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大戶人家有針線房,專門做衣裳鞋襪的繡娘丫鬟等,但還是大多數富貴人家還夠不上專設針線房,就都找了工藝精湛的裁縫量身後訂做衣裳。
裴芫的成衣鋪子開張三天,已經接了一堆的訂單。
招來的繡娘們都在加急趕工製作成衣。
裴芫自己也忙準備了小衣裳和襁褓,銀手鐲腳鐲等物,方芳的兒子馬上滿月酒了。
方留明和方立也提前趕了回來。
方慧一早就讓人留意着,聽方留明和方立回來,立馬就把倆人截在了原陽縣,要請他們拐彎去吃飯。
方立看她頻頻使眼色給他,心下疑惑,就跟方留明道,“大郎!今兒個天色也晚了,我看我們就在你小姨那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趕回家吧!”
“是啊!是啊!天都這麼晚了!”馮守興也道。
方留明看兩人都那麼熱切,想到回來路上聽人議論辣白菜的事,眸光閃了下道,“後天就是小外甥滿月酒了,我們還是早一天回去,也好早早做準備。跟小姨說話的時間,啥時候都有,不急着一時!”
方慧臉色頓時有些不好了,“留明啊!你現在做了一縣父母官,就越發看不上小姨了不成!?留你們吃頓飯都不留!”
“不是的,小姨。這次回來的急,就爲了趕方芳的滿月宴!”方留明解釋一句。
“既然不是,那就聽小姨的!到我們那吃頓飯,明一早再回家去!”方慧立馬笑着拉了他。
方留明只得和方立隨她走了。
麪館後面是個小院,方慧讓李花玲趕緊做了飯,問起方留明在任上的事。
方留明撿了些能說的簡單說了。
方立一直等吃了飯,方慧燒了熱水讓方留明去泡澡,坐下一塊說話。
方慧立馬紅着眼把裴芩和裴茜的惡行添油加醋跟方立說了一遍,“…。現在我們家是被逼的快過不下去了!裴茜卻還死咬着我們不放,非要把我們徹底整垮不可!還說她嫁到方家以後,就是她當家做主了,她要跟我們斷親,方家聽她的也要跟我們斷親了!”
方立沒聽完臉色就陰沉難看下來,“我這些時候不在家,她們真是越來越囂張了!那個小賤種,還想上我們家去當家做主,她做夢!嫁進門都休想!”
方慧聽的心中一喜,現在方家的人就只有方立不肯同意這門親事,但真要盡全力,方立是方留明的爹,裴茜那小賤人也休想去做官夫人了!
方立越想越生氣,大兒子公然忤逆他,給他說好的貴妾他給搗鼓壞,做了官就能耐大了,處處壓制他這個當爹的,給他難堪。卻一點不明白他的苦心,全部都是爲了他好的!
“家裡現在正準備成親的事,要是沒有相對的法子,裴茜嫁進方家,以後就由她把持方家,把控住留明瞭!”方慧看他神情陰冷怒恨,又加了一把火。
“她想嫁進門,也要我同意!”方立冷哼一聲,心裡越發堅定,一定要退了這門親事,不能讓裴茜進門!
只是他現在也想不出個可行的法子來,家裡沒有人站在他這一邊。這讓方立尤其的惱恨。
方慧立馬錶示她也不同意,“那個小賤種從小就缺少教養,根本馴不服。連我都往死路上逼,更是嫌惡你這個舅舅。以後也不可能尊你這個公爹。要不是她給留明灌了迷魂湯,留明也不會死活非得娶她不可。娶個官家的小姐,又風光又體面,還能給留明仕途上幫忙!”
在保寧縣倒是讓方立找了個舉人老爺家的小姐給方留明做妾,被方留明自己壞了事。現在可上哪去找一個官家小姐去!?
原陽縣稍微有頭臉人家出身的小姐,身價夠得上的也就王家和那顧家了。可兩家都沒有適齡的小姐不說,他們怕也不願意得罪裴芩。
方立有些發愁。
方慧提醒他,“裴茜那小賤人收服男人的手段可厲害着呢!出門走動跟着的都是男的!老的少的都跟着,也不避嫌!以後真嫁了留明,不知道做出啥丟人現眼的事呢!”
