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說:“那阿寶也要跟着姐姐看書,爹孃都說阿寶不愛念書,所以阿寶要勤奮一點,等爹孃來接阿寶的時候,阿寶就跟他們說,阿寶會念書了。”
虎子給阿寶夾了一筷子菜,又給姚善寶也夾了一筷子菜,小大人似的說:“我不想念書,我想學武,我學了武功,長大了才能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阿寶,你會一直留在這裡嗎?”
阿寶搖搖頭:“不會的,我爹孃就會來接我的,我很快就會回家了。”
虎子情緒有些失落起來,微微垂着腦袋說:“我爹孃都不要我了……”
姚善寶放下筷子,伸手摸了摸虎子的腦袋,安慰說:“虎子,是不是想孃親了?你要是想你娘了,姐姐可以帶你去。”
虎子咧着嘴巴,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好似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娘不要虎子了,她親口說過的,她說虎子不聽話,往後再不會來看我。”小虎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胸膛一挺一挺的,哭岔氣的緣故,說話也斷續起來,“其實……其實虎子好想……好想爹孃能在一起,可是……可是娘說,娘說是爹爹不要我們了。我不信,爹爹爲什麼不要我…。”
姚善寶將小虎子抱在懷裡來,伸手掏出乾淨的帕子來給他擦臉:“虎子不喜歡阿牛爹爹嗎?”
虎子狠狠點頭:“喜歡阿牛爹爹,可我更想我自己的爹爹。”
姚善寶想了一會兒,說道:“要不這樣吧,虎子,姐姐呆會兒借輛牛車來,帶着你跟阿寶一起進城玩好不好?姐姐給你跟阿寶買新衣裳去,你要是想你娘了,姐姐還可以帶你去見你娘。”
虎子沒有說話,阿寶倒是拍起小手來:“好哦,跟着姐姐進城玩去嘍,阿寶還從來沒有進城玩過呢。”阿寶很開心,伸手來拽虎子,“虎子哥哥,你別哭了,阿寶會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姐姐也會,爹孃不在的時候,能跟姐姐一起,我就很幸福了。虎子哥哥你呢?”
“嗯!”虎子點頭,眼睛紅得跟小兔子一樣,還一抽一抽的,“開心。”
姚善寶見穩住了虎子的情緒,又將他放在凳子上讓他自己坐着吃,她端起粥,將碗沿放在嘴邊,瞄眼看着兩個小男孩,笑着道:“虎子,阿寶,那我們現在開始比賽喝粥,看誰先喝完,好不好?”
“好!”兩個小小孩子應了一聲,抓起筷子使勁吃。
帶着阿寶跟虎子吃完飯,姚善寶將院子門給鎖了,兩隻手左右一邊牽着一個,先去了趙家。虎子現在住在趙家,帶虎子進城玩,怎麼着也該跟趙家打聲招呼才行。
姚善寶領着虎子走進趙家院子的時候,趙家老兩口不在家,只趙阿牛一人在。
虎子見到趙阿牛,很親切地開口就說:“阿牛爹爹,虎子跟着善寶姐姐去城裡玩兒,你要不要跟着我們一起去玩?”
現在春種農忙時節已經過了,又還沒到秋收農忙時節,所以,漣水村裡的村民們這個時候都比較閒。想賺錢的,會自己找點活幹,或者去城裡有錢人家打零工,或者自己搗鼓些小生意什麼的,而只想過過安逸生活的,便天天只在村子溜達,像姚大山兄弟那樣的就是。
趙阿牛見虎子好似哭過似的,問姚善寶道:“三妹,虎子他怎麼了?”
姚善寶揉了揉虎子的腦袋:“小孩子說想娘了,就哭了,沒事兒,只哭了一會兒就好了。對了,阿牛哥,你們家有牛車嗎?”
趙阿牛點頭說:“有牛車,不過,今天鎮上趕集,我爹孃趕着牛車去鎮上賣山貨去了。怎麼,三妹要趕牛車帶他們進城?”
