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縣城裡有一樁最熱鬧的事情,可以說是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就連寶瑛待在家中,都聽說了。
“哎唷你們是沒看到,就在大街上,一個三、四十歲的男的,被好幾個彪悍的漢子拿着刀當街追趕啊!追到以後,那羣漢子讓這男的還錢,這男的求着讓再寬限幾日,可這幾個大漢根本不聽,把這男的往地上就那麼一按,一刀下去!就砍斷了兩根手指頭!”
劉嬸兒繪聲繪色,在家中給徐氏和寶瑛他們講述之前在街上的見聞。
說到這裡,便是猶帶幾分後怕的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氣,纔是又道,“我聽人講,說是這個男的,還是縣城一家大鏢局的鏢頭呢!也不知怎的,借了印子錢,利滾利,就還不上了!”
“那難怪,印子錢是好還的嗎?”馮氏聽得當即就是搖頭。
“可不是,像是這高利貸跟賭錢,都是不能沾的,一旦沾上了,再厚的家底,也經不起這等鬧騰!
“劉嬸兒,你可知他們說的鏢局是哪家?是不是洪威鏢局?”然而,顧寶瑛卻是問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好像是這家……”劉嬸回憶着,不過仍是有些不確定的道。
“嗯,我知道了。”顧寶瑛點點頭。
“寶瑛,這鏢局是不是以前你爹的在那個?”徐氏則是這時候想起來這一點。
“是的,當時跟着洪家那位三爺到我們家的鏢頭,姓黃,卻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一個鏢局好幾個鏢頭呢。”顧寶瑛又道。
“誒,好像是姓黃呢!我記得那幾個漢子就是喊他,姓黃的!”劉嬸兒一聽她這麼說,便立即又是道,還模仿了一下那幾個漢子那種兇悍的語氣。
顧寶瑛聞言,便是跟徐氏對視一眼。
兩人都有些驚訝。
“娘,劉嬸兒,文芳姐,我不在這裡打擾你們了,出去轉轉。”顧寶瑛隨便找了個藉口,便是起身離開。
她徑直去了西廂房。
這幾日,金四爺沒回他的住處,一直都住在顧家修養。
此時午後,西廂房裡,顧羨拿了圍棋出來,正跟知硯一道下棋,兩人廝殺的很是痛快,金四爺則在一旁看的着急,恨不得也上去殺兩局。
可惜,卻沒人願意搭理他,實在是因爲他棋藝差不說,還總喜歡耍賴,就是顧羨這樣好脾氣,也不願意跟他下棋了。
金四爺不甘寂寞,便坐在顧羨身邊,瞎指揮了起來。
沒一會兒,顧羨舉棋不定之間,被金四爺強行伸手幫着走了一步,知硯直接就一子落定,贏了。
“承讓。”知硯勾了勾脣角,這麼一句話,卻是對着金四爺說的。
“唉,四爺,咱們打個商量行不行?您就在一邊兒看着行不行?”顧羨忍不住嘆氣,苦口婆心的對着金四爺勸說道。
“我這也是一片好心啊,男人最忌諱做什麼事情瞻前顧後,猶猶豫豫,我看你就犯了這個大忌了,你看,我雖然幫你下錯了一步,害得你輸了這一局,可好的是什麼呢?那就是這一局終於結束了,你不用再垂死掙扎了,是不是?”金四爺一臉無辜卻又十分理直氣壯的道。
這等歪理,當即叫顧羨聽得爲止氣結!
“哈哈!”外頭,顧寶瑛推門進來,正聽到這番高談闊論,直接就是笑出聲。
“寶瑛,你都聽到了?你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金四爺猶是一臉煞有介事的,還要再拉住寶瑛討論一番的架勢。
“四爺啊,您真是可惜了,沒好好讀書,您若好好讀了書,哪怕考不中狀元,這蕭王朝第一狀師的名頭,可就非您莫屬了。”顧寶瑛在爐子邊坐下,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興味的打趣道。
“嗯,你說的十分有道理。”金四爺聞言,便大言不慚的點頭道。
一旁,知硯跟顧羨都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從前是沒那麼熟識,以爲金四爺就是個凶神惡煞的惡棍,後來稍微瞭解了一點,倒也覺得他這人並非就是那等毫無底線的惡人,再往後,他對顧家關照頗多,對寶瑛也似長輩對自家晚輩那般關愛,更是對他印象好轉。
可如今這麼整日待在一處,卻漸漸發現,這金四爺啊,什麼都好,就是在下棋這塊,簡直就是一個不講道理的“流氓”!
說他能當狀師,那可不就是嗎!
只怕是他若真當了狀師,這棋盤上的黑子,都能給他說成是白的!
“說點正事,剛纔我聽劉嬸兒說了一通,似乎是說,那黃鏢頭不知爲何借了印子錢,還不上,被幾個壯漢當街追趕,砍了他兩根手指頭。”顧寶瑛給自己倒了杯茶,轉了話題,徑直說道。
“竟有此事?”
金四爺感到意外,不過很快就是想到什麼,“先前東家說要親自下手對付洪家,這看來是已經下手了,就是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一個鏢頭,砍了兩根手指頭,以後怕是連刀都拿不了了吧?這還怎麼繼續走鏢?”知硯則是說道。
“還不知道是砍的哪隻手,這個劉嬸兒也沒說,我也忘了細問。”顧寶瑛想起這黃鏢頭極有可能參與過洪家暗害江鎮一事,說起這個,便不免有了幾分咬牙切齒。
她想了想,又道,“四爺,你能打聽打聽這是怎麼回事嗎?這黃鏢頭若是被砍了拿刀那隻手的手指,往後拿不了刀了,是不是就成一個廢人了?那他會成爲洪家的棄子嗎?如此一來,若是洪家不再關注他,是不是可以找他問問,我爹的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顧寶瑛早就懷疑江鎮的死是另有蹊蹺,她也跟知硯、跟金四爺都探討過。
可這卻是她頭一次在顧羨面前說。
是以,顧羨此時一聽這話,便立時是驚訝的詢問道:“寶瑛,難道咱爹的死,並不是洪家人說的那般?是遭遇了叛賊,爲了救人而死?”
“遭遇了叛賊是真,只是究竟是怎麼回事,卻不得而知了,要知道,那可是在大名府,叛賊怎麼會一路從南部,竟然跑到大名府了呢?”顧寶瑛見顧羨發問,也不得不向他明說。
她把當時各種對不上的地方,都跟顧羨詳說了一遍。
並有金四爺說的那些,譬如洪家鏢局在各處都有,根本用不着非得讓江鎮再跑老遠的路,折返到大名府取東西,因爲大名府也有洪威鏢局的分局在。
可偏偏江鎮就是被派遣過去,而後,又十分巧合的驛站有定國公府的家眷在,很巧的還遇到了叛賊……
顧羨一聽,就是沉默。
這件事情,他竟一點不知,甚至當時江鎮出事的消息到了家裡,他也一點都沒有懷疑過,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