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秋莎正抱着阿寶在哄着他睡覺,見到有人突然闖了進來,她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時,她臉上又立即掛上笑容。
“善寶妹妹,真的是善寶妹妹嗎?”秋莎將阿寶放在牀上,輕輕給他蓋上薄薄的被子,轉而朝着姚善寶跟張君深走來,“真的是你們,可真是太好了,善寶,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你了。”
姚善寶笑着給秋莎一個大大的擁抱,幫着張君深圓話道:“嫂子,剛剛在外面叫你們,沒人應着,以爲出事了呢,所以我們就衝了進來。嫂子,是我們無禮了,你不會怪我們吧?”
秋莎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只端了凳子過來:“善寶妹妹客氣了,我剛剛在哄着阿寶睡覺,一時沒有注意到。你們快些坐下吧,咱們坐下說話。”
張君深轉頭左右看了看,見窗戶是打開着的,他側身過去瞧了瞧,眉心緊蹙問道:“秋莎,阿奴法呢?”
秋莎說:“他進山打獵去了,怎麼了,你們這次來是找阿奴法的嗎?”
姚善寶道:“不是來找阿奴法的,我們這次來,是想進山挖一味叫做七彩果的草藥的。”
“七彩果?”
“怎麼,秋莎聽說過?”姚善寶挑眉,她記得秋莎跟阿奴法都是不懂醫理之人啊,也知道七彩果?
秋莎搖了搖頭,甜甜笑道:“不認識的,聽都沒聽說過呢。”
姚善寶沒再說話,只轉身往牀邊走過去,見阿寶說得香甜,她一顆心都軟化了。
“阿寶長得真可愛,我就喜歡這麼大年紀的小孩子。”姚善寶在牀邊坐下來,將阿寶放在被子外面的小手輕輕執起,放進被子裡,又給他掖好被角,不自禁便摸了摸他粉嘟嘟的嫩臉,“嫂子你跟阿奴法可真是有福氣,阿寶又乖巧又可愛,你們夫妻又恩愛,隱在山林之中不問世事,想必也是一件美事。”
秋莎說:“只要他們父子能夠健健康康的,我便什麼都不在乎了。”一邊說着,一邊臉上露出甜蜜幸福的笑容來,輕輕碰了碰阿寶的額頭,問姚善寶道,“對了,善寶妹妹,你們找七彩果做什麼?”
姚善寶沉沉嘆了口氣道:“是這樣的,家裡人病了,而且病得不輕,我翻看了所有醫書,發現只有用到七彩果方能治好家人的病。這種藥材甚是少見,城裡各大藥堂里根本沒有,我去赤霞山上也沒有找到,所有隻能來這青鸞山碰碰運氣了。”
“原來是這樣。”秋莎眨了下眼睛,說道,“善寶妹妹,那你們是想阿奴法帶着你們進山嗎?”
姚善寶望了張君深一眼,張君深說:“記得上次聽阿奴法兄弟說過,青鸞山上常年出沒野虎猛獸,如果沒有熟悉地形的人帶領,怕是很容易出事。不過,既然阿奴法沒在,我便跟善寶先去。”
秋莎道:“這樣吧,你們不常進山,我也不放心你們。善寶,你跟張兄弟先在這裡坐着等等,我去找找阿奴法。”邊說邊解了腰上圍裙放在一邊,又拿起一件外衣披上道,“阿奴法進山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很快,你們彆着急。”
姚善寶倒是有些擔心起秋莎來,走過去說:“嫂子,你一個人去不安全,不若讓君深跟你去吧。我一個人在這裡沒事,若是你在深山遇到什麼猛獸,他也可以保護你。”
“不用了。”秋莎笑着道,“我雖然沒有武功,不過也在這山上生活多年了,知道哪裡安全。”垂眸望了眼一旁睡得正香的阿寶,誠懇道,“只是阿寶要拖善寶妹妹好好照顧才行。”
“嫂子放心吧,我會幫着照顧好阿寶的。”姚善寶很是爽快地應了下來。
秋莎走後,姚善寶問張君深道:“怎麼了?剛剛看你的樣子,似乎是這屋裡有什麼人?”