姚善寶笑着道:“從這裡進城,路太遠了,我一個大人走路去倒是還好,主要是虎子跟阿寶年紀太小了。阿牛哥這裡要是沒有牛車,我便去別家借借看,看着時間也不早了,我便先走啦。”
虎子也朝他阿牛爹爹招了招小手說:“阿牛爹爹,虎子會回來的。”
趙阿牛看了看手上的弓箭,有些猶豫起來,他本來是打算進山打獵去的。
不過,要姚三妹一人帶着兩個孩子進城,他着實有些不放心。
“三妹,你等一下。”趙阿牛道,“你別去了,我去我二叔家借輛車來,你跟虎子他們擱家等我吧。”
姚善寶說:“阿牛哥你不是要進山打獵嗎?”
趙阿牛笑了笑:“原是閒着無事做,所以才準備去打獵的,既然現在三妹有事了,我怎能不幫忙。沒事,你們且擱家等着,我去去就回。”
姚善寶原本想着,自己十多天沒回家了,不知道姚家人會不會擔心自己,自己理應過去報聲平安。現在趙阿牛說陪着進城,姚善寶便道:“阿牛哥,我去我爹孃家等你吧,十多天沒回家了,先回去打聲招呼。”
趙阿牛說:“那我借了牛車,便去村口等你們。”
約好了時間,姚善寶又一手牽着一個,走進姚家院子的時候,見便宜娘姚何氏坐在院子裡殺雞。
姚善寶撇了撇嘴,心想,怕是殺給姚蓮寶吃的。
“娘,我回來了。”姚善寶微微笑着,朝姚何氏打了個招呼,又問,“我爹呢?”
姚何氏見姚善寶回來了,擡眸看了她一眼,手上的活沒停,只說道:“你爹去隔壁村子辦事了,善寶,你咋個現在纔回來?這些日子都去哪裡了?”
姚善寶沒回答她的問題,只說:“對了娘,我大姐懷了身孕。”
說到這個姚何氏立即燦爛地笑了起來,手上拔雞毛的動作也更快了,她道:“我咋個會不知道呢?那天你去了蕭家晚上沒回來,我怕出了事情,第二天一早我就去蕭家了,去了才知道,原來君寶她大嫂子生了閨女,反而君寶懷了身孕。善寶,你不知道啊,君寶現在可是很受她婆婆的寵呢。”
姚善寶淡淡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便多多往蕭家跑幾趟吧,也剛好,趁此機會籠絡一下兩家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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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善寶,我聽說,張家那傻子去參軍了?”姚何氏還是坐着,只微微擡着腦袋看自己這個小閨女,說道,“你說他一傻子參什麼軍?腦子都不好使的人,還是擱家歇着陪媳婦的好,這刀槍無眼的,萬一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可不得守寡了?哎,要說你們姐妹三兒,還是你大姐有福氣,悶不吭聲地就嫁了城裡人,雖然打一開始不受她婆家寵吧,可她命好啊,能生孩子!善寶啊,還是讓君深回來吧,這想飛黃騰達,也不是人人都可以的。我瞧,就你大姐夫有那命!張家那小子本來就是撿來的,估計他原先家裡人也是嫌棄他是傻子將他給扔了,也就你公公婆婆心善,撿了個傻兒子回來還當是寶。大傻子倒是好,剛剛娶了媳婦,也不知道孝敬爹孃,還從軍去了,他沒那個命!”
“他沒哪個命?”姚善寶剛剛還虛僞地保持着一絲笑容,但聽這便宜娘說話越發過分起來,她當下便冷着臉道,“君深從不從軍,他自己親爹親孃還沒說什麼呢,他明媒正娶的媳婦兒也沒說話呢,還輪不到你一個當岳母的說話。”姚善寶很生氣,她原本就擔心君深,偏偏還有人犯她的忌諱,她便也甩了話道,“娘,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是,大姐夫有出息,如今大姐又懷了身孕得蕭家夫人的寵了,你便覺得,你高人一等了,你覺得你現在可以對誰都指手畫腳了是嗎?”
