。
小花園中有不少的石凳石椅,在不遠處,還有一個涼亭。安寧便將那些食盒都放在上面,白雪則是走了過去,同蔚邵卿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走了回來,對安寧說道:“蔚侯爺現在正在執勤,不好離開。”
安寧問道:“他還有多久休息?”
白雪道:“還有一刻鐘時間。”
安寧笑道:“那就等好了。他們其他人應該也都是一刻鐘以後換班的吧。”
白雪點點頭。
一行人便直接在石凳上坐了下來,玉容還拿起手絹,鋪在上面。安寧坐下,此時正是傍晚時分,天氣不算炎熱,她坐在有綠蔭遮掩的石凳上。風輕輕吹拂而來,帶來了各種花混合而成的淡淡香氣。
白雪看着遠處,對安寧說道:“這時節正是做桂花糕的時候呢。”
安寧被她一說,便想起了以前在宣州那邊買的桂花糕,味道那叫一個好,即使是她自己,也做不出比那家店更好吃的桂花糕。她想了想,對玉容說道:“到時候寫信回去,讓她們多摘一些桂花花瓣,我們來蒸花露,做木樨清露。”
白雪好奇問道:“木樨清露不是貢品嗎?姑娘也會做這個?”
玉容臉上浮現出一絲與有榮焉的驕傲,“我家姑娘自己試着做了幾回,做出來的木樨清露味道同貢品的可像了。”
安寧十分清楚,她純粹是沾了前世的光,若不是前世看過這一些吃食做法,她哪裡會去搗鼓這些。尤其是紅樓夢,高中時候的她格外喜歡紅樓夢這部作品,連帶着裡面出現的一些美食,也會去搜索,並且親自動手試過,不然穿越過來後,哪裡能夠什麼都會。
白雪拍手笑道:“公主沒胃口的時候,也喜歡調一碗來吃呢。雖然公主受寵,但是一年最多也就收到五瓶。”凌天晴對她身邊兩個貼身大宮女又好,不會吃獨食,常常也分給她們,所以就更加不夠用了。只不過即使是其他娘娘,最多也就是收到兩瓶,所以凌天晴哪裡好意思多要呢。畢竟這上貢的木樨清露,每一年都是有數量限制。
安寧笑道:“那沒事,我多做一些。到時候多送幾瓶過來給天晴,讓她可以喝一碗倒一碗。”
只能說這時代缺乏太多的笑料,導致安寧一句“喝一碗倒一碗”都能夠讓這些宮女太監笑得前俯後仰的。
安寧來到宮裡,倒是被天晴給提示了一回。反正對她來說,手頭不缺硝石,製冰十分容易,那麼她回到家裡後,也可以做一個專門用來儲存東西的冰櫃。
一羣人一起說說笑笑,一刻鐘時間並不難熬,很快就過去了。
白雪之前就同蔚邵卿說過,她們今天帶了好幾樣點心過來,所以蔚邵卿那些換班休息的屬下也跟着一起來了。
安寧早就將蔚邵卿的那份單獨準備好,收在一個食盒中,自己拎着。
其中一位一看就同蔚邵卿十分熟絡的侍衛還笑道:“我們可都是託了統領的福。”
玉容將點心一樣樣拿出來,她們在出來的時候,還帶了好幾個杯子,玻璃杯中盛滿了冰涼的酸梅湯,酸酸甜甜的氣味鑽到鼻中,讓人口舌生津。再加上一樣樣精緻小巧的點心,用看的就能猜出其放入嘴裡的好滋味。
這些侍衛都是蔚邵卿的下屬,加上又執勤了一天,也不同安寧她們客氣,再道謝過後,便興高采烈地坐了下來。比較鬱悶的是那些正好輪到他們執勤的人,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同僚在那邊享受美食,自己卻只能乖乖站着。還有幾個促狹的,還故意嘴裡叼着一塊餅乾,手裡捧着一杯酸梅湯,跑人家面前吃。那種得瑟的笑容,看得那些侍衛牙癢癢的,紛紛決定等明天一定要好好揍上這臭小子一頓。
周圍的石椅都已經被這羣人給霸佔了,連個位置都沒留下。
蔚邵卿也不在意,直接伸手指了指遠處的亭子,“去哪裡坐坐?”