張君深喟嘆一聲,眉心蹙得緊緊的,一雙眼睛泛着精銳的光。
輕輕於一邊落座,張君深道:“剛剛屋子裡除了阿寶跟秋莎,確實還有另外一個人在,他雖然跑得快,但是我進來的時候還是看到了。”眸光一縮,手輕輕在桌子上拍了拍,隨即目光看向姚善寶,“善寶,看來事情遠比我們想象得要複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秋莎跟阿奴法絕對不簡單。他們正年輕,卻隱居在這山間多年,已是很奇怪……況且,他們不懂醫術,這兩三年來,大人不生病、或者說生了病熬着些沒事,但是小孩子不行,只一個簡單的風寒都能讓他們措手不及,要是更嚴重的病,怕是……”
姚善寶不笨,已是明白了張君深話中的意思,隨即靠近了他一些道:“你是說,他們隱居在這裡是有目的的?你說的也對,小孩子免疫力差,三天兩頭的小感冒是難免的,所以,他們說已經隱居此處多年未跟外界聯繫過,是經不起一點推敲。”
回頭望了阿寶一眼,見小小孩子單純得很,姚善寶道:“阿奴法跟秋莎是南翎國的人,就算有什麼陰謀跟目的,怕也是爲了國家。就像你我一樣,身爲樑人,自當報效國家。只是,阿寶就可憐了,他還這麼一點小,什麼都不懂……”
姚善寶正說着話,阿寶哼唧哼唧就說了夢話:“孃親,我要孃親,我要孃親,嗚嗚嗚,你們不要殺我的孃親。”
“阿寶,你醒醒,你做噩夢了。”姚善寶走過去,將阿寶抱在懷裡,輕輕撫拍着他的後背道,“阿寶乖,孃親在的,沒事兒的。”
阿寶顯然還沒有睡醒,以爲姚善寶就是秋莎,一雙小手緊緊抱着姚善寶脖子,攀附在懷裡,滿足地道:“孃親,阿寶要快些長大,等阿寶長大了,就可以保護孃親了。阿寶聽孃親的話,阿寶會乖乖的,不調皮。”
懷裡抱着香噴噴軟乎乎的一團,姚善寶一顆心都要化了,她湊脣在阿寶臉上親了一口,接着他的話說:“好啊,那娘等着阿寶長大,阿寶長大了,就可以保護孃親了。”望了張君深一眼,姚善寶心思一轉,眨了下眼睛問阿寶,“那阿寶告訴娘,是誰要殺孃親呢?”
一提到殺孃親,阿寶又激動了,哭着說:“壞人,他們都是壞人,嗚嗚嗚。”
“好了好了,阿寶不哭,娘沒事的,壞人都被你爹打跑了。”姚善寶輕聲哄着阿寶,將他抱了起來,邊走邊唱歌哄他繼續睡覺,“阿寶繼續睡吧,做個好夢,這裡沒有壞人的。”
阿寶終於平靜下來了,不再哭也不再鬧,只是湊着嘴朝姚善寶胸口來,嘬着小嘴,吧唧吧唧的。
姚善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還在哄着阿寶說:“阿寶乖乖睡覺,呆會兒就給阿寶做好吃的。”
阿寶還在吧唧着嘴說道:“我餓了,孃親,阿寶餓了,阿寶要吃奶……”說完又湊近姚善寶胸口一點,嘬着嘴,吧唧吧唧的,“吃奶,阿寶要吃奶。”
姚善寶臉刷一下紅透了,她迅速看了張君深一眼,見他眸子裡也盛了滿滿笑意,姚善寶瞪了他一眼道:“你……你快過來幫忙啊,還愣着幹什麼?”一邊繼續哄着阿寶,“阿寶乖,呆會兒給你吃,阿寶先睡覺,乖。”
張君深大步走了過來,從後面將姚善寶抱住了,下巴抵着她的滾燙的側臉,笑着道:“善寶,我們遲早會有自己的孩子的,這樣也好,先讓你鍛鍊鍛鍊。”
姚善寶一拳頭揮了出去,臉紅得跟要滴出血來,嗔道:“你少貧嘴了!”