姚何氏確實就是這樣的人,她這個人本性不十分壞,就是典型的虛榮。
家裡窮的時候,她悶不吭聲的,只夾着尾巴做人。等她有翻身的那一天了,她會比任何人都擺譜,她會看到誰都想顯擺一番,恨不得將她之前所受的委屈跟白眼都一股腦拿回來。
而對待姚善寶這個小女兒,或許兩人之間的感情比原先稍微好一點,但是跟姚蓮寶姚君寶一比,那種好便就顯得十分微不足道了。
就像,姚蓮寶只失蹤一天,姚家老兩口可以急得一夜睡不着覺。但是她姚善寶十多天沒有回家,他們卻似乎不怎麼擔心。
既然如此,反正她也不是真正的姚善寶,倒不如找個機會開誠公佈地將話說清楚比較好。
“娘,既然你這麼不喜歡我這個女兒,我也是個識趣的人,往後再不會回來便是。總之,我出嫁的時候,姚家沒有給我任何嫁妝,而你們卻收了張家一大筆彩禮錢。”姚善寶站得筆直,微微揚着下巴道,“所以,姚善寶就算是你們賣給張家的。總之,你們也從沒將姚善寶當成人看待過,你們就當她是一口牲畜,養着的時候可以幹活耕田,養肥了就沒錢!覺得她有些用處的時候,你們就對她稍微好點,現在你們有更好的前景了,便又說起這些風涼話來。既然這樣,以後我過什麼樣的生活,我夫君做什麼,還請你別指手畫腳的!我們過得貧苦,不需要你接濟,若是有一天我們真就飛黃騰達了,也希望你記住自己今天說的話,不要再來攀親戚!今天的姚善寶再不是往前的受氣包,哦不對,應該說,真正的姚善寶,早在三個月前就被你們害死了!”
“阿寶,虎子,我們走。”
姚何氏被說得竟然沒機會回得上一句話來,不過姚善寶倒是句句說在了點上,以前,她覺得姚善寶能夠賺錢,她自然對她好點,哦,還給她拿回了賣身契,她覺得這個女兒不錯。
當時對她的好,因爲有着某些企圖,倒也是真心好。
可是現在,最不受重視的女兒嫁了個傻子,她撈着一筆彩禮錢,剛好可以給蓮寶當嫁妝銀子。而大女兒呢,現在又有了身孕,她覺得,這個小閨女也就可有可無了……
姚何氏覺得自己對得很,對小閨女這種態度表示很不滿,她覺得,小閨女這是佔着給她贖回賣身契而無理取鬧。不過,再不往來便就再不往來,這樣纔好呢,省得叫她佔了兩位姐姐的便宜。
屋裡突然傳來一聲尖叫聲,姚何氏嚇得趕緊丟下手上的雞,邊跑邊喊:“咋的了?蓮寶,咋的了?”
姚蓮寶自打出了事情後,一直都是這樣,一驚一乍的。
她一心想着要嫁給卓青文爲妻,原本以爲,姚善寶已經嫁給傻子了,她便有機會了!可誰知,卓青文竟然跟她說,即便善寶不肯再嫁給他,即便他卓青文孤獨終老,他也不會娶姚蓮寶爲妻。
卓青文還指着她鼻子說……說善寶就算她害的!可她什麼時候害姚善寶了?姚善寶已經嫁人了,她怎麼害了?
姚蓮寶恨!以前恨,現在更恨!
以前的她,雖然不得青文哥哥喜歡,但是至少還是清白之身,可現在呢?幾乎全村子人都知道她姚蓮寶被歹人毀了清譽了,往後還怎麼嫁人?
是姚善寶害的,是姚善寶害的她!