他同安寧在明面上便是表兄妹的關係,加上兩人又一派風光霽月的坦然態度,任誰也不會說他們兩個之間有何私情。事實上,蔚邵卿也樂得人家往這方面誤解去,若是能因此減少幾個情敵,那就更好了。
他接過安寧手中的食盒,神情從容不迫。
安寧微微一笑,“那就一起去吧。”
兩人慢慢走到涼亭那裡,等蔚邵卿將食盒擱在桌上,安寧從食盒中拿出一份糖蒸酥酪。糖蒸酥酪裝在食盒裡的時候,周圍還特地擺了一些碎冰塊,所以到現在還是冰涼的。
蔚邵卿見到白嫩細滑的酥酪,眸子中閃過暖意,“這是特地給我做的?”
被他點出後,安寧反而有種莫名的羞惱,她輕輕哼了一聲,“你只是沾光而已,多做了好幾份,正好你在宮裡,所以才順便給你的。”
蔚邵卿用含着淡淡笑意的眸子瞅着她,瞅得安甯越發不自在,頗有如芒在背的感覺。
他淡淡的語氣聽不出額外的情緒,“季延一也在宮裡。”
“咦?”安寧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說到季延一身上,難不成,他覺得她也應該給季延一送上一份?她有些苦惱,“不過今天只剩下一份了,所以只能給你。嗯,明天再多做一份給他好了。”
季延一於她好歹有救命之恩,兩人也算得上是朋友,她還真可以給他送上一份。
蔚邵卿捏着湯勺的手僵了僵,他原本只是想要點醒安寧,安寧想着給送這個,卻不曾想過季延一。誰知道,似乎反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他十分認真地說道:“季延一應該不喜歡吃這個。”
安寧看了他一眼,感慨:“你們兩個關係倒是不錯,你連這個都知道。”
蔚邵卿沒說什麼,繼續慢慢品嚐酥酪的味道。
忽的,蔚邵卿的動作卻停了下來,行了一個半禮,“見過陛下。”
安寧轉過頭,看見天子凌青恆朝他們這個方向緩緩走來,臉上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她也跟着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禮。
凌青恆示意讓他們起來,視線落在桌上這些吃食上,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你這丫頭,對邵卿倒好。”
安寧道:“他畢竟是我表哥。”
凌青恆負手站着,沒有坐下來的意思。他沒坐,安寧和蔚邵卿自然也沒有坐的道理,兩人並立站在一起。
凌青恆道:“那些侍衛吃的東西也是你送來的嗎?”
安寧聽他話語之中,只有些許的好奇,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點點頭,道:“我看這天氣炎熱,正好多做了一些吃食,索性就送來一些。”
凌青恆瞥了含笑不語的蔚邵卿,哼了一聲,“我看他們吃的,可沒邵卿吃的這些好,你這是偏心啊。”
安寧除了糖蒸酥酪,還另外給蔚邵卿多做了一份小小的水果冰。
安寧笑道:“人的心臟本來就是偏的,這哪裡是我能夠改變的。論遠近親疏之別,我也沒有虧待表哥的道理。”
凌青恆失笑,他沒想到周安寧即使是偏心,也是偏心得堂堂正正,還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像一般人,被他這麼一問,都會找出各種理由。
他的語氣有些玩味,“也就是說邵卿是屬於親疏之別中,親的那部分?”
安寧總覺得被他這麼一說,似乎有哪裡不對的樣子,她有些遲疑地點了下頭。
“那延一呢?”凌青恆現在的口吻,像極了民間那種興致勃勃探討流言蜚語的三姑六婆。
安寧這是今天第二次聽到季延一的名字,她的聲音不帶任何的猶豫,“季將軍於我有救命之恩,是我的朋友。”
凌青恆臉上笑意收斂,神情也多了一縷的鄭重其事,“所以延一同邵卿相比,屬於疏的那部分吧?”