張君深裝作很痛的樣子,悶哼一聲,隨即將姚善寶抱得更緊。
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他在她耳邊呵氣道:“記住,你還欠我一個洞房呢。”
阿寶吃不到奶,又哭了,姚善寶趁機將臭流氓給揮開了,只低頭垂眸哄着阿寶:“阿寶不哭了,我不是你的孃親,等阿寶孃親回來,阿寶就可以吃奶了。阿寶要乖乖的,不然你孃親回來了會擔心的。”
阿寶果然不再鬧了,只伸出肉肉軟軟的小手揉了下眼睛,然後睜開眼睛,靜靜望了姚善寶一會兒,忽然咧嘴笑了:“是神仙姐姐……姐姐來看阿寶了,孃親跟阿寶說姐姐會來的,阿寶一直等着姐姐呢。”
姚善寶湊着脣在他粉嫩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大口,笑着說:“那阿寶告訴姐姐,這些日子你有沒有乖乖的?”
阿寶眼睛黑沉沉的,亮亮的,裡面像是攢了許多碎碎的星子一般。
他很乖地點頭道:“有聽爹爹跟孃親的話,孃親不讓我再跟着爹爹進山了,阿寶就不去了。”
姚善寶伸手點了點阿寶鼻子,嬌笑道:“阿寶可真是很乖很乖的孩子呢。”
阿寶望了眼張君深,腦袋一縮,就往姚善寶懷裡縮去,只露出半張腦袋來,偷偷看着張君深,問道:“姐姐,這位叔叔是誰啊?”
張君深表情嚴肅,伸手就摸了把自己的臉,擰着眉毛問:“爲什麼叫她姐姐,叫我叔叔?”
阿寶看着陌生叔叔這麼兇,有些被嚇到了,再加上起牀氣,他小嘴巴一歪,哼唧哼唧的就哭了。
姚善寶瞪了張君深一眼,趕緊去哄阿寶道:“阿寶別哭了,他只是長得嚴肅一些,不是壞人的。阿寶別哭,呆會兒你娘就會回來了。”
阿寶一聽到孃親,越哭越兇:“孃親,我要孃親,嗚嗚嗚。孃親,阿寶要孃親,嗚嗚嗚。”
小孩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姚善寶簡直有些招架不住了,開始怪張君深。
“都怪你,阿寶剛剛還好好的呢,都是你嚇唬他的。”
張君深有些委屈,擡着眉毛看媳婦兒:“我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他覺得很鬱悶,明明自己就沒錯。
姚善寶不再理張君深,只抱着阿寶在屋子裡來回走,不停地哄。
張君深想幫忙,卻插不上手,只能呆呆站在一邊。
外面有些動靜,張君深突然喜道:“阿寶,你爹孃回來了。”
阿寶蹭着身子要下來,姚善寶放他到地上,牽着他的小手:“你看,姐姐說的沒錯吧?你娘回來了,走,姐姐牽着你出去。”
院子裡面,阿奴法將雪兒牽到一邊,跟秋莎低頭說了幾句話。
阿寶牽着姚善寶的手就走進院子,叫道:“爹,娘,阿寶餓了,阿寶想吃奶。”小孩子剛剛睡醒,說話聲音都是含糊不清的。
秋莎趕忙走了過來,俯身抱起阿寶,笑着道:“都多大的孩子了,你羞不羞啊?還吃奶呢,娘給你煮飯吃好不好?”看着他哭得髒兮兮的小臉,秋莎戳着他腦袋笑道,“阿寶都這麼大的孩子了,還哭鼻子,丟不丟人!”