卓青文……卓青文他憑什麼是非顛倒?
又是憑什麼,憑什麼姚善寶都已經嫁了人,他卓青文還是不肯娶自己?
“爲什麼?爲什麼?”姚蓮寶抓着姚何氏的手,一雙眼睛哭得跟核桃似的,目光裡滿滿是恨意,咬牙切齒道,“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不喜歡我,青文哥哥他不喜歡我!就連姚善寶都已經嫁人了,他還掛念着她!我恨,我好恨啊!娘,爲什麼?”
姚何氏見二女兒哭成這樣,她心疼死了,也跟着哭道:“蓮寶,你爲啥子偏偏要喜歡卓家那小子?他不喜歡你,那是他有眼無珠,你幹啥子要作踐自己呢?快別哭了,改日娘叫你大姐婆婆給你找個好的,快別哭了啊。”
姚蓮寶也不做聲,只是目光呆呆望着一處,手緊緊攥了起來。
趙阿牛趕着馬車,將姚善寶跟兩個小屁孩送進了城裡,馬車停在靠着城門口的地方,他道:“三妹,你們去逛吧,我便在這裡等着你。”
姚善寶說:“我原是打算去柳家叫着柳媚嫂子一起的,阿牛哥不不跟着去?”
一提到柳媚,趙阿牛眼睛亮了亮,但想着柳媚之前說過的話,他心中的一把火焰又立即熄滅了。
“算了,不去了,我一個莊稼漢就不去討嫌了。”趙阿牛說,“我若是知道她是柳府千金,怎麼着也不會癩蛤蟆吃天鵝肉的。”低着頭苦笑一聲,又說,“當初讓她嫁給我,她原是不願意的,說是不想連累我。可是現在想想,真覺得當初自己丟臉,原來只是我一廂情願。”
戳到別人的傷心之處,姚善寶倒是有些尷尬起來,她道:“阿牛哥,你何必妄自菲薄呢?人生而尊貴,或是卑微,並不是看誰有錢誰有身份地位的。你勤勞善良,待虎子也這麼好,便是值得人尊敬的。”
虎子趕忙說:“是啊,阿牛爹爹,虎子可喜歡您了。”
趙阿牛笑着拍了拍虎子的小腦袋瓜子,點頭道:“阿牛爹爹也喜歡虎子,不過,虎子,你別再跟你母親置氣了。跟着你母親留在柳家吧,或許有一日你母親想通了,她就會帶你回去見你父親。”
虎子有些委屈地低下頭:“虎子也想母親的,可是母親她似乎並不想虎子呢。”
“你個小鬼頭,總是人小鬼大的。”姚善寶說,“虎子,姐姐帶你去柳家,如果你母親親口說不要你了,姐姐就再領你回去好不好?”
虎子想了想,又望了阿寶一眼,見阿寶也朝他點頭,他低聲說:“那好吧……”
阿寶伸出小手來,握住虎子的小手說:“虎子哥哥,太好了,這樣你也回到你娘身邊了。”
趙阿牛說:“三妹,今兒一早聽你婆婆說,君深參軍去了?”
“是啊。”姚善寶點頭應了一聲,隨即望着趙阿牛道,“阿牛哥,你不會也想參軍吧?”
