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后端端坐着,面含微笑地望着光景帝,點頭道:“確實是開心的事情,皇上,幾位皇子都到了擇親的年紀了,剛好又湊到了一處去,臣妾想着,何不趁着今天命位夫人進宮請安的機會,好好擇一擇呢?”目光又輕輕落在端貴妃身上,陳皇后依舊笑得雍容,“妹妹,你可是看上哪家的千金了?你且說出來,剛好閔兒也在這,也叫他好生瞧瞧看。”
聽得皇后如此說,光景帝也頗有興致地將目光轉向端貴妃。
端貴妃原本是提不上什麼興趣的,忽而見皇上望向了自己,她立即坐正身子來,嬌笑着說:“楚王魏王都還在這裡呢,怎可叫閔兒先擇親?皇后姐姐這是折煞妹妹了,妹妹想,楚王殿下爲嫡又爲長,還是叫楚王先選吧。”
端貴妃面上含着笑意,心裡卻是有些幸災樂禍的,因爲她的兒子蕭閔已經跟她說過了,這位戰功赫赫的楚王殿下看中的正是日漸衰落的鎮國公府二房一位妾氏所生的女兒,而且那位妾生女還是打小長在鄉間的。
哼,一個粗鄙的鄉野丫頭,若是真能嫁得楚王爲正妃,可真是一大笑柄。
皇后不在乎楚王,可到底楚王也是皇后跟皇上之子,羣臣少不得得議論。今日的正妃,明日很可能就是皇后,若是姑娘家出身不行,可是會給自己的王爺夫君大大扣分的。
這般想着,端貴妃脣邊笑意更深,那雙本來就很漂亮的美眸更是嬌豔動人。
光景帝扭頭問蕭晝:“阿晝,父皇記得,你上次有說過,說是選中了鎮國公府二房的千金?”
蕭晝筆直站立着,聽得父皇問話,他才微微頷首:“回父皇的話,正是。”話音才落,便將目光落向姚善寶處,而此時的姚善寶也在看他,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又匆匆離開。
光景帝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抿着薄脣,好一會兒才說:“婚姻大事,雖則說是叫你們哥幾個自己相看,但到底馬虎不得。”頓了一頓,轉頭望向姚善寶,細細打量一番,女孩子穿着水粉色的長裙,一頭烏亮的長髮微微挽起,瓷白肌膚,大眼睛,雖則年紀小,但是卻極爲沉穩的樣子。
還聽說了,這位秦府小姐不簡單,拜了名師學醫,而且還在祁州醫術大賽中奪得冠軍寶座。當初祁州大水後發瘟疫,也是這丫頭跟阿衍那孩子一起幫着許知州解決的。
阿衍那孩子也是個懂事可憐的人……
想到此處,光景帝目光又往座下掃去,見漢王妃秦氏正端端坐在底下,他便笑問:“漢王妃,阿衍怎生沒跟着一起入宮?朕記得,阿衍已經回京了。”
漢王妃秦氏聽得皇上問自己話,立即起身,微微頷首回話道:“回皇上的話,阿衍身子不舒服,熬不得夜,早早便吃了藥睡下了。”說着也有幾分緊張,悄悄擡眸望了光景帝一眼,又說,“沒能給皇上請安,待明日臣婦領着阿衍來給皇上請罪。”
“漢王妃言重了。”光景帝笑了笑,又道,“朕只是記得,阿衍似乎尚未說親,也想着趁着今日這個機會,叫阿衍好好瞧瞧。阿衍打小就跟阿晝關係好,如今他們兄弟二人若是能夠同時娶妃,想來也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漢王妃秦氏見皇上這般擡舉阿衍,趕緊謝恩:“臣婦回去定會將皇上的旨意傳達到阿衍那裡,皇上許是不知道,臣婦前些日子還私下跟阿衍說過呢,說他到了年歲,該是時候娶妃了。可阿衍這孩子脾氣執拗得很,愣是說不通,皇上,您何不給阿衍指門親事?”