安寧覺得這不是廢話嗎?但若是直接承認這點的話,似乎又不太好。她靈機一動,反問道:“小女斗膽問一問陛下,於陛下來說,孰重孰輕?”
凌青恆怔了怔,隨即哈哈笑了起來,“好你個周安寧,居然直接反將朕一軍。”
他笑着看她一眼,“雖然你沒回答那問題,但朕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便不爲難你們了。”他頓了頓,轉身離去,那股瀟灑勁頭讓安寧略一怔忪。
一個略顯親暱的表哥稱呼,一個彬彬有禮的“季將軍”,對於周安寧來說,親疏立顯。算了,小輩自有小輩福,無論是蔚邵卿還是季延一,都是他信任寵愛的心腹,何必非要插手。連最有資格的梓潼都沒介入的意思,他還是在一旁圍觀就可以。
天子這趟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讓安寧完全弄不明白他過來是幹嘛的。難不成,真的只是單純地同他們說說話嗎?
蔚邵卿則是十分淡定地坐了下來,將剩餘的那些吃完,又對安寧說道:“今日也算是在陛下面前過了明路。以後你即使常常送東西過來,也不會有人在陛下面前說什麼。”
安寧瞪了他一眼,“沒有以後了。誰告訴你還有以後的?”
蔚邵卿道:“你剛剛不是都說偏心我了?那麼何不偏心到底?”
安寧微妙的有種被蔚邵卿調戲了一把的錯覺,她偏偏不想如他所願,笑靨如花,“我偏心的人可多了。我還偏心我娘、慧姐兒、三嫂、聰哥兒、金寶……”
她一個個數下來,至少數了十來個,包括安玲瓏和凌天晴等好友,就是不肯說蔚邵卿的名字。
蔚邵卿卻不生氣,嘴角掛着一抹怡然自得的笑容,看着安寧在那邊數着名字,片刻之後,纔不緊不慢說道:“看來我還有很多努力的地方,至少得多前進幾位。”
連前十都排不進去的話,那就太丟臉了。
唯一讓他欣慰的,安寧所列出的名字中,沒有一個是他的情敵,正因爲如此,蔚邵卿纔可以好整以暇地調戲了一回,“你做的果然比店裡賣的還要好吃。你明天還會過來嗎?”
安寧將這些乾淨的碟子收好,放入食盒之中,說道:“看我心情。心情好就送,心情不好就不送。”
心裡卻開始琢磨着,明天要是送過來的話,得準備哪幾樣好呢?蔚邵卿似乎對燒麥挺喜歡的,吃這個的時候,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比吃別的要高一些,僅次於糖蒸酥酪。
她今天所做的是香菇燒麥,小小的一個,一口就可以吃完。明天來嘗試一下鮮蝦燒賣、筍肉燒麥好了,正好又到了吃螃蟹的季節,天晴的小廚房底下還有人送來了兩簍子的螃蟹,安寧思索着,要不要留下一些,來做一下蟹肉燒麥,蟹黃燒麥也是可以。
她腦海中一邊翻滾着明天的菜單,一邊拎着食盒,準備回月華宮。
蔚邵卿倒是沒有問安寧入宮的原因,只是囑咐她,平時還是不要隨意外出走動,就算想出來逛花園,也得多帶一些人手。
安寧斜了他一眼,將頭點的如同搗年糕,“我懂了,我這些天就每天呆天晴宮裡,不出來。嗯,下午也不出來送吃的。”
蔚邵卿:“……”。
倘若蔚邵卿生活在現代,現在一定會忍不出上網去發一個帖子,內容如下:“家中表妹叛逆期到來,熱衷擡槓頂嘴,求支援,在線急。”
安寧見他難得露出無奈的神情,噗嗤一笑,“我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
她也覺得自己最近真的是越來越惡趣味了,似乎以見蔚邵卿變臉爲樂。這不能怪她,誰讓蔚邵卿平時總是那種運籌帷幄萬事皆在掌控之中的篤定模樣,每每讓他露出點屬於人類的表情,那種成就感,甚至不比她初被封爲鄉君差多少。
蔚邵卿送了她一段路後,便回去了。
安寧投喂完畢,又成功看到蔚邵卿變臉,心情愉悅地回去。
回去後,便看見凌天晴正在同一簍子的螃蟹做戰鬥。別的公主都是坐好等吃的,這位倒好,還挺喜歡親自下場的。
安寧挽起袖子,立刻殺了進去,加入隊伍之中。
月華宮大戰螃蟹,求組隊。
晚上月華宮除了蒸螃蟹,安寧還將一些螃蟹拿來做蟹黃包和獅子頭。
一壺溫過的黃酒,一隻紅豔豔的螃蟹,一疊的姜醋,便是至高無上的享受。
一宮的人十分滿足地吃了一頓螃蟹宴,還留下幾隻給安寧明天做吃的。
她給蔚邵卿做吃食,蔚邵卿那些下屬多少都沾光了,一個個恨不得安寧多住宮裡幾天,這樣的福利最好不要停啊!