趙阿牛說:“我不想一輩子都留在這個窮疙瘩,種一輩子的田,做一輩子的窮人。我小的時候,卓家大哥常常會帶着我上山打獵去,後來卓家大哥離家出走了,聽村裡人說,他是去參軍了,後來再也沒有回來過。我想,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也去參軍,爲國家爲百姓出份力。當然,也希望自己能夠闖出一片天地來,到時候,也能配得上柳媚了。”
姚善寶沉默了一會兒說:“阿牛哥若是想參軍,最好還是回去跟水生叔跟花嬸子商量商量的好,畢竟,他們二老就你一個兒子。”
趙阿牛點頭道:“三妹放心吧,我會說服我爹孃的。”
姚善寶一手牽着一個,笑着道:“既然阿牛哥不願意去柳家,便也別站在這裡等吧,夏天太陽毒,怪曬的,你還是先回去吧。”
“那你們……”
姚善寶道:“我們若是要回去,柳媚嫂子會安排馬車送我們回去的,阿牛哥放心。”
趙阿牛點頭說:“那我就回去了。”又俯身抱了抱虎子,親了親他的腦袋道,“虎子,你要聽你孃的話,阿牛爹爹會想你的。”
虎子捨不得阿牛爹爹,強忍着哭說:“嗯,虎子也會想阿牛爹爹的。”
柳府裡,柳相生去了京城忙生意,柳相州又是個只會生事不會幫忙的,柳媚只能自己忙着看賬本。
坐在書房裡,纔看了沒一會兒,紫菊便跑來說:“大小姐,不好了,二少爺他又翻牆溜出去了。”
柳媚煩躁地將賬本一合,氣道:“不必管他了,由着他去!都這麼大的人了,還盡叫人操心。”話雖這麼說,可她已經起身了,問道,“這次是從哪個院子翻牆出去的?”
紫菊道:“是從東院。”
柳媚垂着眸子,低低道:“他身子纔剛剛有些起色,不知道呆在家裡,就知道到處闖禍!真是不叫人省心。紫菊,你跟着我出去找。”
“是。”紫菊俯身應着。
纔將走出大門,便撞上正迎面而來的姚善寶三人。
虎子見到柳媚,哇一下就哭了,嗒嗒嗒小跑着過來,抱着他孃的腰就哭:“娘,嗚嗚嗚,虎子想你,虎子錯了,虎子要跟娘呆在一起。”小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小胸膛起起伏伏的,他仰着小腦袋瓜子,鼻涕眼淚一大把,“娘,虎子錯了,娘帶我回家。”
柳媚也想兒子,她沒有去漣水村找兒子,倒是不因爲跟兒子置氣。而是,柳相生去了京城裡忙生意去了,爹孃又死了,相州又是個只知道花錢不知道管事的主,她不得不挑起擔子來。
也想着,虎子呆在漣水村有趙阿牛照顧着,該是不會有事。
所以,便就將這件事情給擱置下來了,卻沒想到,虎子以爲自己不要他呢。
柳媚俯身,將虎子抱了起來,她自己也哭了,卻還笑着說:“虎子別怪娘,娘這些日子實在太忙了,所以沒有去接虎子回家。你瞧,平日裡總說自己是男子漢呢,現在還哭鼻子。”
“我是男子漢,我不哭鼻子。”虎子立即不哭了,甩着小手就使勁擦了擦眼淚,眼睛瞪得圓圓的,指着阿寶說,“娘,我是男子漢,我能照顧弟弟的。”
柳媚這纔看到姚善寶手上還牽着一個粉嫩嫩的小男孩呢,小男孩子長得十分好看,雖然穿着粗布衣裳,但身上的那種貴族之氣卻是展露無疑。
“善寶,這孩子是誰家的?”柳媚看着阿寶,覺得他應該跟虎子差不多大的年紀,也很喜歡。
姚善寶開玩笑道:“路上撿來的。”笑了兩聲又說,“嫂子,剛剛阿牛哥是跟我們一起來的,不過,他又走了。”
“哦。”柳媚垂下眸子,將虎子放了下來,牽着他的小手,說道,“他是個好人,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救了我。當時他見我帶着虎子,一個女人家無依無靠的,就想着幫我,所以在他家裡簡單拜了天地。”
姚善寶道:“嫂子,我剛剛聽阿牛哥說,他要去參軍。”
柳媚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一聲:“他之前也跟我說過,說男兒應該志在四方,他不願意一輩子呆在漣水村裡。以前因爲有我,所以他沒去,現在也好,他能夠忙他自己的去了。”
姚善寶也沒再扯着這個話題,總之她該說的也都說了,只道:“嫂子,剛剛見你帶着紫菊急匆匆的樣子,是要去哪裡?”
