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姜巽尚未定罪,他的那個大掌櫃,就帶着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各個鋪子掌櫃,一併寫了辭呈,轉而投入別家鋪子,姜家也是一直會做生意,那些掌櫃栽培出來,花了不少的時間跟財力,可越是這種時候,別家越是會趁火打劫的挖牆角。
整個京西、京東兩路,以及河北兩路的姜家鋪子,短短時間,全都易了主,走商路子被人搶走,姜家以京城爲中心的一張生意網,就此受創,姜家可謂元氣大傷!”
言至此,金四爺又是搖了搖頭,彷彿爲姜家曾經用心栽培過那麼多人感到不值。
這些人受了姜家的栽培,卻臨陣倒戈,甚至可以說是落井下石一般的做法,亦是令他十分的不齒!
“這些人,可真是忘恩負義!”顧寶瑛聽到這裡,就是忍不住義憤填膺的道。
“是啊,不管怎麼說,就算害怕姜家倒了,自己沒了飯碗,可私鹽一案,這大掌櫃又未曾受到牽連,好歹等姜家局勢穩下來,卻偏就這麼拉着旁人跑了!”顧羨也是聽的生氣。
“那大掌櫃顯然早就與人串通一氣,會在這種時候做出這種落井下石的勾當,倒也並不稀奇。”知硯則好像沒有什麼氣憤的,只淡淡的點評一句。
“不錯。”
金四爺喝了兩口熱茶,也是說道。
他將杯子擱在桌子上,一手撫摸着光滑乾淨的杯壁,抿了抿脣,回味了一番口中的茶味,纔是又繼續道,“這種時候,幸虧是老太爺,也就是東家的父親及時止損。
他先是花了許多銀兩穩住各路掌櫃,又義正言辭的專門登了小報,說姜巽竟販賣私鹽,犯下大錯,姜家從此跟他劃清界限,往後姜巽負責的那些生意,全都與姜家無關,也算是穩住了各地合作的商戶,京城周邊的生意網雖然是廢了,可到底茂縣周邊的,整個淮南到江南的生意,都保住了。”
金四爺滔滔不絕,“但這一做法也讓姜家大房寒了心,儘管大房的人知道若不這樣做,整個姜家都會受到牽連,可他們還是無法接受,於是就跟二房撕破了臉,當時就鬧得分了家。”
顧寶瑛聽着,就覺得十分能夠理解。
二房爲了整個家族,算是做出了割袍斷義之舉,可大房的人從感情上接受不了這種做法,亦是無可厚非。
不過一旦分家,對於姜家來說,必定又是元氣大傷了一次。
她聽着就忍不住搖了搖頭,實在想不到,這姜家竟還有這樣一段過去,實在是世事浮沉,令人唏噓。
“但更要緊的是,姜家下一代裡,沒有合適的能管家的人,真正能管家的,都由大房栽培,二房老太爺這裡,幾個兒子要麼讀書,要麼就沒那個才幹,偏偏老太爺因爲大哥出事被斬首,又同大房分家一時傷了感情,一下子,竟是病倒了。
就在這種時候,我們東家突然說,他不想參加科考了,要接手姜家的庶務。”
金四爺說到這裡,就又是連連的嘆氣,“東家是老太爺跟老太太的掌中寶,心頭肉,老太太那時又氣又急,卻無可奈何,夜夜操心睡不着覺,也跟着病倒,後來雖然治好了,卻落下了病根,沒過幾年,人就去了。”
顧寶瑛聽着,不由蹙眉:“姜家老太太得的什麼病?這樣嚴重,竟然還留了病根?十五年前,那時老太太應當還很年輕吧?”
“那時老太太也才四十五、六歲。”
金四爺看着她道,“至於什麼病,當時只道是冬日裡,老太太不慎得了風寒,發熱不止,要說不是什麼嚴重的病,後來是落下了一到天冷就頭疼的病根,一直到有一年天兒特別冷,老太太又病發,那次竟是沒能熬過去。”
他說着,卻突然想起,姜湛十八歲時遇到了聞姨娘,納了聞姨娘進府,幾個月以後,聞姨娘給他生了兒子,那時,姜家已經一日比一日好起來,姜湛抱着剛出生的子衡,笑得極爲開心。
然而次年冬天,老太太意外病逝,姜湛跪在雪地裡,抱着老太太的墓碑,大哭一場。
那是他唯一一次,見到姜湛流淚。
往後這十餘年裡,他再沒見到過姜湛流露出任何失意的神色。
仔細想想,這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真的是過得極快。
金四爺想着這些往事,回過神來,卻正對上顧寶瑛若有所思的,彷彿帶着些質疑的神色,不由得心中一動,想起另外一樁事來。
“說到這裡,當時老太太病倒,給她瞧病的大夫,就是洪老的一個門生,當時老太太不過是風寒,說嚴重吧,可老太太平常身子骨都極其硬朗,不至於這樣一下子病如山倒般的厲害,東家當時留了心眼,竟查出來,這大夫是受了洪家唆使,偷偷在藥裡多加了一味藥,加重了老太太的病情。”他說道。
“果然如此……”
顧寶瑛聽着,露出瞭然的神色來,“我就說,那姜家老太太年紀四十多歲,要說起來,還年輕着呢!何至於一場風寒就倒下?果然這裡頭藏着蹊蹺!”
她嘴上這樣說着,心裡則是鄙夷極了。
身爲醫者,卻幹出這等暗害別人的勾當,實在是醫者之恥!
“是啊,當時若不是東家及時察覺,專程從外地請了一位大夫過來,只怕不說老太太,就連老太爺都得一起搭進去了。”
金四爺說起這個,想起洪家這一輩的做派,便不免鄙夷的壓了壓嘴角,“當時洪老還在京城的太醫院裡,並未在茂縣。”
“那也就是說,這都是洪家其他人私自決定的?”顧寶瑛立時明白過來。
“不錯,所以我才說,做不成醫藥的生意,算是東家心裡的一根刺。”
金四爺端起杯子,把一杯茶喝完了,才繼續道,“若不是洪家人暗中動手腳,以老太太過去的身子骨,只怕現在還康健的很,絕不至於那麼早早的就去了。”
“那你們東家,就更應該跟我合作了!”顧寶瑛聞言,就立即眼眸一動,道。
“是很需要,不過還是得看你能不能說服我們東家。”金四爺笑意洋洋的看着她。
“這是自然。”顧寶瑛聽完姜家這段往事之後,卻是更有自信了。
這姜家跟洪家之間,何止是不對頭的競爭對手,恐怕根本就是世仇!
洪家害死了老太太,依着那姜湛的性格,恐怕這是還一時沒有機會,若有機會,他會不想法子爲老太太報仇?
這麼一來,姜湛跟她就有了共同的目標。
江鎮的死始終是顧寶瑛心裡的一件大事,她不相信洪家人所說的那些話,也認定了洪家必然參與其中,若不把事情弄個清楚明白,是不會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