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灰鷹王選的地方,又是要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走上十來天。
蘇子澈習慣坐馬車,偶爾捲起窗簾,滿眼望去,一點綠色都看不見,只有漫漫黃沙。
他知道又要遠行,心裡頭有些惦記白棠的傷。
好端端的丫頭,在自己家裡都能受傷。
雖然她不肯露出傷口,他是知道,絕對不是一般小傷,否則的話,盧娘子不至於會氣成這樣。
白府已經不是水深,而是一個不留神就會淹死人。
白家,聖手白家,蘇子澈的手指猛地握緊。
如果有一天,他想去算算舊賬,又該把白棠放在哪一個位置上。
“主人,下一次不能讓灰鷹王到我們這邊嗎?”
阿陸留在他身邊,坐了好些天的馬車,雙腳不落地,悶得腦袋上都快要長蘑菇了。
“他不敢。”
蘇子澈將手中的書簡一收,那個大塊頭,其實膽子也不大。
“他不敢?”阿陸有點聽不懂了。
“你說他爲什麼要答應我們做這件事情?”
“爲了錢財。”阿陸想都沒想,直接答道。
蘇子澈用書簡往他頭頂一敲:“他要是不說爲了錢,我們更不會相信他。”
上一次,連沙盤都帶來,雖然損毀了,蘇子澈的記性很好,回去就把沙盤的樣子,重新畫了下來。
畫完以後,細細的看過,發現有地方不對勁。
上官清越也看出來,兩個人的手指同時點住一條曲線,灰鷹王把兩國交界的邊界線,弄歪了。
沙盤上看起來不過分毫的位置,到了實地,可能就是數十里。
蘇子澈暗笑,這是一種故意試探。
如果事情成了,灰鷹王要的不僅僅是真金白銀,還有大順國的土地。
蘇子澈手中有灰鷹王的詳盡資料。
灰鷹王的名分是祝馭國國主的第三個兒子,而且生母不詳,有傳言說,是國主酒醉後與帳中的女奴所生。
孩子留下來,那個女人從此不知所蹤。
國主還正當盛年,幾個兒子對其手中的權限卻是虎視眈眈。
灰鷹王的實力雖然不錯,但是上面兩個兄長,對他更加忌諱。
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但凡苦的累的,都是他來,有好處的事情,從來輪不上他。
反正人家都是親爹親媽生的,他是狼崽子一隻。
祝馭國馬賊成患,從他十四歲起,國主被其他兒子鼓吹,讓他外出剿匪。
一來二去的,灰鷹王一年出去剿匪的日子,比留在國主身邊都多。
他帶着親兵,差不多走遍了祝馭國的整個地界,所以手中才會有這樣詳細的地圖。
“阿陸,你說一個人常年剿匪,手中會沒有銀子?”
阿陸一想,主人的話,很有道理。
就算到時候把從馬賊老巢裡搜刮來的財寶上交,但是具體有多少,也就是灰鷹王自己說了算。
兩個兄長只以爲他常年征戰,又苦又累,還不能在國主面前出現邀功。
卻沒有往深了想過,灰鷹王手下的兵馬,經過這樣反覆的洗練,兵力越來越精銳,手中的軍餉也是金銀堆成山。
這就是眼光長短的區別,而他一向只喜歡和聰明人合作。
“主人祝馭和大順,有八年沒有交戰了。”
八年前,新帝還沒有登基,也是先帝最後一次御駕親征,反而和祝馭國國主握手言和,簽訂了停戰之約。
蘇子澈的思緒從這些往事上轉回來,八年轉瞬而過,早就物是人非了。
“還有多久到目的地?”
蘇子澈當然知道灰鷹王要的是什麼,各取所需罷了。
“主人,前面有人來了。”車外的阿大貼着車廂低聲道。
“是敵是友?”
“二三十騎,不知敵友,我去查探。”
話音落,阿大已經縱馬而出。
“主人爲什麼灰鷹王一定要我們過來一起抓兇手?”
“也算是一種邀功。”
當日,對方用的火箭弩,想殺死的人不僅僅是灰鷹王。
他的行蹤只有身邊幾個人知道,連白棠那邊都沒有細說。
他是怕她知道的太多,擔心受驚。
他的棠棠只要過得陽春明媚就好,這些喊打喊殺的事情,交給男人來處理。
如果這樣想來,難道說行兇的已經先一步知道了他的身份?
也就是說,某人的身邊應該已經有了不該有的眼線。
蘇子澈猛地坐直了身體,低聲道:“阿陸,阿九的鴿子帶了嗎?”
“有兩隻,在車廂後面。”
“拿一隻過來。”
蘇子澈執筆用一種特殊的紙條,飛快的寫了幾行字。
“阿九的鴿子養的那麼肥,都不像是信鴿了,回頭烤了打牙祭。”
阿陸抱着鴿子回來,熟練的把鴿腿上綁着的竹筒取下,在把紙條卷的又細又緊,塞了進去。
把窗簾一掀開,鴿子撲騰翅膀,筆直飛出,消失在天空的盡頭。
“肥是肥了點,做起事來倒是不含糊。”
阿陸咦了一聲,腦袋往外頭探了探。
“阿大回來了,還帶着人。”
既然毫無誤傷,想必對面來的,是灰鷹王的人了。
那人也是個大鬍子,說起話來卷着舌頭:“見過陵王。”
“還有一天的路程,你們準備又要改見面的地方了?”
“吾王交代,說陵王千里迢迢趕過來,他也過意不去,所以選在十里外,紮了營帳,請陵王過去休息。”
蘇子澈的眼簾一動,大鬍子很自覺的將他留在灰鷹王那裡的信物取出。
“好,既然灰鷹王盛情相邀,就過去看看。”
蘇子澈讓馬車折轉方向,跟着大鬍子的騎隊向前。
那二十多騎,呈扇形將他包在中間。
如果想要動手的話,這是個好機會。
畢竟對方人數要多得多,蘇子澈卻沒有一點要擔心的意思。
反而比先前更懶散,側了個身,預備小睡會兒。
反而是阿陸繃緊着後背:“主人,這個灰鷹王到底搞什麼!”
“不是說的很清楚了,要犒勞我們。”
“不是說要去抓人嗎?”
“歇一歇再去也是不遲的。”
“那他書信上說的火急火燎的,又算什麼!”
“不這樣說,我們怎麼能按時到達,不這樣說,他又如何給我們驚喜?”蘇子澈眯着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