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在秀苑好好的住了兩日,正月十五這天便一同上蘇家拜訪。
蘇老爺和蘇夫人比之上次更加熱情,依然不見蘇欣兒的影子,許是她仍然不願意面對自己吧?
不過光看她爹孃的反應便可知曉,她如今的情況應該是不錯的。
連芳洲一行人在蘇府用過晚飯,便與蘇景和、方晴一道乘車出府,去看元宵節盛大的花燈會。
專門佈置起來的數條花燈街市一眼望去延綿不絕仿若無限,各色花燈琳琅滿目,璀璨的燈火如流淌的銀光,燦爛奪目,爲之神奪。
人潮如海,烏壓壓的同樣望不到頭,喧喧嚷嚷,透着無盡的繁華富庶。
置身其間,從近處細細看去,各有絕妙之處,真正匠心獨具,叫人歎爲觀止!
別說三姑奶奶、連芳清她們了,便是在現代見慣了光怪陸離自認爲比之她們是見過世面的連芳洲,也不禁一路看一路贊,隨時都有驚喜發生,令她目不暇接。
心中不由暗暗敬服:古人也有其獨特的智慧,遠非現代人可比啊!
走了半條街道下來,連芳清已經買了好幾盞漂亮別緻的花燈,跟來的僕婦手裡不便拿着,便一起寄存在相熟的店鋪中。
連芳洲見她買的興高采烈,也不忍拒絕她,由着她的心情買。一年就一次的事兒,不就圖個高興嗎?
“到前邊岔路口咱們往右邊拐一拐,從那裡直走到盡頭便是清陽河,晚一些官府和本城的大商家會在河中的船上放煙火!咱們也去瞧瞧去!”蘇景和笑道。
衆人自不會拒絕,便說笑着跟隨他轉了道彎往清陽河的方向去。
這一段清陽河的河堤修建得十分寬敞平坦,河邊有很寬的草地,河邊有碼頭,栽植了許多垂柳、桃杏等樹木,此時這些樹木尚未發芽抽蕙,但因爲人極多,並不顯出蕭條,反而枝枝椏椏上掛着好些不知道誰掛上去的花燈,平添幾分風致。
兩岸無數的燈火倒映在水面上,隨着夜晚的波浪輕輕的晃動着,銀光粼粼,和着河水沖刷拍打岸邊的時大時小的嘩嘩聲,遠遠近近,是高低錯落的民居,呈現出一種別樣的風情。
寬闊的河面中間,停着一艘巨大的大船,穩穩當當,巋然不動,想必這便是等下放煙火的地方。
許多賞玩了花燈的人都來到這兒等待着放煙火,這沿河兩岸比燈市上還要熱鬧,人擠人,人挨人,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連置身於這樣的熱鬧之中,很容易令人忘記了身邊的事兒。
連芳洲聽到回答自己、跟自己說話的聲音有點兒陌生,嚇了一跳方赫然驚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竟然已經和連澤、方晴等人不在一處了。
“他們就在前邊不遠處,芳洲,你不會不記得我了吧!”男子輕笑的聲音溫潤如玉。
修長的身形,儒雅的氣質,貂絨鑲邊的寶藍金繡大氅更襯得他高貴無塵,一雙眸子溫情畢現,脣角的笑容似三月裡拂過柳梢的春風。
連芳洲怎會不記得他?她的心下意識的“咚”的沉沉一跳,沒來由的竟有些尷尬和慌亂。
“崔公子!”連芳洲微微一笑:“你也在這兒,怎麼在蘇府卻沒見你呢!”
崔紹溪笑了笑,他當然不會告訴她他撲了個空,跑到大房村去了,結果得知她來這兒看燈便又急匆匆的從大房村趕了過來,原就是從家裡直接去大房村的,並不曾到蘇府。
“我剛到這兒沒多大會,恰好與你錯開了,”崔紹溪輕描淡寫的笑了笑,將手中提着的一盞走馬燈遞給她笑道:“方纔瞧見覺得還好就買下了,送給你!”
連芳洲一怔,有些猶豫的看了他一眼。
她如此謹慎小心的態度深深刺痛了崔紹溪,他只覺心中堵得慌,嘴裡又苦又澀。
難道他表現得還不夠平淡平常嗎,爲什麼她還是這麼防備着他?
他原本想着,他不追的那麼緊,也許她不會拒他於千里之外,那麼慢慢的,長長久久的,一點一點的,她總有一天會不知不覺的習慣了他,接納了他。
可顯然,是他設想得太美好了!
無論他追得緊還是企圖平常,她都是一樣的謹慎。
“芳洲,你很討厭我嗎?是不是再也不願意看見我?”崔紹溪的手僵在那裡,低低的說道。
“沒、沒有..”連芳洲搖搖頭,動了動脣,有些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崔紹溪見她依然沒有接過花燈的意思,心中長嘆,無奈的收回了手,勉強笑道:“阿澤他們就在前邊,我們一起過去吧!”
他好不容易纔將他們與她分開,原本是打算與她單獨賞燈賞煙花的,可如今看來是不行了,她不會願意的,而他並不想勉強她。
“好。”連芳洲笑笑點頭,心中暗暗一鬆。
既然不打算與崔紹溪有何瓜葛,既然已經認定了阿簡,連芳洲就不想給崔紹溪任何的希望。
她並不想傷害他。她想,慢慢的,他一定會忘記自己的,當他覺得自己這個人很無趣的時候。
看到連芳洲如釋重負的表情,崔紹溪心裡不覺又泛上苦澀。她難道,真的如此視他如洪水猛獸嗎!
兩人來到衆人中間,看到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崔紹溪,連方晴和蘇景和都嚇了一跳,更別說旁人了!
連澤等都不知道崔紹溪的心思,倒不覺什麼,規規矩矩的同他打了招呼,阿簡卻深深的瞟了崔紹溪一眼。
崔紹溪正笑着同連芳清說話,立刻就察覺了,“咻”的一下擡眼便朝阿簡瞪了過去。該死,他是越來越看他不爽了。
偏偏阿簡對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便不着痕跡的挪開了,彷彿不屑跟他一般見識似的。
在崔紹溪看來,這是一種身爲勝利者不屑跟失敗者理論的姿態。
崔紹溪的臉色更黑了一些。
人聲鼎沸,人潮如織,在這嘈雜的熱鬧中,他二人的無聲交鋒依然清清楚楚的落在了方晴夫婦以及連芳洲的眼中。
連芳洲無奈,蘇景和兩口子也無奈對視。他們怎麼也想不到,表弟會突然來到這兒。
所以很明顯,他是衝誰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