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半個多月,縣試總算考完。
仍是知硯第一,顧羨第二,秦奉後頭幾場卯足了勁兒,也仍只是守住了第五,第三、第四的兩人都是從荊州府來的。
按照以往慣例,茂縣的幾所書院,縣試的前五名學子都可任意挑選入學。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各大書院爭相搶人的熱鬧時候。
前五名可都是天之驕子一般,誰不想讓他們入自己的書院?
這種時候別說了是入院的束脩一定得免了的,就是讓書院倒貼錢請他們去,書院都還得搶着貼錢才行!
而這種時候最受矚目的,也自然永遠都是五場連考之後的第一名。
因爲這個第一名,不僅是茂縣本縣的第一,更是整個州府的第一,乃至半個省城的第一……這再往後,就是穩穩的進士,甚至進士及第!
而進士及第怎麼樣都能有一個翰林院編修的職務,這就是爲入內閣做準備的,再往後只要走得穩當,那就是一個內閣大臣!
內閣大臣啊!
這得是怎樣的前途和榮耀?!
光是讓人想想,就眼睛泛紅,心裡頭得羨慕嫉妒恨個十來遍,然後再笑臉相向的趕緊巴結上了去才行……
是以,發案這天從早到晚,顧家都是人滿爲患的。
先是易縣令親自領着人,浩浩蕩蕩的來到,送了五十兩銀子、數樣補品並兩套文房四寶,作爲官府對縣試第一名的獎勵。
易縣令本就見過寶瑛一回,便對着她又把江鎮遇害一事給惋惜了一番,並另從自己腰包裡取了二十兩銀子的銀票拿給徐氏:“……這算是本官的一點心意,本官過去跟江老弟交情匪淺,他又救過本官的命,只可惜……唉!總之,往後你們家裡有什麼難事,儘管找本官,本官絕不會袖手旁觀!”
“多謝縣令……他若是泉下有知,也定會感恩您的一番好心。”徐氏心地單純善良,一聽縣太爺竟還掛念着江鎮的好,立時就被感動的不行。
易縣令又說了一番好聽的話,又去找知硯跟顧羨,客客氣氣地說了一番勉勵的話,才帶着人離開。
顧寶瑛跟知硯、顧羨把他送到門口。
待一行人走遠,寶瑛就是嘴角往下壓了壓,不無譏諷的道:“難怪古人總說,這從來都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這五十兩銀子……呵。”
倒不是說嫌易縣令拿來的銀子少。
只不過,易縣令口口聲聲跟江鎮親如兄弟一般,可江鎮出事時,怎的從不見易縣令露面?
就算他日理萬機,那派個人過來,哪怕問一句好壞,也至少能換得顧寶瑛兩滴眼淚了。
可他偏偏是過去一句話沒有,到今日知硯考了個縣案首了,他纔來提起這門交情,除了徐氏那樣單純的人會相信,顧寶瑛真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算了,我們自己心裡清楚便罷。”知硯拍了拍顧寶瑛肩頭,安慰她道。
“說的也是。”顧寶瑛擰眉一想,的確沒必要跟對方一般見識,再說如今也一般見識不起,遂抿脣一笑。
三人於是打算回家裡去。
只是還不待轉身,就見到又有一行人來到,卻是姜湛爲首,身旁跟着幾個滿身書卷氣的中年男子,後頭則幾個小廝擡着賀禮來到。
“七爺?您怎麼來了!”
顧寶瑛看到姜湛,臉上纔是露出幾分真心實意的笑容來,又見到他身旁的幾人,一個個氣質不凡,不由小臉一凜,極其鄭重的詢問道,“這幾位是?”
“是霽澤書院的幾位大儒。”
姜湛衝顧羨和知硯招了招手,待他們兩人站到前頭來,纔是介紹道,“這就是此次縣試五場連考第一的縣案首,知硯,這位則是第二名的顧羨,這位小娘子呢,就是醫術高超,並供兩位哥哥讀書的顧寶瑛。”
他這是先把顧寶瑛三人,介紹給了書院的幾位大儒。
接着,又向三人一一介紹這幾位大儒。
穿一襲藏青色杭綢直綴、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是霽澤書院的院長,李志儒。
另外一位骨相清瘦,五官鋒銳,留着花白鬍須,穿一身淺豆綠色細麻襴衫,年紀有五十多歲的,是張清嶸大儒。
身材較矮,身形微微發福,圓臉濃眉笑呵呵的看起來極爲好相處,一雙眼睛裡卻不時有精光閃過的陳維新大儒,下巴上還留了一小撮短鬚,只見他不時習慣性的拿手輕撫兩下。
看起來年紀和李志儒院長相仿,左邊眉毛上長了一顆綠豆大小黑痣,穿着一身黑色細綢直綴的鄭聘大儒。
在姜湛的介紹中,顧寶瑛跟知硯、顧羨,都是一一向他們問好。
顧寶瑛他們都是早就知道,霽澤書院之所以能在後來跟嶽墨書院一爭高低,都是因爲姜湛請來了這幾位大儒。
而此時,在彼此的寒暄之中,那李志儒先就是盯着知硯的那張俊臉,凝神思索了片刻,便徑直詢問他道:“我們是不是曾經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知硯聞言,就是眸光微閃,卻是搖了搖頭:“我這卻是頭一次見到先生。”
“是嗎?總覺得你長得十分面善……”李志儒卻仍是盯着他,仔細的回想着。
“行了,你就算想搶人,也別用這招吧?俗套!”一旁,那位叫陳維新的大儒笑呵呵的拍了拍李志儒的肩膀,取笑的說道。
“唉,我是認真的!哪裡是像你說的這般,只是爲了搶人?”李志儒立時擰眉不高興的反駁道。
“難道你今日過來,不是爲了搶人?”陳維新摸了摸下巴上的一撮小鬍子,仍是笑笑的道。
“是爲了搶人,可我真的覺得見過他!”李志儒仍舊據理力爭道。
陳維新一聽,樂得還要再說。
一旁,張清嶸立時有幾分看不下去的輕斥道:“行了!你們兩個,乾脆去遠一點的地方打一架好了!怎麼也別在人家家門口就吵吵起來吧!”
他是幾人當中年紀最大,也最爲德高望重的。
此言一出,李志儒跟那陳維新立時就住了口,誰也不再說誰了。
顧寶瑛看着這一幕,目瞪口呆之餘,又有些有趣想笑。
當然,她也不忘悄悄注意着知硯的神色。
知硯剛纔雖是否認了,但他卻似乎並未說實話,所以,這位李志儒先生,很有可能是真的見過知硯!
不過他見過的,一定是失憶之前的知硯!
而此時知硯否認此事,便是說,他並不想在這些人面前承認他從前的身份。
“幾位先生快先請入寒舍,喝幾杯粗茶,歇息片刻再說說話。”顧寶瑛很快想清楚這些,立時擡手請他們入內。
“是啊,先進去吧。”姜湛也是說道。
“嗯。”張清嶸爲首的幾位大儒紛紛點頭,跟着就依次入內。
知硯跟顧羨引着他們,走在前頭。
姜湛則落在後頭,跟顧寶瑛站在門口,說起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