柳媚這纔想得起來,她道:“還不是相州,身體還沒有好全,不好好在家呆着,趁着紫菊白梅不注意,又翻牆溜出去了。”想到柳相州,柳媚又氣得牙癢癢,“以前一直病着,竟是沒覺得他這般好動。現在倒是好,三天兩頭的給我闖禍,真真是沒辦法得很。”
姚善寶想了一下,說道:“或許也只是小孩子脾氣,想要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吧,嫂子越是不允許他出去,他便就偏偏要。若是嫂子哪天不再管他、由着他去了,他可能就會安分一點。”
柳媚嘆息一聲道:“他那麼大的人了,竟然還不如虎子懂事。”
虎子立即說:“虎子最懂事了。”
阿寶也不服輸,立即說道:“阿寶也懂事,阿寶在家最聽爹孃的話了。”
姚善寶看着兩個孩子,沒忍住,笑出聲來。
阿寶微微垂下了腦袋,聲音低低的:“善寶姐姐笑話我了,可是阿寶真的懂事,阿寶想爹孃了。”
小孩子說哭就哭,說笑就笑,阿寶真的想爹孃了,揉着眼睛就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姚善寶將阿寶抱了起來,安慰了他一番,又對柳媚道:“嫂子,不若我陪着你一起去找柳二爺吧。”
柳媚點頭,又吩咐紫菊道:“紫菊,你去命廚房裡今天多做些菜,中午姚姑娘要在這裡吃飯。”又說,“有姚姑娘陪着我,你便呆在家裡吧。”
紫菊俯身應着,又擡頭望了望外面的大太陽,說道:“大小姐,不若你們先等會兒,奴婢去拿兩把紙傘過來,天太熱了。”想了想又說,“還是叫奴婢跟白梅跟着去撐傘吧,別熱壞了小少爺。”
柳媚摸了摸兒子腦袋瓜子,轉頭對紫菊道:“去拿傘吧,不能曬着小虎子。”
小虎子縮在柳媚懷裡,笑得一臉幸福,然後跟同樣縮在姚善寶懷裡的阿寶躲貓貓。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但南方的溼氣重,吹在臉上的風微微溼涼的感覺。
此時正是集市上熱鬧的時候,街邊各家鋪子裡都大開着門做生意。
西街一角圍了一羣人,似乎在看着什麼,老百姓也都動手指指點點的。
虎子眼睛特別尖,見有熱鬧看,拽出一隻手來就指着說:“娘,你看,那邊圍了很多人。”
柳媚望了一眼,說道:“肯定是賣藝的,我見得多了,沒啥好看的。”
小孩子就愛湊熱鬧,不聽,就覺得人多的地方好玩,非得要去看。柳媚拗不過小孩子,看着姚善寶,說道:“善寶妹妹,要不咱就去看看吧?”
姚善寶無所謂地聳聳肩膀:“既然虎子高興,就帶着他去吧。”
原來不是賣藝的,而是賣身葬父的。
一個小女孩跪在牆角邊,身上穿着麻衣,低着頭,一聲不吭的。
旁邊立着一個草標,草標上寫着“賣身葬父”幾個大字。
柳媚瞧着有些不忍心,轉頭看着白梅道:“白梅,給這位姑娘銀子吧,也別賣身了,讓她回去好好安葬自己父親。天氣這麼熱,她一個女孩子跪在這邊也不容易。”
白梅點頭應着,從袖口裡掏出一粒碎銀子來,放到那位姑娘腳邊,說道:“回去好好安葬你的父親吧,這是我們家小姐給的銀子,我們家小姐心善,不必你賣身了,你且回去給你父親辦後事去吧。”
“白梅!”人羣中,突然出現一個男聲,衆人都轉頭望去,見是一位穿着華麗的少年。
該少年身穿月白長袍,手中把玩着一把摺扇,笑容如清風般和煦,就是那雙眼睛裡盛着滿滿調皮的惡意。
白梅見竟然是自家二少爺,趕緊起身說:“二少爺,大小姐找了您好長時間了,您怎麼又爬牆逃出去玩啊?”
