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便是不管什麼人前來詢問繡品,只要有購買的意圖,楊氏母女就得過來演一場,把這些人給嚇跑。
對此,顧寶瑛始終冷眼看戲一般的姿態,彷彿事不關己。
徐氏和劉嬸、馮氏自然也能沉得住氣。
這麼一來二去的,雖說果真一件繡品都沒能賣出去,倒是寶瑛這邊無人放在心上,一直說說笑笑的,後來乾脆真的將繡品放到那裡不管,去買午飯吃了,反叫楊氏母女氣了個半死。
到了下午,集市上的人明顯少了一多半。
住得近的人都逛完了,也逛累了,買了合心意的東西心滿意足的回家。
不過這個時間,卻是剛好那些離得遠的人,剛能趕到,譬如從縣城裡過來採買的商人。
這些商人,有那種過來碰運氣淘古董的,也有收編織物的,自然也有過來採購便宜絲綢的那種絲綢鋪子的掌櫃。
茂山這十幾個村子裡,離連樹村頗近的一個村子,就種了大片的桑樹,村民們擅長養蠶織布。
方掌櫃就是專門過來收蠶絲和布匹的。
他和那個村子的人做生意,村子裡專門供給他蠶絲和布匹,但他還是喜歡每年的中秋集市都親自過來看看。
不一會兒,他就是轉到了寶瑛家的攤位前。
原本是因爲趕了半天的路,打算過來買一些吃食,沒想到,剛走到這邊,他便眼睛很尖的看到了這些繡品,再走近一看,更是眼前一亮。
這些繡品竟然有不少都是蘇繡,其中不乏十分有難度的雙面繡,關鍵是繡品精緻,所繡的蓮花錦鯉蘭花水草,無一不是栩栩如生,除了所用絲線稍顯劣質,單看刺繡的水準,無疑都是上品。
方掌櫃挑了又挑,卻挑不出哪一件最好。
只能說,做出這些繡品的人,是個高手。
他又翻看另外一邊的繡品,發現這幾件明顯比如那些雙面繡,但也算很是不錯了。
他不由看向攤位前的人,只見幾個婦人正說說笑笑的,看見客人來了,似乎也無心招呼,倒是有一個年輕俊美氣質出塵的小哥,這時候極有禮貌的起身招呼他道:“客人要買繡品嗎?”
“是。”方掌櫃點點頭。
“團扇五十文一把,繡帕二十文一張。”這麼大半天過去,知硯已經極爲熟練,雖然心知等會兒必然會被楊氏母女鬧得一件也賣不出去,還是頗有耐心的詢問道,“請問客人要買幾件?”
“這些,我全都要了。”方掌櫃一擡手,指了一下整個攤位上的所有繡品。
“什麼?”知硯一怔,似乎沒反應過來。
“我說,你們這裡的繡品,有多少我要多少,全都收了。”方掌櫃被他這反應逗笑,有幾分和善的看着他道。
“呃……”然而,知硯儘管這一回聽明白了,卻沒有給出應答。
他擡眼一看,果然見到楊氏母女原本還在打瞌睡,一見到攤位前又有人來買繡品,便一下清醒,精氣神十足氣勢洶洶的過來了。
接着,楊氏母女便是又將先前表演了許多遍的那個戲碼,給演了一遍。
無非是說,這繡品聞起來太臭,這繡品會讓人頭疼不舒服,如此云云。
方掌櫃自然也是將這些話給一字不落的聽入了耳中。
然而,他卻不像先前那些小娘子一般好騙,一聽就信,轉頭就走。
他好歹做生意幾十年,又有什麼樣的戲碼是沒見過的?幾乎不用看,便立即識破了那對母女是在演戲罷了。
是以,他也算是明白了,何以這家人連客人來了也懶得招呼,怕是早被這對母女給鬧得一件繡品沒賣出去,是以也懶得招呼了。
不過,他做生意這麼幾十年,也實在是沒見過這麼心大的。
方掌櫃頓時樂了,擡手指了指那些繡品,仍是說道:“麻煩小哥給我算算一共多少銀子,我全都要了。”
“請客人稍待片刻。”知硯儘管心裡有些詫異,不過也只是一瞬,接着就開始整理這些繡品,並很快算出來一共多少錢,“客人,一共兩吊錢。”
兩吊錢,也就是兩千文錢。
方掌櫃卻叫身後的小廝拿出來三吊錢遞給他:“這是三吊錢,你們這繡品都是上品,兩吊錢賣的太便宜了,便是三吊錢,也是我佔了便宜,我拿到縣城鋪子裡賣,便是這絲線是次品,也能賣上一把團扇一百五十文以上。”
這簡直是暴利!
楊氏母女站在一旁光是聽着,就眼饞不已!
“多謝客人。”然而,知硯聽了這樣的話,卻彷彿被佔便宜的不是自家一樣,只接過錢,神情淡淡的應了一聲,便扭頭叫寶瑛過來幫忙打包繡品。
“哇,賣了三吊錢呢,多謝這位大叔照顧我家生意。”寶瑛過來一問,便衝方掌櫃甜絲絲的一笑。
剛纔方掌櫃那番話,寶瑛和徐氏幾人都是聽到了的。
可是每個人的反應,卻都是如此平淡。
難道就沒一個貪錢的?
“小娘子好沉得住氣,聽見我要買這些繡品回去翻倍賣,也不着急的嗎?”方掌櫃覺得這家人有意思,不由一笑,故意這麼說道。
“急什麼呀?這些繡品能得客人的青眼,這便是說我娘她們的繡工了得,就是說她們的繡工值錢,畢竟絲線也就十幾個錢買的,卻能做這麼些值錢的繡品,已經是我們賺的了。”寶瑛一邊手指靈巧卻又細緻的打包,一邊笑着道。
她語氣裡,着實是一點不平氣都沒有。
方掌櫃頓時對這家人好感倍增。
他剛要開口再說些什麼,楊氏母女卻又不甘心的湊過來:“客人啊,你可千萬不要買他們家的繡品,這是跟這些魚一起運過來的,淨是魚腥味,裡頭也不知道加了什麼料,讓人拿着不一會兒就頭疼了呢!”
“就是,方纔好些人想來買,可後來都說這些繡品發臭,聞着不舒服,不買了!”
母女兩個都是不遺餘力的抹黑顧家繡品。
然而,方掌櫃卻慧眼如炬,一眼看破她們的把戲,不過他做生意一向奉行和氣生財,笑臉相迎,是以此時也仍是帶着笑:“那一定是你們搞錯了,我方纔聞過了,這些繡品上根本沒什麼魚腥味,反而還有淡淡的藥香。”
他又一指一旁的一筐草藥,道,“這家是有人懂醫術吧?要麼也是家裡有人生病,需要經常喝中藥,和這些草藥中藥接觸的久了,就自然而然的沾染上了這股淡淡的藥香,其實十分好聞。”
“客人真是厲害!我們家寶瑛,就是大夫呢!”劉嬸兒在一旁看到現在,見這客人竟然不受徐氏母女的矇蔽,頓時高興起來,乾脆熱絡地湊過來,笑着說道,“她家哥哥,便是她孃親過去,都是要喝中藥的,這些繡品大多都是她娘做的。”
說着,她還拉了徐氏過來。
徐氏有幾分靦腆,衝着方掌櫃不好意思的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