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我本是江南人士,也不知您曉不曉得江南的大夫啊?”顧寶瑛一點也不露怯。
“若是名醫,我自然省得。”洪老撫了撫鬍鬚,笑道怪不得她說話軟糯糯的,帶着點江南口音。
“教我習醫的,乃是江南的杏林聖手章泊淵老先生。”
“什麼?竟然是章聖手?”洪老一聽,大爲驚訝。
但他對寶瑛的話仍有些懷疑,畢竟章泊淵名氣太大了,人盡皆知,若有人打着他的招牌故意行騙呢?
是以,他接着便又道,“可否告知老朽,章聖手如何會教你習醫?”
“章老與我祖父乃世交好友,常來家中與祖父手談,我自小愛讀醫書,便仗着年幼受寵,纏着他學了許多,如今是家中橫遭不幸,我纔想着要開一家醫館營生。”顧寶瑛神色自如的道。
“江南橫禍,舉國哀悼,你能逃出生天,便已是極大的幸事,只是不知,章聖手如今可還安好?”洪老神情哀哀,又轉而詢問道。
“當時江南戰禍,那些兵匪四處燒殺劫掠,章老全家都沒能倖免於難……”顧寶瑛說起這事,也是臉色哀傷地道。
這一番話,是她從聽說要考覈時起,便在心中想好的,絕不怕旁人提出任何的質疑,只因爲章泊淵之死,已成事實。
況且,外人倘若要考問,她的醫術經得起考驗。
就算是家裡頭徐氏問起,她也可以說此事乃是與祖父商量好,瞞着家裡跟章老學的醫,徐氏只有相信,否則她這一手醫術,不可能憑空得來的呀。
此時,洪老一聽這話,對顧寶瑛的疑慮,便已打消了大半。
另外也是顧寶瑛的談吐,頗有世家小娘子纔有的教養,這是一般的江湖騙子,難以學來的。
但他仍是要做到十足的確信。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能從這樣大的禍亂中生還,便是你一輩子的福氣。不過,章聖手既然教授你一手醫術,我今日還是要考一考你的,這裡有幾個問題,你若是答得上來,我可以免除你的考覈。”洪老安慰了她兩句,便是認真的說道。
“是,請洪老儘管提問。”顧寶瑛一副洗耳恭聽的乖順模樣。
“好,我先問第一個,‘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此句出自何處?”洪老略一思索,當即問道。
“《黃帝內經》中的‘陰陽應象大論’一文,即是說人的陰陽和天地四時之陰陽息息相通,不論養生、治病,率皆法於陰陽……”顧寶瑛稍稍回憶了一下,便是流利的答道。
“嗯。”洪老撫着鬍鬚,滿意的點頭,又轉而問起另外一個問題。
顧寶瑛聽着,皆是對答如流。
等這所有問題打完,她也基本瞭解,若要取得開醫館的資格,所要的考覈的,基本便是《素問》、《本草》、《脈經》、《傷寒論》等中醫必學的醫書,而這些醫書,則是她前世自小跟着爺爺反覆學過的,可謂倒背如流,自然也不怕洪老發問。
而洪老似乎是興致大發。
考問完這些醫書上的理論之後,還要考校她是否真的通識百草,併爲此而打算把藥鋪的藥徒招呼過來,準備一些草藥給她分辨。
“洪老,倒不必再麻煩這位小哥了,我今日來,便是帶着這些山裡挖的草藥過來,想賣掉換錢,這揹簍裡的草藥,都已是我細心分類好的……”顧寶瑛說着,便是將揹簍取下來。
洪老一看。
裡頭的草藥果然和她所說的,已是分類好的,並且她還主動講解了幾種草藥的不同藥效。
能到這種程度,洪老已是有九成相信她的確懂得醫術了。
可他卻依然不肯立即就放她過關,而是指着面前一位病人道:“你在此耽誤我這麼久診治的時間,不如就先替我斷一斷,這位病患得的究竟是什麼病,又該如何抓藥吧。”
“是。”顧寶瑛不敢推辭,當即上前。
她先是細細觀察了這位病人的神色,又詢問了症狀,接着便又請這位病人伸出手,先要爲她診脈。
病人有幾分猶豫,不過看着洪老在,還是伸出了手。
很快,她便收回手,略想了想,給出藥方子:“這位病人發熱頭痛,但無汗煩躁,脈浮緊,需用麻黃五錢,桂枝、乾草兩錢,杏仁四十個……”
等她念完,一旁負責診治記錄的小藥童,一愣一愣的看着她。
洪老也是愣住了。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就是朝着小藥童敲了敲桌案:“還不趕緊記下來,給這位病人開藥?”
那小藥童如夢初醒,慌忙將方纔顧寶瑛的診治過程一一記錄完畢,隨後又將藥方子開出,朝病人遞了過去。
那看病的婦人雖拿了方子,仍是有些不信任的看向洪老:“大夫,可這小丫頭開的藥,吃了真能治病嗎?”
“當然,她可是杏林聖手章泊淵的弟子,章泊淵你不知道,你總該知道那位神醫公主吧?章泊淵學的,可是這位公主傳承下來的醫術!”洪老哈哈一笑,當即說下這番話來。
顧寶瑛還雲裡霧裡,不知他所說的那位神醫公主究竟是何人時,那婦人聽了,卻是高高興興的收了方子,卻找藥鋪的掌櫃的抓藥去了。
怎麼似乎她說自己師承章泊淵,好像隱約的,要捅什麼簍子了?
“洪老,您說的那位神醫公主,她是何人啊?”顧寶瑛決定先在這裡問清楚,也是要把自己給摘清楚。
她可僅僅師承章泊淵,且還是私下偷學,可跟這位公主沒半點關係……
“這位公主極有名氣,對後世之影響亦是深遠,譬如你身爲女子,卻可學醫開醫館,到太醫署參加考覈,甚至日後供職太醫院……都得益於這位公主早些時候頒佈的一些律令,使得女子也可經商、行醫。”洪老雖爲男子,可提起這位公主,口中卻滿是敬仰之情。
可見這位公主的確是一位令後世都讚不絕口的高人。
“原來是她……”顧寶瑛一聽這話,明白過來對方是誰了。
先前江鎮也同她說過。
那麼說來,她“師承”了章泊淵,章泊淵師承這位公主,那麼她如今也算是這位公主一個“掛名”的傳人了?
就是不知道,她這一門還有沒有別的傳人……
若萬一有,日後碰上了,她會不會因爲行醫理念與這位公主的其他傳人不同,而就此露餡?
“洪老,寶瑛都沒防備您居然這麼考了一通,你們說的,我是一個字都聽不懂,不過,您老可是說過,若寶瑛今日能通過您的考覈,便算是此番考覈通過了,那這開醫館要用到的公文,是不是也有勞您老給準備一下?”這時候,江鎮終於能插上話,便趕緊笑着提起這樁正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