阿寶咂了下嘴巴,伸手就揉了下眼睛,有些委屈:“可是阿寶就是想孃親了,還想吃奶。阿寶醒了看不見孃親就會想,阿寶就哭了。”
秋莎道:“阿寶乖,今天有客人在,不許哭鼻子知道不?”她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笑着跟姚善寶兩人打招呼,“阿奴法我給叫回來了,也跟他說了你們,他現在就帶着你們去。”回頭喊道,“阿奴法,善寶妹妹跟張兄弟又不是第一次來我們家了,你快過來打聲招呼啊。”
阿奴法沉着一張臉,頗爲不情願的樣子,但還是走了過來,睇了兩人一眼道:“聽秋莎說,你們在找七彩果?”
阿奴法還是跟上次一樣,對待姚善寶跟張君深兩人並不怎麼友好,同他們說話的語氣也比較生硬。
不管阿奴法如何排斥,姚善寶想,既然有求於人,自然得笑臉相迎,於是笑着道:“家裡親人生病,我查遍醫書,其它藥材都可以找得到,獨獨缺這一味藥材。上次給阿寶挖藥的時候,在山上看見過,所以就跋山涉水地過來了……阿奴法大哥,還得麻煩你了。”
姚善寶見這阿奴法似乎不太情願幫忙,所以特意提了上次給阿寶抓藥的事情,想着,或許看在阿寶的份上,阿奴法會幫他們一下。
孰料,阿奴法卻道:“你是樑人,你的親人也是樑人,樑人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憑什麼幫你們?你們哪兒來的便哪兒去吧,往後也別再來打攪我們平靜的生活了,我是不會幫忙的。”
姚善寶急道:“阿奴法,我不明白,你爲何會這麼生氣?我聽秋莎說,你的母親是樑人,也就是說,你身上有一半樑人的血統,那你也就是半個樑人!至於三年前的兩國戰爭,你以爲受傷的就只有南翎國嗎?我們南樑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阿奴法,你爲何這般恨樑人?”
阿奴法雙拳緊緊攥起,額際青筋暴露,努力隱忍着,從牙縫裡擠出字來:“你們現在就滾出去!往後不許你們來我家,若是再不走,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邊說邊從腰間抽出彎刀來。
張君深眸子一沉,將姚善寶拉到自己身後去,薄脣抿得緊緊的,只道:“既然阿奴法兄弟不肯相助,那我們便也不強求,就此告辭。”
“可是……”姚善寶還想再說,卻被張君深打斷了。
“善寶,我們走吧,自己去找。”張君深背脊挺得筆直,一雙如鷹般犀利的眸子盯在阿奴法臉上,“阿奴法,你是一條漢子。只不過,你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你的仇人到底是誰,你自己心裡清楚。善寶,我們走。”
阿寶見姚善寶走了,伸出小手來抓住她:“姐姐,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還有雪兒,我跟雪兒都想姐姐的。”
此時的雪兒,站在一邊,哀悽地嚎了兩聲,表示阿寶說得對。
姚善寶道:“阿寶在家聽你孃的話,姐姐有空就來。”望了雙目猩紅的阿奴法一眼,又說,“或者等你阿爹對我的看法改變了,我就再來看阿寶。”
阿寶伸手揉了揉眼睛,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阿爹阿爹,你爲什麼要趕姐姐走,阿寶不喜歡阿爹了,嗚嗚嗚。孃親,孃親,阿寶要姐姐陪着玩,阿寶生病的時候,是姐姐給我熬藥的,阿寶還沒有謝謝姐姐呢。”
秋莎輕輕拍着阿寶,哄道:“阿寶別哭了,你阿爹要是不願意陪着他們去,孃親帶着他們去。”
“秋莎!”阿奴法吼了一聲,不願意相信,搖着頭說,“你爲何對他們這般好?”