蔚邵卿同樣覺得這種每天等待投喂的日子格外享受,使得他越發期待進宮執勤這工作。只是於他來說,雖然被安寧投喂很美好,但是他更願意安寧早點完全她的任務,早點離開皇宮。皇宮可不像宮外那般逍遙自在,以安寧不受拘束的性子,保不齊什麼情況下就不小心被人給陷害了。他能阻擋住大多數人的算計,卻無法阻止全部的陰謀。
……
安寧可沒忘記自己來到皇宮的目的,等有空的時候便被天晴拉着去她的秘密基地。她手裡拿着一個專門定製的畫板,又捲起一些用來作畫的紙,再帶上自制的炭筆,另外還有一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望眼鏡,然後便跟着天晴一起走了。
天晴所說的這秘密基地,距離她所居住的月華宮還挺近的。其實就是一個佔地面積不算大的山,山上種滿了梨花,按照天晴的說法是,每年梨花盛開的時候,總有一些娘娘跑去賞花。
安寧不解:“這樣的話豈不是很多人都知道?”
天晴神秘地笑了笑,只是拉着她繼續前進。
安寧很快就知道爲何她會信誓旦旦說這是她的秘密基地了。天晴直接領着她走了一條地道,天知道,這地道究竟是什麼時候挖的,如何挖掘而成的。她更傾向於是前朝留下的。而且地道的入口還挺隱秘的,被雜草和石頭遮擋着。
這地道直接通往這山的最高處位置,等安寧從地道中出來以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顆巨大的梨樹,這梨樹比她所見過的都要大,三人合抱都未必能抱住。
天晴笑道:“好了,你可以爬到那樹上,拿望遠鏡便可以將整個皇宮收進眼中。”
她平時顯然沒少這麼做。
安寧有點膽戰心驚,“不會被發現吧?”
天晴十分淡定,“被發現你就說是來畫這最大的梨樹。”
安寧想想也是如此,拉着她的手道謝。
安寧以作畫爲理由出來倒還好,但天晴一個公主就不好失蹤太久了,她告訴安寧這條路如何走以後,便回去了,只留下她和玉容。
安寧下意識地捏了捏袖子裡的東西,還好,該帶的東西都帶着,即使出現什麼意外,好歹還有保命的東西。
她眯眼看着這高大的梨樹,咬咬牙,還是哪裡順着枝幹爬了上去,穿越過來這麼久,沒想到第一次爬樹,居然是在這種地方。
玉容在樹下看着她家姑娘一點平時淑女儀態都沒有地爬着樹,覺得安寧還需要再多多練習:作爲淑女,即使是爬樹,也得爬得優雅,爬出水平。
安寧還不知道玉容的心理活動,花了大力氣才爬上。她給自己找了一個好位置,窩着,然後腳晃了晃,這一晃,腳上的繡鞋就掉了。
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