秦氏自打上次破了口跟蕭衍提了娶妃的事情後,蕭衍似乎一直都在迴避着她,她雖則是做母親的,但是卻沒有辦法。她知道,兒子對她是有恨意的,可是兒子也不能因此不娶妻啊……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就算阿衍雙腿廢了,可這也不能成爲他不肯娶妻的理由啊。
這邊思忖着,那邊聽得光景帝說:“漢王妃這般說,可是有了瞧中的人家了?既是有了看中的人家看中的姑娘,不若就跟皇后說說,到時候要是阿衍自己也願意,朕再賜婚。”
皇后也笑着道:“是啊,漢王妃既然這般說了,想必是得了可心的姑娘,不若趁着這個機會說出來吧。”
漢王妃望了眼一直靜靜站在自己母親身邊的秦桐,想了想,索性一咬牙便說了:“回皇上皇后的話,臣婦記得,阿衍打小便跟臣婦孃家的桐姐兒要好。阿衍雖則離開京城這麼些年,但是跟桐姐兒的情分還是在的,不若皇上皇后便就將鎮國公府二小姐賜給阿衍吧。”
“哦?”光景帝這次倒是真心笑了,轉頭望着一邊的秦桐,見這姑娘雖則不比她妹妹出挑,但到底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兒,不禁點頭,“之前朕倒是沒有發覺,姑母家的閨女,真是一個比一個養得好。”
今日帶了兩個閨女來,倒是都叫蕭家兩個年輕俊纔給挑中了。
惠安老公主心裡微微有些不高興,阿衍雖則是他親外孫,但是很明顯,阿衍殘了雙腿,不是她的選擇。她是想着將秦榕嫁給楚王,再拿秦桐做一個賭注,到時候,也會多一層勝算。
如此思念着,惠安老公主便說道:“秦家的姑娘何德何能,哪能都嫁入皇家去。”乾巴巴地笑了兩聲,又說,“此事……此事還是由皇上跟皇后做主。”
光景帝怎會不知自己姑母心裡面的那些心思,只是面上不說破罷了。
“既然姑母說親事由朕說了算,那朕今日便就管了此事。”微微頓了一頓,光景帝眸光繼而又轉向秦桐,問道,“秦姑娘,朕且問你,你可願意嫁漢王世子蕭衍爲妻?”
秦桐沒想到進宮一趟竟然能夠就這麼順當地嫁給阿衍表哥了,她激動得撲通一聲便就在皇上跟皇后跟前跪了下來,磕頭說:“臣女願意,臣女一切都聽皇上跟皇后娘娘的安排。”
“好了,既然如此,朕心裡也就明白了。”
剛好此時,外面有小太監跑着過來說,宴席準備好了。
光景帝轉頭對皇后說:“朕先帶着幾位皇兒去,你且換身衣裳,呆會兒領着衆位夫人小姐也去赴宴吧。”說罷便就起身。
皇帝一起身,一屋子的人都烏鴉烏鴉跪了一地,都是在給皇上送行請禮的。
待得皇上領着衆位皇子走了之後,陳皇后按了按手說:“衆位夫人起身吧,待本宮去換身衣裳,一會兒就領着衆位夫人去看煙花去。”皇后笑得雍容,說了幾句話便就起身。
那邊端貴妃見皇上走了,興致又有些蔫蔫的,只道:“妹妹只道皇后姐姐換新衣得耽誤些功夫,妹妹也先回自個兒宮中換身衣裙去。”說着便只隨意衝着皇后行一禮,而後方大步離去。
端貴妃的母家,乃是當朝大將軍,她的兄長兄弟們都是爲大梁戍守北邊的將士。因此,端貴妃有驕傲的資本。如今雖然南翎國已經向南樑稱降,但是整個中原目前還未一統,在南樑北邊,還有北周東齊。
中原三國鼎立,三國勢力相比,南樑最弱,但好在有端貴妃父兄守在邊關。
所以,皇上就算是顧及着大將軍的面,也得寵愛端貴妃的。更何況,端貴妃本就長得嬌豔可人,雖然有三十多歲了,但是保養得好,瞧起來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紀。再者,這端貴妃所出的齊王蕭閔,可是跟皇上年輕的時候最像,所以,光景帝不可能不喜歡他們母子。
陳皇后倒是並不在乎這端貴妃,她只是在乎自己兒子蕭宸能否順利登上帝位。可是宸兒那孩子,似乎並不貪戀權勢,這可怎麼是好。
除夕之夜,各臣子領着家中女眷來宮中參加晚宴,陪着皇上皇后一起守歲。
一衆臣子命婦向皇上皇后進行朝賀後,皇上便就按手示意大家都落座,然後是衆臣子開始對皇上皇后說些祝福的話。
皇上雖則是踩踏着兄長血骨登基爲帝的,但是這麼些年來,勤政愛民,將國家治理得倒是比先帝在位的時候還要好。起初幾年,還有不少先太子黨的人造反,可是近些年來,那些造反的勢力漸漸沒落了,有的只是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皇上光景帝心裡害怕,他不是光明正大地登上帝位,他怕終於一天他的衆多兒子們會走上他曾經的那條路。
可此番見着大臣們向自己跟皇后敬酒祝福,心內也是感慨的,他終於得到了臣民們的認可。
皇上緩緩執起皇后的手,皇后見狀扭頭朝皇上笑笑,皇家夫妻也是相親相愛的一對。
而座下一直默默無言的漢王蕭棣,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水酒,他微微有些醉意,一雙隱隱有些赤紅的目光只是盯着高座上的兩人瞧。見那二人交手接受着衆臣子的祝福,他心裡愈發不是滋味。
呵,皇帝,他不過是踏着大皇兄屍骨而來的。
他不但搶了大皇兄的皇位,他還搶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