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將眼淚逼了回去,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不再理會劉氏和顏大福之間的官司。經此一事,林氏的心徹底冷了:這世上沒什麼比她的女兒更重要的了。
顏家人鬧得太兇了,讓王大夫沒辦法靜下心給顏小婉治療。王大夫乾脆吩咐七斤他爹將顏小婉抱起來,送去最近的民房裡準備鍼灸。
林氏由七斤他娘扶着,跟着王大夫一塊走了,顏大福等人之後如何,她們無心理會。
顏家人搞出的這些糟心事,昏睡着的顏小婉一無所知,她完全不知道林氏和七斤他娘爲了救活她付出了多少,又都經歷了什麼。
當她睜開沉重的眼皮,又一次看到林氏的時候,已是十天之後。
“婉兒,我的女兒,你總算醒了。”林氏哭得傷心不已,眼淚鼻涕齊下,模樣狼狽之極。顏小婉昏睡了整整十天,林氏一天幾次提心吊膽地來探她的鼻息,生怕她哪天就走了。
等啊盼啊,從希望到絕望,又從絕望到希望,這是林氏十天裡經歷了無數次的心路歷程。
顏小婉定定地看着林氏,心裡熱乎乎的,張嘴叫了一聲“娘”。
話音一落,她馬上看到林氏喜極而泣的表情,她扯了扯嘴角,硬是扯出一個暖暖的笑容來,“娘……”
前世的女將軍打從出生起就沒見過她孃親,但是她無數次從父兄的口中聽到了那個美麗又勇敢的偉大母親。她孃親拼盡最後的力氣生下她,只來得及看她一眼就離世了。
林氏,從此以後就是她的親孃了。
她不再只是因爲原主的緣故而孝順她,而是發自內心地把林氏當親孃,會拼盡一切護她,給她最好的一切!包括給她找個好丈夫!
“哎哎哎,娘在這,娘就在這守着你。只要,只要你別丟下娘……”林氏哭着抱住她,小心翼翼的,不敢抱得太緊,生怕把她抱壞了。
林氏心裡後怕不已,顏小婉前些天突然高燒不退,王大夫都差點沒法子救她,快要放棄了。
林氏苦苦哀求着他,給他磕頭,還說了無論顏小婉能不能救活,她都會給王大夫養老送終的話。王大夫沒把林氏的話當回事兒,養老送終那是男人該乾的事兒,林氏一個弱女子說這種話就是大逆不道。
但王大夫可憐林氏和顏小婉,最終還是咬牙堅持繼續治療,也幸虧顏小婉自己爭氣,當天晚上喝藥後就退了燒。王大夫給她把了脈,連連驚呼是“奇蹟”。
從那天之後,顏小婉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如今她睜開了眼睛,還能開口喊娘了。可林氏的心依舊是七上八下的,生怕顏小婉這是迴光返照。
等王大夫給顏小婉把了脈,說顏小婉好了大半,林氏的心纔算是放下來。顏小婉活下來了,但她掃了一圈之後,發現她和她娘不在她家的破草屋裡。
“娘,這是哪裡?”顏小婉喝了碗熱乎乎的雞湯,又休息了會兒,說起話也利索了不少。
林氏憐愛地看着她,似乎怎麼也看不夠,聽她的問題,身體隱隱有幾分僵硬。她猶豫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女兒說。特別是她看着女兒久病瘦得突出的大眼睛,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林氏真想說些什麼,門口忽然傳來一道沉穩有力的男聲,“妹妹!是不是我外甥女醒了?”
外甥女?
來人豈不是她舅舅?
顏小婉好奇地看向門口,一道黝黑健壯的身影如風一般來到她的牀邊,細細看了她一圈,眼裡滿是驚喜。
來人面相憨厚,身材健碩,嗓門大如洪鐘,“小婉,你可算醒了!我是你大舅,你還認得我不?”
顏小婉很不給面子地搖頭,原主沒有任何關於她外婆家的記憶,但是聽着那壯漢的幾句話,她很是乖巧地叫人:“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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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來順起初看到顏小婉搖頭,面色有些赧然,但他是個心大的男人,聽到外甥女喚了他一聲“大舅”,整個人立馬滿血復活了。
林來順樂呵呵地說道:“哎哎,大舅也是老糊塗了,想當年見你的時候你才學會爬呢。大舅前些年出去打仗了,這麼多年沒見,怨不得你不認得。”
“大舅,你真厲害!”顏小婉聽到林來順說他是個兵,表情立馬變了,從先前的漫不經心變得鄭重起來。她前世是個女將軍,領兵打仗是她的生活日常,最是瞭解當兵有多累多苦,對於這些敢於爲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男子漢,她素來是心存敬意的。
林來順被外甥女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把後腦勺,憨笑着說:“小婉,你和你娘安心在這住着,什麼都別管,養好身體。但凡大舅有口吃的,吃的喝的絕少不了你們娘倆。”
顏小婉笑着點頭,不着痕跡地瞥了一眼明顯不對勁的林氏,繼續跟她大舅東拉西扯。她得摸清楚目前的狀況,她腦袋裡的疑問太多了。
爲什麼她們娘倆不在桃花村,而是在她外婆家裡呢?
她大舅話裡話外對顏家人很是瞧不起,怨氣不小,甚至還透露出要讓林氏回林家的意思。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她大舅是打算讓她娘林氏跟顏富貴和離不成?
甥舅倆說話的功夫,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端着熱氣騰騰的碗進門,一看眼睛骨碌轉的顏小婉,差點沒把她手裡的碗給摔了。
“小婉,你醒了!晴丫頭,你這孩子咋不跟娘說?小婉,來來,這是外婆給你熬的烏雞湯,快喝了補身子!”
顏小婉看着和她娘林氏有幾分相似的老太太,再聽她這麼一番話,哪還能不知道這位老太太是她的外婆李氏?
“外婆。”
顏小婉笑着喚了一聲,緊接着就看到老太太邊抹眼淚邊笑,和林氏的反應幾乎一模一樣。
林氏有些侷促不安,她垂着頭小小聲解釋:“娘您剛剛不是在織布嗎?”
李氏瞪了傻女兒一眼,沒好氣地罵道:“織什麼布?有什麼能比自家的孩子重要的?晴丫頭,你說是不是?”
林氏馬上聽出了母親話裡的指責,羞愧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躲着,她養了顏家那羣白眼狼這麼多年,她真是傻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