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是信了,定有人好幾日躲在這裡頭,又是拉屎又是拉尿的!”黃捕頭氣急敗壞的擡腳在牆上使勁兒蹭着,想把鞋底蹭乾淨。
“那從這一點看來,也的確是一個楊氏躲避在此的證據。”知硯聽到這樣粗俗的字眼,又見着這些穢物,清俊的眉宇不禁輕輕皺起,有些不忍直視的撇過臉去,更是禁不住屏住呼吸,甚至不想在這樣骯髒的環境下呼吸!
兩人又在裡頭查探了片刻,發現了女子的長髮,幾塊粘了屎尿的破布等物,一一捏着鼻子叫人帶上去,當做證據。
隨後,兩人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這間地下室!
一到外面,夜晚微涼的風往臉上輕輕一吹,兩人便一齊心照不宣的覺得,這真如撿回一條命一般,叫人終於能大口大口的呼吸。
這時候,仵作也已驗完了幾具女屍。
黃捕頭則和知硯一道,把地下室發現的各種線索,一一向邢師爺道明。
“師爺,捕頭,這七具屍體當中,其中有六具都是年輕少女的屍體,年紀最小的十一歲,最大的也不過十五六歲,另有一具屍體則年歲較大,約莫有四十多歲的樣子,並且死亡時間也最久,而且,她們的屍體上殘留有遭受虐待的痕跡。”
仵作說道,“她們都被人用特殊的手法,製成了乾屍,屍體不腐不爛,能一直保持如此,但具體要辨認她們究竟是何人,就還得找着村子裡的里正,仔細問問了。”
“好說,這裡一共七個牌位,里正你看看,是否都是認識的名字?”黃捕頭說着,就是招呼手下,將幾個牌位拿給江興。
“這幾個牌位上的,其中這常氏,是老鄭頭的原配!死了已經有差不多一、二十多年了!她死的時候,正是四十出頭!”江興接過這幾個牌位,一眼就看到常氏的名字,不禁就是驚道。
一旁,已經哭了半晌的鄭娘子一聽到母親的名字,不禁就是微微一動。
她想過來看看,奈何之前哭的太兇,間或心中有鬼,此時手腳發軟,竟是使不出力氣站起來。
“里正,你再看看其餘幾個,是否是村子裡這幾年來,陸續失蹤的年輕少女?”知硯又提醒道。
江興聞言,就一個一個的仔細看了起來。
他一邊看一邊回憶,臉上漸漸地浮現出驚駭的神色來。
“怎麼樣?”知硯俊眸一斂,忙追問道。
“是、這個木秋,不就是木三家在山裡走失許多年的女兒嗎?還有這個杜月珊,是曾阿婆的孫女……”江興很快就是將那幾個名字,都一一道出她們的出身。
這其中有本村的人,也有外村的。
鄭娘子聽得擱在大腿上的手指,不由輕顫起來。
“那麼說,這麼幾個妙齡少女,甚至僅有十一歲的小丫頭,都是被老鄭頭給……殘害。”知硯一向溫潤俊逸的臉龐上,此時說起這個,不免有幾分陰沉。
“里正,我看這樣,你先去找人,通知這幾戶人家,叫他們過來認認屍。”邢師爺這時說道。
“也好。”江興點點頭,便拉着張奇一道去找人。
這麼幾戶人家,也不是盡然在清河村,住的南轅北轍的,兩人分開找,江興在村子裡,張奇則跑去外村,怎麼也得花費一會兒工夫。
邢師爺跟黃捕頭、知硯說着這件案子,鄭彩花則是越聽越是面色慘白,不敢出聲。
知硯始終不動聲色的注意着她的動靜。
此時一見她臉色慘白,似是瑟縮着打了個寒顫,卻又不住擡袖擦拭額頭,有心虛之舉,便不免心中暗道,這鄭娘子怕是知道老鄭頭的種種惡行,然而這麼許多年來,竟從未主動揭發過!
不一會兒,已有一戶人家接到江興的通知,一路哭哭啼啼,踉踉蹌蹌的來到。
他們到了,便是一陣悲慟哭嚎。
官府的人少不得要先一番安撫,再叫他們去認屍。
等認出這的確是自家失蹤多年的女兒之後,便又是抱着那屍體一番痛哭長嚎,好不叫人跟着也面露悲色。
好好的小娘子,原本就十三歲,待到如今竟也有六、七年的光陰,若能好端端的活着,如今孩子只怕都三、四歲了。
這戶人家哭着哭着,忽有一婦人看到鄭娘子在一旁低頭坐着,連看都不敢看衆人一眼,不禁怒火中燒,朝着她就撕打怒罵起來:“好你個鄭娘子!原本跟我家秋姐兒也是好姐妹相稱!卻原來你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將我家秋姐兒騙到你爹手裡糟蹋殺害!今日老孃就要跟你拼了,爲我秋姐兒報仇!”
說着,這婦人便揮着雙手朝鄭娘子奔去!
“快拉住她!”邢師爺一見此,唯恐再出亂子,忙叫衙役拉住了她。
邢師爺看着她痛不欲生的面容,也心生惻隱,終是沒說出什麼太重的話,只是勸道,“她是否知道老鄭頭所行的惡事,還需要調查清楚,你現在便是去撓爛了她的臉,也沒個什麼用處!”
“況且,你現在打她一頓,反而是給了她機會叫她贖罪,倒不如等事後我們問詢一番,若她真有知情不報之罪,那官府定然是要定她的罪的!”
這婦人一聽,跟着一愣,隨即便是捂臉,一番哭天搶地,使得聽者都是面露不忍。
之後又來了幾乎人家,不無如此。
這一番一番的鬧騰下來,又是花費了許多的時間。
知硯沉默不語。
眼看着一個一個的家庭,被老鄭頭的惡行折磨地如此痛哭,便不免叫人心中沉悶至極。
夜裡極冷,又起了晚風。
所有人都挪到屋裡去,唯有知硯一人,站在廊下。
黃捕頭一轉頭,便見到蒼茫冷寂的月色之下,知硯一襲月牙長袍站在那裡,風光霽月,宛若謫仙一般,當真是不染凡塵,超凡脫俗極了。
而顧寶瑛一進院門,所見又與黃捕頭不同。
她只看到她的知硯哥哥獨身一人,立在那冷月清輝掩映的破舊廊下,俊眉輕蹙,薄脣緊抿,雖呈芝蘭玉樹之姿,然而那微微仰頭的側臉弧線,眸中流露出的沉鬱神色,卻使他顯得寂寥、可憐極了。
這一刻,她便想給他一個抱抱,安慰他不知爲何,突然有些悲涼的的清冷內心。
顧寶瑛信步踏入院中,有幾分急切的朝他走去。
這也只不過是幾步路的距離。
知硯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便扭頭一看,見到等了許久的人終於來到,不禁往前迎了幾步,白玉般的俊容展露一絲溫潤的笑:“寶瑛,你來了,李娘子那邊怎麼樣?醫治的可還順利?”
“一切都同我預料的相差無幾,待回去以後,我再與你細說。”
顧寶瑛也勾脣甜甜的一笑,隨即走上前去,卻是主動抱住住了他的手臂,微微歪着頭,一派天真的樣子,“知硯大哥,你剛纔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