讓他去算計裴茜,方立心裡還是有些猶疑的。不說裴茜會功夫,就是她出門都帶着丫鬟護衛,不是練家子,根本沒法近身。
畢竟不是自己家,方留明看到方慧使眼色給他爹,猜是有啥事,只略微洗了下就換了衣裳出來。
方慧見他出來,立馬打住了話,轉移了話題問方立也去泡澡,“泡泡再睡也舒服些。”
方立看了眼身長挺拔的大兒子,眼神暗沉了沉,起身也去泡澡。好不容易有個出息的兒子,結果卻全不顧他這個爹!
方慧看方留明沒有洗頭髮,又這麼快出來,怕是被裴茜早挑撥的防備他,就又擦了擦眼角,“我剛跟你爹說了會體己話兒。如今麪館沒有生意了,裴茜卻還不準備放過我們,辣白菜不讓做了,麪館也快開不下去了。”
“我已經聽說了辣白菜的事,表姐把方子公佈於衆,想來也是有啥內情的吧?”方留明急着趕路,聽說的時候讓人打聽了下,沒打聽出來,只道原陽夫人把辣白菜方子公佈於衆了。
方慧眼神一冷,“你一直跟她們要好,不管她們做啥你都向着她們的,我說啥你也是不信的。你們兩家要結親了,我還是不要說了,免的說出來,你對裴茜名節有個啥……屋裡已經收拾好了,你今兒個晚上就委屈一夜,和你爹在南屋裡擠一擠吧!”
她話故意留了半句,讓方留明自己去猜疑。本來那個小賤種也是想嫁去有錢人家做少奶奶的,結果沒成這才又瞄上了方留明想做官夫人。也就方留明被那個小賤人狐媚了,處處聽信她們的。真讓那個小賤人嫁進了方家,早晚方家要不認她這個閨女!
方留明並不懷疑裴茜有啥,深深看她一眼,這幾日着急趕路也的確很累了,就先回屋歇下了。
他的護衛和小廝也都在屋裡打地鋪,睡在一塊。
方立回來,看他已經睡下了,又氣恨的想了半會,這也才睡下。
次一天,父子倆起來,方留明早飯也不吃,天剛一亮,就直接往家趕。
“我都還沒睡醒呢!”方立沉着臉抱怨不滿。
“我們昨天回去,到家也就是晚上,今兒個可以睡到晌午的。爹非要拐彎停一晚。說好的昨天回去,今天回的再晚了,爺奶還不知道怎樣擔心呢!”方留明說了兩句,讓小廝買了包子拿着在路上吃。
方立哼了聲,吃了包子,見往太平鎮走的,吩咐換一條路走,斜着方留明,“成親前不興見面,就剩這幾天了,你還一回來就跑過去,不怕人笑話!?”
方留明確實想去,幾年的煎熬等待,終於等到迎娶心上的人回家,越是離家越近,他心裡就越發躁動不安,熱切的想要去看看她,聽她說話,哪怕一句也好。
方立強勢的讓車伕換了路走,馬車直接回了方家村。
方老秀才接到信這一兩天回來,一大早就在村口轉悠等着,眼見馬車回來,臉上忍不住笑起來。
方留明下了馬車,上來行禮,“爺爺!”
“好!先回家去!”方老秀才笑着打量一下長孫,人清瘦了些,卻更加沉穩內斂,隱隱的氣勢環繞,看來這一年沒少歷練。拉着他就回家去。
村人見了,驚喜的紛紛問好,“馬上就是成親的日子了,想着也快回來了!”
方留明也都笑着接應,一路回了家。
方留陽高興的奔出來,“大哥!大哥!”
抓着弟弟,拍了拍他的頭,方留明笑,“長高了!”
“那是!你不在家,姐姐出嫁就是我背的,我去年就長大了的!”方留陽嘿嘿道。
方馨也欣喜的叫大哥,問好,“奶奶和大伯母剛做好了飯呢!好多菜!”
