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院子,是白棠說了算。
她說放人就是放人,那個小丫頭快到院‘門’口了,猶猶豫豫的,反而有點不知往哪裡去了。
左看看,右看看,又怕白棠重新把她抓回去,想了想,還是往南面去了。
“麥冬跟過去了沒有?”
“跟過去了。”
“不用太近,離得遠遠的就行。”
薛婆婆在旁邊聽她們說話,也不知道白棠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實在忍不住就張嘴問了:“大姑娘,她真的會回去?”
“第一次不會,過會兒總是要回去的,難不成還準備留在這裡吃飯?”
白棠看起來一點不着急,自顧回屋,菖蒲跟在她後面。
薛婆婆進屋看她已經坐着翻看一本手札,看得很專心。
白棠漸漸學會控制自己的心情,打從白圩村開始,只要手上拿着醫書,再煩心的都可以先放在一邊。
薛婆婆自然不敢打擾她,自己找事情去做。
菖蒲把屋子整理好,將窗戶支開,退下去。
屋中靜的很,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見。
“大姑娘,一直這樣看書?”
“是,她說都是大爺留下來的,她要都學會了纔好。”
薛婆婆嘆口氣道:“可惜大倌兒走得早,不然手把手教她,我看誰都及不上。”
菖蒲只說了一句:“大姑娘這會兒學的,也沒什麼人趕得上。”
薛婆婆是個能幹人,不可能閒着自己。
一進了小院另設的竈房,她又被驚到了。
“大姑娘買了多少食材在這裡?”
“乾貨怕是有幾十種,新鮮的再另外採買。”
“她又不能出府。”
“麥冬的乾孃不是竈房裡做事的嗎,只要出錢,一頭豬都能給你牽進來。”
“你這些話都是哪裡學來的。”
薛婆婆一陣眼‘花’,老夫人身邊的丫環,雖然話是不錯,但說得太直白了。
菖蒲經過昨天以後,也不怎麼害怕她了。
有大姑娘在呢,在菖蒲心裡頭,如今府上除了老夫人,誰還能和大姑娘鬥?
大姑娘那是不想找人麻煩,最好麻煩也別找過來。
否則,統統都是找死來的。
薛婆婆不吭聲,找了食材做手擀麪。
她原本就是北方人,做麪食是一等一的好手。
菖蒲想要幫襯,都被她趕出來。
直到白棠坐在屋中,回頭問道:“做什麼好吃的,這麼香?”
“薛婆婆在做麪條。”
白棠將手裡的書一放,做麪條能做出這個味道也是高手,她要去看一眼。
走到竈房前,聽到案板上甩面的咚咚聲。
薛婆婆一把年紀了,‘精’神氣看起來比老夫人要好多了。
老夫人捧一碗麪條的力氣還夠,‘揉’這麼大勁頭,估計就困難了。
白棠不進‘門’,抱手在窗前看着。
“薛婆婆,我攢下來的這些榛蘑,可還貨真價實?”
“大姑娘的鼻子好靈。”
爐竈上就是燉的小‘雞’燉蘑菇,榛蘑是捎帶乾貨的時候帶進來的。
小公‘雞’是一早殺好洗乾淨,讓麥冬拿過來的。
“我是‘挺’想吃這一口的,不過婆婆做出來的應該更加地道。”
“大姑娘,及笄那天,要做最拿手的事情,讓客人點評。”
“我知道。”
兩個人隔着窗聊起天來,在鮮湯的香氣中,格外心平氣和。
“大姑娘不能像我這樣在客人面前甩面。”
“我做些她們看不懂的。”白棠低下頭,輕輕一笑。
那模樣兒越發清麗秀氣,薛婆婆悄悄嘆口氣,看這人品,和‘性’格真是兩碼事。
乍一眼,那是嬌柔柔,被別人欺負的料。
才接觸了一天,薛婆婆已經要大哭的心都有了,誰敢欺負她啊,誰敢瞎了狗眼啊!
“白家是世代學醫的,大姑娘也不能替客人看病。”
“好端端的,看什麼病,誰願意讓我扎兩針,我是不介意的。”
白棠已經一腳跨進來:“湯的火候差不多了,回頭給祖母也送一份去。”
“你怎麼知道老夫人喜歡吃這個?”
燉到酥爛濃郁的鮮湯,老人家恐怕都是喜歡的。
所以,白棠親自送過去的時候,桔梗揭開鍋蓋一看,驚喜的很:“老夫人正說嘴裡發淡,不知道吃些什麼纔好,大姑娘,趕緊的送進去。”
白棠將熱湯和麪條端到老夫人面前:“薛婆婆的手藝,想來祖母有段日子沒嘗過了。”
“真是想什麼,就給送什麼來了,她這個手藝好,平日做得也不多,今天算是盼到了。”
白棠將油麪撥開,熱湯淋下去,上面撒了好些鮮綠的碎葉。
“這是什麼?”
“芫荽,可以添香,祖母試試。”
老夫人接過碗,一下子笑開了:“這碗可真夠大的。”
“吃麪要湯寬。”
“以前沒吃過這種葉子的菜,有股異香,你說叫什麼來着?”
“芫荽,也有人直接喊香菜,就是要吃這股子香味,還能解油膩,清腸胃,內通心脾,外達四肢。”
“府裡怎麼會有這個?”
“我尋了些種子來,在後院種的。”
“種的!”老夫人的眼睛都瞪直了,“你在院子裡種菜?”
“祖母,我種的都是些不常得的好東西,都是些‘藥’材,纔不是種菜,種‘藥’材,這可是雅事。”
老夫人得了適口好吃的,想要說大姑娘家家的,不許種菜,也說不出來。
自己都在吃着,憑什麼不讓種。
“薛婆子和你處的可好?”
“薛婆婆知道的事情多,人也能幹,我跟着她,能瞭解不少府中的舊事。”
老夫人將薛婆婆千里迢迢的找回來,就是想有個人能教教白棠分寸。
白棠很聰明,很能幹,但是畢竟沒有在白府這樣的大戶人家待過。
要是笨頭笨腦的也就罷了,聰明的才容易闖禍出事。
“你能夠這樣想,我才能放心。”
“祖母。”白棠擡起頭來,看着她,“及笄那天,我不會給祖母丟臉的。”
老太太笑着將她往懷裡頭摟,一隻手在她後背輕輕拍。
“這話說着可有點違心了。”
“我真心實意的。”
“阿棠的能耐這麼大,我從來不覺得會給任何人丟臉,你只要給來的客人幾個留點臉,我就滿意了。”
白棠聽老夫人說的這樣實,躲在她懷裡,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