秋莎道:“阿奴法,善寶妹妹說的對,你要想清楚你的仇人到底是誰。樑人有好人也有壞人,咱們南翎國有好人也有壞人,害死你孃親的人與其說是樑人,倒不如說是……”
“你夠了!”阿奴法已經完全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握住刀柄的手被磨得漸漸沁出血來,他道,“秋莎,求你不要再說了,求你……”
姚善寶有些傻眼,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阿奴法這麼恨樑人,是因爲他的母親的死?難怪呢,要說一般的人若是沒有家仇的話,國恨也不會上升到這個層面來。難怪難怪……
秋莎將阿寶遞給姚善寶抱着,她則過去輕輕摟抱住阿奴法,親切道:“阿奴法,你不要這個樣子,只有你自己走出來了,你才能放下心裡所有的事。我們不能被仇恨矇蔽了雙眼,要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些害我們的人,遲早是會有報應的。”
阿奴法也反手抱住秋莎,似是全身都在顫抖的樣子,他緊緊閉着眼睛:“我永遠不能夠忘記母親的死,她被吊在城門上,是被樑人亂箭射死的。他們怎麼那麼殘忍,我的母親又有何錯?爲何……爲何他們要那麼殘忍的殺死她。”
秋莎安慰阿奴法,輕輕拍着他的後背道:“過去了,都已經過去了,阿奴法。你要是一直這個樣子,母親在天之靈也不會放心的,你要振作起來。無論怎樣,我跟阿寶都會陪着你,我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阿寶見自己阿爹哭了,他也揉着眼睛哭了出來:“阿爹阿爹,阿爹別哭,阿寶會乖乖聽話的。”他伸出肉肉的小手來,給他爹擦眼淚,“阿爹別哭,阿寶會傷心的,阿寶跟孃親會一直陪着阿爹。”
阿奴法再也控制不住,將阿寶也抱進懷裡,一家三口埋頭痛哭。
見堂堂七尺男兒哭成這樣,姚善寶望了張君深一眼,拽了拽他的手說:“我們走吧。”
張君深點頭,沒再說話,只是默着臉,拉着姚善寶往山深處去。
才走了沒幾步,阿奴法喚道:“兩位請留步。”
兩人回頭,正見阿奴法挎着彎刀朝二人跑來,姚善寶立即奉上笑臉:“阿奴法大哥相通了?決定帶我們去找七彩果?”
阿奴法依舊沒有什麼笑臉,只望着張君深道:“張兄弟,我需要保護我的妻兒,還是不能夠陪着你們去。不過,山中猛虎野獸多,倒是可以給你們指條明路。”他伸手指着前方一條崎嶇小道,“沿着這條路走,路的盡頭就是。”
姚善寶歪頭看了看,發現根本就沒有盡頭,轉頭想再問的時候,發現阿奴法已經離開了。
“君深,那隻能我們自己去找了?”姚善寶有些泄氣,“原本指望着有阿奴法帶路,我們可以早些回去,現在看起來,怕是天黑能找得到就不錯了。”
張君深倒是脣角掛着淺淺笑意,伸手拍了拍姚善寶腦袋:“你剛剛不是還說,人都得靠自己嗎?走吧,有我在,沒事的。”
姚善寶走在前面說:“希望能夠快點找到,卓二哥跟姜榮中毒之後跟人動過手,毒性已經在漸漸蔓延,如果再不及時熬出解藥的話,就算撿回了性命,怕也是會武功盡失。”
張君深默着一張臉沒說話,半餉方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姚善寶憑着記憶,終於在日落之前找到了七彩果。
“君深,在那邊。”姚善寶雙眼冒光,看着山崖邊長在石頭縫上的小小彩色的果子道,“就是那個了,書上記載也說是長在石頭縫裡,拇指般大小的果子。”
姚善寶想要上前去採摘,被張君深拉住,他道:“山崖邊危險,你呆在這裡,我去。”說完大步走過去,當手剛剛碰到果子時,突然寒光一閃,耳邊嗖嗖刮過風,然後他伸手輕輕一捏,兩指夾住了暗箭。
不遠處的草在晃動,似乎有個人影晃過。
“君深。”姚善寶沒想到這裡竟然會有人搞暗殺,嚇得七魂丟了六魄,趕緊往張君深處跑去,問道,“怎麼樣?”