“胡說!”柳相州現在身子是好了不少,身子一好,在家就呆不住,天天想要跑出來玩,甚至見柳相生去了京城,他也要跟着去玩兒,若不是柳媚厲聲唬住了他,他真能跑去。
柳相州是富家公子,如今又身體康健,又是正值年少,便也玩起了風流公子那一套。
現在整個安平縣內的老百姓都知道,柳家除了有個行事沉穩模樣俊俏的大少爺外,還有一個風流倜儻、一擲千金的二少爺。
柳相州瞪了白梅一眼,低聲警告她:“記住,別再說小爺爬牆。”他咬牙切齒,氣憤得很。
白梅有些害怕柳相州,面對他的氣魄,她嚇得後退了兩步。
柳媚道:“行了行了!相州,既然姐姐已經找到你了,你便跟姐姐回家吧。”
柳相州搖頭道:“不!姐,你以爲我成日沒事是出來玩的嗎?我可是出來幫着衙門辦大事的!”
“你能辦什麼大事?你不給衙門裡添亂就是好的了,相州,你年紀也不小了,別整天這麼不聽話。相生不在,整個家裡都要我來操持,我哪還有精力照顧你?”柳媚皺着眉說,“你瞧,虎子都比你懂事。”
小虎子仰頭望着柳相州,叫道:“小舅舅,跟虎子回家,別惹娘生氣。”
柳相州看着虎子,大手拍了拍虎子腦袋,笑嘻嘻道:“小虎子,你且看着你小舅舅今天如何威風!”一邊說一邊看着不遠處,見那邊卓雲果然來了,他拍着手道,“姐,你且看着你弟弟如何威風吧!”
柳相州轉過頭,見跪在地上的小姑娘悄悄伸手去拿銀子,他蹲了下來,笑眯眯望着眼前這位小姑娘,問道:“喜兒姑娘,你怎麼天天賣身葬父啊?”
那叫喜兒的小丫頭趕緊收回了手,又匆匆低下頭,很是無辜的樣子。
柳媚站在一邊,覺得不對勁,問道:“相州,怎麼回事兒?”
柳相州重重哼了一聲,用手上一把摺扇輕輕挑起那姑娘的下巴,回頭對柳媚道:“姐,我上次在青陽縣的時候也見過這個小姑娘,還給了她銀子,說是賣身葬父的。哼,現在竟然又跑這裡來騙人了!”
小姑娘也就十一二歲的年紀,見被人識破,她全身都有些抖起來。
柳相州眯眼望着她,見她眼神慌亂的像是小白兔一般,他心裡得意,擡着下巴說:“我已經找了衙門裡的捕快,小姑娘,你可是要蹲大牢的哦。”
叫喜兒的小姑娘已經被嚇哭了,她一邊給柳相州磕頭一邊說:“求您不要抓我,求您了,我真的不是願意的。是我爹叫我這麼幹的,我要是不這麼幹,她就打我。”
柳相州拽過喜兒的小手,見她手臂上全是青紫的痕跡,他擡腳便在死屍上狠狠踹了一腳。
那死屍立即跳了起來,瞪圓了眼睛望着柳相州:“臭小子,老子的事情你別管!告訴你,惹得老子急了,老子滅你全家。”
“哪來的土匪,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安平縣內作案!”卓雲領着一批衙門裡的人過來,看在衆人中間,轉頭對一個衙門的小兄弟說,“將他烤起來。”
“憑什麼抓我?你們憑啥抓我?”那死屍立即叫道,“知道老子是誰咩?你們曉得老子是誰?告訴你們,說出來可嚇死你們!靈水教你們知道不?告訴你,老子的後臺就是靈水教!”