說着話,方婆子和餘氏,方輔阮氏幾個也都迎出來。
方留明一一問好,到了屋裡,又給方老秀才和方婆子,餘氏行了大禮。
餘氏趕緊扶他起來。
“娘!你的耳朵……”方留明握着她的手。家裡瞞着不告訴他,要不是茜兒,他連知道都不知道。
餘氏見他知道了,眼眶一陣酸澀,忙笑道,“沒事!沒事!現在還能聽得見!”
“我這次請了假,年後才走。等忙過這幾天,我帶娘去找大夫再看看!”方留明堅持道。
看着高大沉穩的兒子,餘氏心裡發熱,“好!”
她的左耳朵聾是方立打的,見方留明一回來就說,方立臉色很是不好。爹孃對他也不熱絡,甚至他爹都沒問他一聲。方立更覺得他在這個家裡沒有地位。
方輔看着就笑了催吃飯,“這一路趕回來,也凍的夠嗆了,先吃飯吧!有啥話吃了飯再說!”
方婆子就張羅着舀飯盛湯,吃飯。
村上絡繹不絕來問好的人,一直忙過了晌午才消停下來。
方留明直接問方老秀才,“辣白菜公衆是咋回事兒?”
說起這個方老秀才臉上得笑就淡了下來,氣沉了臉。
這裡面果然有事,方留明看向方輔。
方輔也是回來才知道,嘆了口氣幾句話把事情簡單解釋,“你小姨把辣白菜賣給了吳老闆,他高價搶了茜兒的貨源才發現。你小姨不承認還鬧上街,芩兒直接把辣白菜方子公佈於衆了。”
其中細節他沒學舌。
方立不相信,“他們好好的做辣白菜,又咋會把辣白菜方子賣了!?”
看他不信,餘氏只不理會。
方婆子提起也是怒嘆,“慧娘這次做的太過,以後跟芩兒她們是要斷親了!”沒有鬧那一場還好,她竟然還去鬧。
方留明看家裡也問不出細的,也不着急,他想知道,只要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讓他的小廝把帶回來的土產送去太平鎮,也不多提,就說起明天方芳兒子滿月酒的事。
裴茜接到東西,知道方留明已經到家了,見他捎的還有信,來送東西的小廝是他心腹,眼珠子一轉,寫了個紙條給他回了。
小廝接了紙條揣着,又拿了裴芩讓廚房準備做的點心和野味,出來轉了一圈,打聽了賣辣白菜方子的始末,拿着東西回了方家村。點心也野味交給方婆子和餘氏,紙條給了方留明。
方留明一看,頓時臉色驟變。
只見紙條上的話只有一句:我破相了,我要退親!
一直到傍晚,這才找到機會,方留明說有事,牽了馬就出門去。
“大郎你幹啥去!?”方立一看,氣的半死,立馬追上來。
方留明跟方老秀才說了,一甩鞭子,絕塵而去。
“大晚上的還勾了大郎出去私會,如此不檢點,不知廉恥,哪配得上做官夫人!?”方立恨惱的咬牙跺腳。
“孽障!你再渾說八道!?”方老秀才怒喝。
“我渾說?是你們都被灌了迷魂湯了!沒娘教就是沒娘教!就算她們現在有錢了有點權勢了,還是沒點教養!裴芩裴芩拖着不成親,勾完這個勾那個!裴茜那個小賤種更是…。”
方立話沒說完,方老秀才上來,狠狠一個巴掌扇在了他臉上,“畜生!”
臉上木木的疼,方立不忿不服的陰瞪着眼,“人家都說喪母的閨女不能娶,偏偏你們還娶來給大郎做媳婦兒,讓她做官夫人,她早晚有一天會害了大郎,害了方家!你們都不聽我的!”
“方立!你住口!你還敢胡說!?”方婆子也氣的指着他喝斥。
方輔也忙上來勸話,“大哥!你也出去見識了這麼久,咋行事越發沒有分寸?看把爹孃氣的,快賠個不是!”
方立正氣恨交加,察覺他狠捏自己的胳膊,扭頭怒瞪他,“方輔你也…。”
“大哥!你如今都是做了姥爺的人,很快就是做爺爺的人了,咋還這麼衝動!”方輔看着,眼神隱含警告之色。他逛窯子的事,他都還幫他瞞着呢!