張君深搖頭:“我沒事。”精銳的目光一直盯着草叢裡那個快速閃動的人影瞧,隱約間,看見了那柄佩戴在腰間的官刀。
他二話沒說,瞄準草叢中的人,迅速將手中暗箭射了出去,正中那人右臂。暗箭傷人的人受了傷後,跑的速度更快,沒一會兒的功夫便逃離兩人視線。張君深想去追,但又不放心姚善寶,便作罷。
賊人右臂受了箭傷,而且他又發現他是衙門裡的人,待回去跟卓雲商量商量,想要查出兇手是誰,不難。
姚善寶轉頭左右望了望,覺得這邊實在危險,一手緊緊抓着張君深的手,一手夠到懸崖邊上,採摘到了那七彩果。
山崖陡峭,姚善寶站在山崖邊,指着山另一邊說:“君深你看,那邊綿延數裡的白色帳篷,可就是樑駐紮南疆的將士住的地方?”姚善寶望着山崖底下的帳篷,唏噓道,“原來竟有這麼多人。”
張君深側身,伸手拉了拉姚善寶道:“你過來一些,那邊危險。”將她擋在自己身後,也望着山底,點頭道,“以前我也跟他們一樣,同吃同住,若不是三年前我爲奸人所害,現在……”
後面的話他倒是停住了,若不爲奸人使個“鳩佔鵲巢”之計來害了他的話,他堂堂霸王,會向朝廷屈服嗎?若是說屈服,這不符合他行事風格。若是說不服,怕是一場血戰。
內憂外患,估計……
想了想,張君深道:“善寶,我們回去吧。”
姚善寶知道他有事瞞着自己,不過,她也不願意多問。她覺得,如果他想告訴自己自然會說,如果不想,問了估計也不會說。就算說了,怕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吧?
罷了罷了,還是將心思放在研究草藥跟研讀醫書上比較好,至於感情的事情,既然成了夫妻,彼此之間自然是得有一份信任的。
兩人成功採摘到七彩果回到漣水村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走進卓家院子,姚善寶見卓青文站在院子裡,問道:“三哥,讓你買的藥都買回來了嗎?”
卓青文見是姚善寶,淡淡點頭:“在屋子裡。”
“哦。”姚善寶應了聲,進屋給卓雲跟姜榮熬藥。
張君深留在院子裡,望了卓青文一眼,問道:“姚蓮寶找到沒?”
卓青文說:“我爹跟村子裡的村民們還在找,不過想來,連我二哥跟姜榮都找不到,怕是旁人也不那麼容易找得到吧。”
張君深緊緊皺眉,沒再說話,只朝卓青文點了點頭,大步往屋子裡走。
屋子裡,卓雲跟姜榮二人一見醒來,只是體還比較虛,沒有什麼力氣。
姚善寶熬好藥,盛了兩碗,端了進去,給兩人喝了。
卓大娘一直陪在旁邊,見姚善寶將解藥給兩人喝了,她道:“善寶,你二哥喝了解藥,該是沒事兒了吧?”
姚善寶執起卓雲的手腕,在他脈上搭了搭,笑着點頭:“沒事了。”
喝了藥後,卓雲明顯感覺自己身體裡有股氣流在躥,感覺也比剛剛有力氣得多了。他坐正身子,閉上眼睛調勻了氣息,覺得身體舒暢後,方睜開眼睛對着卓大娘說:“娘,三妹跟張兄弟想必餓了,兒子也餓了,您去給我們做飯吃吧。”
卓大娘見兒子臉色好了不少,趕緊起身道:“好好好,娘這就去。”
卓大娘出去之後,張君深方於一邊坐下來,眉心微微蹙着道:“如果沒有猜錯,咱們衙門裡有內奸。”
“有內奸?”姜榮咳了一聲,有些不信,“誰?”