“哦,原來是靈水教的人。”卓雲點頭,親自拿過鐐銬,將他烤了起來,“今天抓的就是靈水教的人!抓你正好,走,回衙門仔仔細細說清楚吧。”
那死屍跳着腳道:“老子跟你們沒完!放了老子,快放了老子!老子賣的是自己女兒,幹你啥事?”
卓雲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姑娘,問道:“你是他女兒嗎?”
叫喜兒的小姑娘望了眼那死屍,嚇得直哆嗦,卓雲說:“別怕,你只管說實話便是。”
小女孩輕輕搖了搖頭:“他說他是我乾爹,不光是我,跟我在一起的很多女孩子都叫他乾爹。他帶着我們四處走,每天都換個地方做這樣的事情。有些人心好,給了銀子,可是並不要我們賣身,所以,我這就是第二次了。”
柳相州嘴裡罵道:“膽敢騙小爺!”擡腿便一腳踹在那死屍肚子上,疼得那死屍嗷嗷直叫。
卓雲對叫喜兒的小姑娘道:“你自由了,去找你爹孃吧。”又說,“你家在哪裡,我派人送你回家去。”
喜兒搖搖頭說:“謝謝你,不過不用了,當年家鄉發生一場瘟疫,爹孃都在那次瘟疫中死了。”
柳相州哼道:“既然你是我十兩銀子買回來的,便就是小爺的丫鬟,你敢往哪裡去?”
喜兒還跪在地上,柳媚瞪了柳相州一眼,對喜兒道:“小妹妹別怕,我看你年歲還這麼小,又長得這等標誌,一個人出去了會吃虧的。要不這樣吧,你跟姐姐回家,放心,姐姐不會將你當成丫鬟待的。”
柳相州不用意了,跺腳道:“姐!”
柳媚沒理他,只碰了碰虎子說:“虎子,去,將喜兒姑娘扶起來。”
虎子聽了母親吩咐,湊近喜兒,一雙肉肉的小手拽着喜兒胳膊,奶聲奶氣地說:“喜兒姐姐,我娘是好人,你跟我們回家吧。”他轉了轉眼珠子,又說,“你應該餓了吧?我家有很多好吃的。”
喜兒確實餓了,那個所謂的乾爹,一天只給她吃一頓飯,而且一頓飯只有一個餿饅頭。今天的飯,她還沒吃呢……
柳媚將喜兒領回柳府,柳相州氣死了,但也不敢說他姐姐,只能罵紫菊跟白梅出氣。
柳媚命人去燒水,又命人去找了往年自己在家當姑娘的時候的衣裳,喜兒洗完澡,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裳走出來後,柳媚讚歎道:“這丫頭,模樣長得可真是俊俏。”又問她,“喜兒,你幾歲了?”
喜兒有些怕生,很老實得站在一邊,低着頭說:“我……我十一歲了。”
柳媚同情道:“既然你沒其它地方去,便留在府上吧,剛好我身邊缺個幫手,看你也挺機靈,往後便跟着我。你放心,不是賣身,只是找個事情給你做,總不能白養活着你吧?”
喜兒立即點頭說:“不用白養活我的,我可以幹活,我什麼都會幹。”
柳媚見她這副認真的樣子,笑着道:“好了好了,你且坐過來吧,等吃完飯後,得開始跟着我幹活了。”
一衆人吃了飯後,柳媚帶着喜兒出去,姚善寶則哄着虎子跟阿寶睡覺。
將兩個小孩子哄睡着後,姚善寶想着,既然進城了,該是去看看魯夫人跟師父才行。想着魯夫人這個時候應該在休息,姚善寶決定先去師父他老人家哪兒溜達一圈。
方無視正坐在藥堂裡發愁,見姚善寶來了,他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徒兒!”方老頭子叫了一聲,拍着手就站了起來,“爲師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