方立看出來了,“好!好!你們都不把我放在眼裡!這個家沒人把我放在眼裡了!我今兒個就把話撂在這,有我活着一天,裴茜那種人,休想進門!”說完摔門就走了。
方智早在月前就被趕回來了,也可以說是逃回來的,見方立回來,他就又坐不住了。
方立氣沖沖出來,也沒地方去,就來找方智。
倆人湊在一塊,喊方智媳婦兒整了桌酒菜,就吃喝上了。
那邊方留明也趕到了柳兒巷。
裴文東見他大晚上過來,以爲出了啥事,“表哥?”
“你三姐呢?我找她有急事!”方留明急聲道。他好不容易纔讓她答應嫁給他,絕對,絕對不可以退親!
裴文東聽的皺眉,馬上就成親了,他這樣跑過來也不怕影響不好。找三姐啥事?
方留明已經快步進了屋。
裴茜剛把給方芳的禮又清點一遍,不想給她拿那麼多,實在看不上她又懶又饞的。見方留明突然闖進門,驚愣了下,“你咋過來了!?”
“退親的事,我不同意!”方留明直接道,兩眼直直的盯着她。
跟進來的裴文東愕然,“退親!?誰說的?”這馬上就要成親了,誰說退親的話了!?
他聲音高,從茅房出來的裴芩也聽見了,大步走進來,“什麼事?”
廂房的蕭雍和九兒也過來了,還有奶孃抱着喜兒也來了。
她們剛吃完飯,裴文東和蕭雍在教九兒識字,喜兒在一旁搗亂。
裴茜看了眼衆人,怒瞪着方留明,羞怒的小臉通紅。
方留明見裴芩她們都不知道,又看裴茜的反應,愣了愣。不是…。他想的那樣?
“我破相了,就是要退親!沒看見我臉上的疤嗎!?”裴茜怒吼一聲,一把推開他,氣沖沖的回了屋。
方留明被她吼了一頓,有些無措,看向裴芩和裴文東幾個。
裴芩煞有其事的嘆口氣,“女大不中留啊!”
裴文東臉色微僵。長姐…
裴芩又嘆了口氣,“留來留去留成仇啊!”
長姐又抽了……裴文東看了看方留明。三姐在說氣話,看不出來!?
方留明看到退親,腦子就嗡了起來,哪裡看出她是氣話,心裡焦躁的冒煙。有了方慧賣辣白菜方子的事,方立又一直反對他娶裴茜,昨天倆人還在一塊不知道說啥。方留明想了無數種可能,天色已暗,火急火燎的就趕過來了。
“我…。我…我看看茜表妹的傷!”方留明說完,不等裴芩攔他,連忙跟去了裴茜屋裡。
裴芩朝天白了一眼。
就聽見裴茜吼他出去的聲音,和方留明小聲賠不是的聲音。
九兒看了看,邁着小短腿就跑過去了。
門自然是沒有關的。
九兒看了會,又跑回來,“娘!他拉小姨的手,小姨甩他了!”
裴文東嘴角抽搐,“九兒過來!”
“走!九兒!雍舅舅教你去識字。”蕭雍也笑着拉她。
九兒眨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不明白的看着兩人,又叫裴芩,“娘!?”
“嗯…。他打不過你小姨!”裴芩點點頭。
方留明的確打不過裴茜,不過那是三年前。三年來,他一直沒有停歇訓練,還跟自己的侍衛學了拳腳。但對上裴茜,他滿心柔軟,愛憐,哪捨得跟她來硬的。尤其是想通裴茜撒嬌式的說退親,他自動把那歸爲撒嬌了,心裡簡直像燒開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雖然沒說幾句話就被趕了出來,方留明依然心情激昂。踏着夜色回到家,兩個嘴角還忍不住揚的高高的。
家裡的人卻在找方立,天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方輔找了方智家,說不在,又找了幾家都不在,也沒人見他,怕他又跑出去了。
方留陽也臉色陰沉難看,非說要去外面找。他懷疑方立又去窯子裡了。
方輔也是擔心這一點。
這次兩人倒是錯怪方立了,窯子他沒去,連村子都沒出。
不過是,被楊寡婦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