張君深搖頭:“目前還不知道,不過,想知道誰是內奸也並不難,回一趟衙門便可。”
卓雲道:“張兄弟,你可是發現了什麼?”
張君深點頭:“剛剛我跟善寶去青鸞山上採摘七彩果的時候,發現有人暗箭傷人,是誰我沒有看清楚。不過,我看見他腰間掛着衙門裡的官刀,而且,我用箭傷了他右手手臂。”
姜榮擡手便在牀板上錘了一拳,眸光沉沉的:“若是叫我知道是誰,我姜榮必定將他大卸八塊!”因爲身體還虛弱,又動了氣,幾句話才說完,又不停地咳了起來。
姚善寶說:“記住,十二個時辰之內勿要動氣。”
姜榮坐正身子,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方纔調勻氣息。
卓雲聽了張君深的話後只是虛眯了下眼睛,看着張君深,問道:“張兄弟,感覺今日與往日不同。”
張君深既然不傻了,也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便直言不諱:“實不相瞞,在下已經恢復記憶,所以卓大哥會覺得在下與往日不同。”
卓雲說:“我看張兄弟的身手不凡,想必是身份不簡單。兩年多前,張家夫婦將張兄弟帶回來的時候,正值兩國息戰之際,莫非張兄弟是一位將軍?”
張君深沒有否認,只道:“真實身份,在下現在不便多說,只不過,卓大哥猜的也沒錯,在下兩年多前是隨軍殺敵的將士。”
卓雲點頭說:“早就覺得張兄弟身手不凡,此次有張兄弟相助,我想,這個案子不難破。”說了一番客套話後,卓雲垂下眸子,想了想道,“只是,姚二妹至今不知下落,也怪我,太過輕敵了。”
張君深說:“我已經派人守住了小樹林幾個出口的方向,只要這個歹徒沒有遁地之術,便不可能逃得出去。只是,我想不明白,此事跟靈水教有何干系?歹人又爲何會用靈水教秘製的地火龍傷人。”
姜榮說:“姚姑娘無故失蹤這件事情我有責任,總之現在我的毒也解了,我想我還是出去找找吧。光靠村民一己之力,我不放心。”
卓雲點頭:“張兄弟,我們一起去。”
姚善寶叮囑道:“出去找可以,但是二哥你跟姜榮身子剛剛好,勿要動氣。不行,我也得跟着你們一起去。”
卓雲想要阻止姚善寶,張君深道:“沒事,就讓她跟着吧。”
外面卓大娘剛剛做好晚飯,見幾人要出門,她大驚,趕緊一把抓住卓雲的手臂說:“兒子,你這身子還沒好呢,要去哪裡?”
姚善寶道:“去找我二姐,大娘放心吧,有我跟君深在,二哥沒事的。”
卓大娘還是不放心,緊緊抓住兒子手臂不肯鬆手,只說:“雲兒,你大哥當初就是這樣說走就走,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的。娘已經失去了你大哥,要是再失去你,娘可不想活了。”
見自己孃親大聲痛哭的樣子,卓雲忽然覺得自己不孝極了,不過想着案子的事情,他到底也放心不下,一時倒是沒了主意。
這時,卓青文從院子裡走了過來,看着他孃的樣子,垂着眼皮道:“二哥,你別去了,要是你不放心,我替你去吧。”又說,“娘,您別哭了,這麼多人都在這邊呢。我去吧,反正在家裡閒着也是閒着,剛好找些事情做。”
卓大娘點頭同意了:“青文,你去,你二哥責任心重,你務必替你二哥將蓮寶找回來。”
卓青文沒言語,只點頭“嗯”了聲,轉身往小樹林的方向離去。
小樹林裡,村子裡的人都打着火把,四周都黑漆漆的,彼此都看不清楚。
黑暗中,卻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喊道:“我找到姚家姑娘了,在那邊?那邊有個山洞,姚姑娘被人捆了手腳。”
姚善寶拽了拽張君深的手說:“你聽,有人找到二姐了。”
幾人當下立即循聲而去,到洞口的時候,見洞口四周已經圍了許多村民。
村民們舉着火把,見姚善寶來了,說道:“姚三妹,你姐姐就在裡面,我將火把給你,你自己進去看吧。”
姚善寶沒說話,只是拿過一旁村民遞上來的火把,舉着火把往山洞去。
張君深拉住她道:“等等,我跟你一起進去。”
山洞裡,姚蓮寶被捆住了手腳,嘴巴里還塞着布巾,身上穿的衣裳也不整。她臉上帶着淚澤,一副已經哭得沒有力氣的模樣,姚善寶望着姚蓮寶這副模樣心裡大驚。
莫非……
姚善寶伸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子,抖着手替姚蓮寶解開了捆住手腳的麻繩,姚蓮寶被鬆了綁,也沒有動,眼神頗爲呆滯的樣子。
姚善寶伸手推了推她,喚道:“二姐?”
