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是有錯在先,有苦說不出來。
“沒關係的,我也說過,你要覺得不舒服就過來找我。”
田娘子昨天看着白棠,就覺得是個小丫頭,沒眼力勁,沒見過世面。
這會兒瞧着她的笑容,一顆心都發涼了。
“大姑娘,求你救命。”
“田娘子這話,我可聽不懂了,我好心替你施針治病,你卻說要我救命了。”
菖蒲舔了舔嘴角的燎泡,心知肚明,大姑娘的確是做了手腳。
大概,從田娘子要來之前,大姑娘已經想到過會有這一招。
府裡頭的兩位夫人,好端端的,做什麼要同大姑娘過不去。
真是太想不開了。
田娘子咬了咬牙,這會兒已經顧不得要得罪別人了,保命才最要緊。
才一個晚上,都能變成這樣氣喘如牛的,她實在不敢想,要是硬撐下去會是什麼結果。
要說,去外頭找大夫看看,也未必不能看好。
但是,但是,誰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她從懷中取出個錢袋,雙手捧了,放在白棠手邊的案桌上。
白棠的眼角瞟了一眼,明知故問的問。
“我是讓田娘子裁衣服,怎麼田娘子還給我工錢?”
“這,這不是工錢。”
“那麼,這是?”
田娘子本來還期望,白棠收下錢,大家當做什麼都不發生就好。
沒想到,白棠還是個鑽牛角尖的,這是一定要逼迫她說出所有了。
“大姑娘,得饒人處且饒人。”
她說這一句話的時候,口氣已經軟的不像樣了。
“我沒有要怎麼樣,應該是有人要對我怎麼樣吧。”
白棠的笑容一點不變,回過頭對菖蒲說道:“要不,請老夫人過來聽聽?”
田娘子聽她直接擡出老夫人,知道想瞞也是瞞不住了。
這個姑子真厲害,是她太小看,太不謹慎了。
“大姑娘,是老夫人請了萬福齋的師傅過來替你量體裁衣,我昨天過來這裡的時候,中途被人給擋住了。”
白棠靜靜聽她說着,手指捻過錢袋,裡面才幾兩銀子。
這一位素來就是這麼小氣,也難怪旁人不能替她守口如瓶了。
幾兩銀子就能算封口費了,還是說天都城都是這麼個行情?
田娘子戰戰兢兢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將二夫人方氏攔着她,把錢袋塞給她的過程都給說了一遍。
“她要你怎麼做?”
“把衣服做的尺寸不合,到最後一天才送過來,其他就沒有什麼了。”
“沒說在衣服裡頭埋幾根繡花針,忘記拿出來?”
田娘子的冷汗都出來了:“我,我哪裡有這個膽子……”
“我瞧着你膽子挺大的。”
“大姑娘,我該說的都說了,你替我把病給治了吧。”
“二嬸嬸不想讓我穿戴好看的過及笄禮,真叫人傷心。”
衣服的尺寸做錯了,又是最後一天送來的成衣。
想要換一家重新做都來不及,白府的帖子已經發出去,日子也是訂好的。
想得真是太周到,都替她算齊了。
到時候來觀禮的客人都來了,白棠大概只能隨意穿件衣裙出去見人。
要說白芍才小了她幾個月,很快也要及笄禮的,難道她就不擔心,做的壞事報應下來?
這麼小的心眼,還都用在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上頭了。
老話說,做鬼都做不大,大概用來形容這一位剛剛好。
“不會的,大姑娘放心,絕對不會出現那樣尷尬的場面。”
“你保證?”白棠沉下臉,這是要討一個說法了。
田娘子連連點頭道:“絕對不會,只要大姑娘還肯讓我做,我一定竭盡全力。”
白棠不說話,田娘子也不敢做聲。
她忽而一笑道:“我這個人就是這麼心軟,改都改不過來。”
田娘子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大姑娘就是不責怪我了?”
“我說了,這個不是你的錯,我不會爲難你的。”
“大姑娘快些給我治治吧。”
白棠讓菖蒲打了洗手的熱湯水,雙手慢慢洗乾淨。
田娘子垂頭喪氣的坐在對面,一動不敢動。
白棠一寸一寸擦乾手指,田娘子已經快要望眼欲穿了。
“好了,我只需要扎三針。”
“多,多謝大姑娘。”
田娘子這一次覺得後脖頸一抽,不像昨天不痛不癢的,差點失聲喊痛,又怕驚動到白棠,死死閉緊了嘴。
白棠紮下一針,過了片刻,才紮了另外兩針。
田娘子的冷汗在額角已經凝成珠子,往下滴落。
“會有點兒痛,田娘子忍一忍纔好。”
田娘子只敢眨眼睛,不敢吭聲不敢動。
白棠將人撂下,說了一句:“薛婆婆照應着田娘子,我先去歇會兒。”
回屋預備看會兒書,菖蒲忍着笑,跟進屋去。
薛婆婆盡忠職守,站在田娘子身邊,一垂眼,見着那三支銀晃晃的針。
大姑娘的手段,就差直接扎進心口裡去,這個教訓算是出了一口氣。
不管是明的暗的,裡的外的,都夠分量,看哪個不長眼的還敢來偷偷使絆子。
田娘子小心翼翼想擡起頭來看看身邊這位,順便問一句,大姑娘這一歇是要歇多久。
猛地發現,自己的脖子像是被釘子釘住了一樣,壓根不能動。
田娘子這一次知道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真想哭了。
一邊低聲咒着拖她下水的二夫人,一邊偷偷算時辰,盼着早些將這刑具一樣的針給拔了。
“大姑娘,她真的沒事吧?”
菖蒲俯下頭來,小小聲的問道。
“她能有什麼事情?”
白棠擡起眼來看着她:“你真以爲是我下的重手?”
菖蒲很是認真的答道:“大姑娘真沒這麼狠的心。”
“是啊,我真沒這麼狠的心,所以才容易吃虧。”
“那麼,她又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的心口本來有些小毛病,年紀大了,慢慢積累下來,昨天我給她紮了幾針,讓那病情提前發作出來了。”
“就是說,大姑娘不下手,她也是這個病。”
“早點晚點的事兒。”
就是一個人不能做虧心事,田娘子收了方氏的錢,其實還是怕得罪老夫人,一顆心忐忑不安。
昨天,白棠說要給她施針,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等回去細想,大概是越想越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