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投機半句多!你伶牙俐齒,我自認說不過你!但郎君我是一定要帶走的,告辭!”江舟說着,乾脆就打開離開。
“站住。”然而,身後,顧寶瑛卻是一聲,“我讓你走了嗎?”
“顧小娘子說這話好生奇怪,難道要走要留,我還做不了主了嗎?”江舟磨着牙轉過身來,瞪住她。
“我方纔說,要問你兩個問題,現在才一個了,話還沒說完,你就要走了呀?”顧寶瑛微微仰着下巴,很有幾分挑釁的睨着他。
“哼,你問便問!”江舟站定在那裡,也不肯坐下,就那麼梗着脖子,冷冷的答了一句,並別過頭去。
“嗯,第二個問題,里正叔叔,其實也是出身不凡吧?你這一回來就針對他,其實是想逼着他跟你離開吧?”顧寶瑛略略思索了一下,幾乎是一針見血的問道。
“你這是兩個問題了。”江舟額頭上頓時沁出一層薄汗。
他根本沒有多說什麼,怎的就一眼被這小娘子給看穿了?
就這樣,她還說自己不是火眼金睛?
“那好吧,前一個出身不凡去掉,你只需要回答另一個,是還是不是。”顧寶瑛看着他這副心虛的神色,心中算是已經有了答案,已經是隨他愛說不說的了。
“這與你有什麼關係?你不許郎君離開,便是照你說的,是爲了他的安危着想,難道我二爺的事情,你也有什麼反對的理由?”江舟腦子裡儘管想着不能正面回答,可已經是被帶着不覺間,將問題的答案給老老實實的吐了出來。
他這麼一說完,便覺得懊悔。
再一看顧寶瑛神色,小娘子正笑得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一副就等着他這麼說的神氣,氣得他額頭青筋都要跳起來。
他乾脆冷哼一聲,打算不管這小娘子接下來要再說什麼,也絕不肯回答一句了!
“我就說嘛,里正叔叔原是從外頭來的,他雖然爲人有幾分淳樸,但卻不是那種單純的山裡人的淳樸良善,而是一種見過大世面,歷經過生死的沉澱,是非觀也十分不平庸,早就想到他可能出身也是不一般了。”
顧寶瑛半是自顧自的這麼嘟囔了句句,才又衝着江舟擡了擡下巴,斜着他道,“好了,你走吧,不過我勸你一句,以我對里正叔叔的瞭解,你這樣逼他,只會讓他對你寒心,對整個江家寒心,若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你瞭解他?你才認識他多久?我可是從小就在他跟旁長大的!”江舟一聽這話,心裡頓時有幾分發酸的反駁道。
“那你可真是要令里正叔叔對你失望透頂了,從小跟着他長大,結果卻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逼迫他,怕是你根本就不明白他真正想要的,而是在替他做這種令他反感的,一廂情願的決定!”顧寶瑛當時眸色一愣,目光沉沉的盯着他,言辭犀利的冷道。
“你……”
江舟又想反駁,然而心底卻莫名發虛,像是某種不可告人的心思真被她一語說中那般無地自容。
只最後狠狠一甩袖,丟下一聲冷哼,便生怕又被她喊住一般,轉身快步走了!
他本是想順道看看江潮,再和郎君說幾句話的。
然而此時,卻像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追着,頭也不回的出了大院,一直走了很遠,纔是狠狠鬆了口氣,站在原地不住的喘氣。
太可怕了。
這顧小娘子,一張嘴巴,真是,讓人透不過氣來。
江舟擡手擦擦額頭上的虛汗,一擡頭,看到天上遠處放的煙花信號,愣了一下,趕緊趕過去了。
而他不知,在他走了以後,顧寶瑛也是好一陣鬆了口氣的。
她現在心情有些着急,都沒心思繼續在醫館坐診了,只想找一輛驢車,跑到縣城去找到江鎮,告訴他江家這些人的打算。
然而,便是去了縣城,也未必找得到他。
顧寶瑛有些一籌莫展的嘆了口氣。
說什麼不怕江舟的威脅,但是怎麼可能真的不怕?
她看得出來,里正叔叔是一心一意對待江家人的,但是很顯然,江家人卻是未必如此的。
萬一他們因爲什麼理由,被江舟煽動,做出逼迫的事情,那對於里正叔叔來說,就會是一種傷害。
一個人心再熱,也怕冷水澆。
更何況,里正叔叔一看就是經歷過什麼事情,是這件事情讓他徹底死心,纔會離開那個家中,不惜在這樣一個小山村裡,籍籍無名的了此餘生,甚至打算爲此終身不娶。
若不是遇到了徐氏……
唉,她現在再是焦急擔心,也無用了。
就算她能提前給江鎮示警,這江家人執意要做的事情,她也阻攔不了,如今唯有看里正叔叔自己的選擇。
總之,只要他需要,他們顧家是必定要站在他身後的。
另一邊。
江舟循着那煙花信號的方向,一路極其隱蔽的,到了村子裡一條破舊巷子裡,幾下閃身,進了一處破落院子。
這院子荒廢已久,院子裡有被人打掃過痕跡。
他從兩側雜草叢生的院子走進去,一到了屋裡,正見一個留着八字鬍的精明中年人,正端坐在案前,手裡則拿着一封書信,似乎是剛寫好了,要往信封裡裝。
屋子裡還有兩名抱劍而立的黑衣隨從,見他來到,便是微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三爺。”江舟一進門,便先是衝中年人一拱手。
“怎麼樣?事情進展如何?”中年人,也就是江鋒,封好了信件,交給一個隨從,纔開口問道。
“江家這邊一切順利,只等今晚二爺回來。但顧家這邊……”江舟面有難色。
“不要告訴我,顧家老弱病殘的,只有一個小娘子,你卻沒成事。”江鋒一聽他這一言難盡的語氣,便不由挑了挑眉,摸了下鬍鬚,道。
“是我辦事不利,但這顧小娘子,年紀雖小,卻看事看人極爲通透,把我的打算都給看穿了,並且她還告訴我,郎君被害一事。”
江舟有幾分窘迫的說着,便又將顧寶瑛所言,當日郎君被害的情形,又說了一遍。
江鋒聞言,若有所思的沉默下來。
片刻之後,他纔是道:“若她所言不虛,那這個人,我會派人調查,只是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的小娘子,郎君更不可待在她身邊,你不該她三言兩語矇騙了,誰知道她一開始是沒什麼心思,後來又是不是有什麼盤算了呢?”
說起顧寶瑛,他仍是有幾分不以爲意的輕敵之態。
江舟察覺到這一點,想開口提醒,但他也深知江鋒爲人傲氣鋒銳,根本不會聽得進去這種話,想了想,便還是忍住了,只低頭認錯,沒有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