見姚蓮寶還是沒有動,也不知道說話,姚善寶說:“君深,你去洞口跟村民們說,謝謝他們幫忙找到二姐,你讓他們先回去吧。”
張君深垂眸望了姚蓮寶一眼,眼下也看明白了,只點頭道:“你自己小心。”
姚善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點頭道:“我知道。”
外面村民被告知姚家二姑娘沒事,都已經散去,姜榮覺得姚蓮寶出事他有責任,便跟着一起進來。
當見到姚蓮寶衣裳不整地躺在姚善寶懷裡時,他心裡的罪責感更加深重起來,一個沒忍住,伸手便拍斷了一棵樹。
姜榮動了氣,忍不住捂着胸口使勁咳了起來,姚善寶轉頭望了他一眼,到底沒說什麼。
姚蓮寶眼神渙散,一直呆呆地望着一邊,姚善寶叫了她好幾聲,她都當做沒有聽到。
嘴上沒說話,眼淚卻止不住往外流,只喃喃叫着:“青文哥哥……”
姜榮望着姚蓮寶的樣子,一雙拳頭使勁攥起,骨頭捏得咯咯直響。
鬆了手,他默着一張臉,解下自己的衣裳遞給姚善寶道:“給她披上吧,我出去喊卓三公子進來,姚姑娘似乎在叫他。”
“青文哥哥來了嗎?”姚蓮寶一聽到卓青文,立即回了神來,她精神不好,頭髮亂亂的,使勁搖着頭道,“不,別叫青文哥哥,不要讓他看到我現在的樣子。好不容易……”她越哭越兇,哽咽了好幾聲,方說句完整的話來,“好不容易沒人跟我搶了,我以爲我就可以嫁給青文哥哥了,可是……可是……。還是都毀了。我好恨!嗚嗚嗚,我好恨!”
姜榮蹲在姚蓮寶跟前,望着她說:“姚姑娘,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要怪便怪我吧。是姜榮失職了,害得姑娘如今這般……只是姑娘莫要傷心,千萬別傷了自己身體纔好。”
姚蓮寶像是瘋了似的,使勁揉着自己頭髮,臉上淚水混着泥土已經看不清本來的面色。
她只嗚咽哭着道:“沒有用了,一切都沒有用了……”
看着姚蓮寶哭成這個樣子,姜榮越發自責起來,他站起身子說:“張兄弟,你告訴我衙門裡的那個內奸是誰,我去了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張君深喉結滾動了下,說道:“姜兄弟莫要動氣,此時得回去跟卓大哥從長計議,急不得。”
姜榮緊緊抿着脣,沒再說話,一雙眼睛裡攢着怒火,像是隨時都要將那敵人給燒死似的。他脫了自己的外衣給姚蓮寶批上,轉頭看了姚善寶跟張君深兩人一眼,說道:“我揹她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