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風和日麗。
李二牛趕着牛車,懷恩坐在前面,皮猴子一般,兩條腿亂晃,手舞足蹈,一會兒左右張望,一會兒跟李二牛搶鞭子,阿媛害怕他掉下去,呵斥他幾句,他也不當回事,做個鬼臉,看顧采薇沒在意,愈發玩開了。
“這麼大的孩子,正是皮的時候,別拘着他。”顧采薇小聲對阿媛說,“不用擔心他掉下去,他有數着呢。”
到了白雲寺,人並擁擠,但是燒香的人也不少。顧采薇學着明珠的樣子,跪在佛祖的鍍金像面前,磕了頭,默默唸着:“佛祖保佑宋鐸,哦,宋文揚,平安順利。保佑我,還有明珠、阿媛、懷恩,身體康健。”
除了這些,她好像真的沒有其他需求了。
明珠在她身旁,心裡對佛祖許下的願望和她大同小異,不過多了一條“希望大哥和顧姐姐有情人早成眷屬,和美康順”。
過佛門沒有不拜的道理,所以兩位主子拜完,阿媛也拜了拜,希望一家人平安,虎子將來有出息。她拜完後,把顧采薇來之前給的十兩銀子去添了香油錢,自己也添了幾十個錢。
十兩銀子雖不算多,但也不是小數目,小沙彌告訴了師兄,一會兒有個大和尚請她們幾人去後院休息。
“懷恩呢?”顧采薇回頭,找不到在門口的懷恩。
“剛纔姑娘拜的時候,這猴子看見外面有人賣小玩意兒,正好手裡有姑娘賞他的幾個錢兒,纏着我公公帶他去了。我囑咐他們回頭在外面等,不會亂跑,姑娘放心。”阿媛回稟道。
她做任何事情,都四角俱全,安排妥當。顧采薇常常感慨,跟了她這樣的主子,真是大材小用。
“哦。”顧采薇點點頭,挽着明珠的手,跟着大和尚往後院去了。
“女施主,一會兒師弟會給幾位送來齋飯,這後院連着後山,有一片桃林,風景怡人,幾位可隨意走動。若有需要,隨時讓師弟找小僧。”大和尚說話彬彬有禮。
顧采薇連忙雙手合十道謝。佛門重地,也不敢亂說話,帶着敬意目送大和尚出去。
“表姑娘這邊坐坐歇息,榻上很乾淨。”阿媛先是扶着明珠坐,看看在屋裡溜達左右看的顧采薇,拿起桌上的茶具,給兩人都奉了茶。
“明珠,阿媛,你們看,這窗子打開,後面就是桃花林呢。”顧采薇打開北面的窗戶,驚喜地發現外面就是大片的桃花林。此間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粉色的花瓣盈滿了整片樹林。
“太美了。”幾個女人都看呆了。
“走,我們出去看。”顧采薇最先反應過來,一手拉一個,飛奔出去。
林子裡很靜謐,不遠處有三個男人圍坐着,只能隱約認出其中一個穿着袈裟,大概是寺裡有威望的大和尚在招待客人,另外兩個男人看起來年齡也有四十歲,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人。
“方丈收藏的茶果然不是凡品……”
顧采薇只見到其中一個穿着赭色長袍的男人說道。
原來是方丈,她心裡想着,也沒多在意,轉頭開始看桃花。
“感覺自己成了花仙子呢!”顧采薇伸手接住一片悠悠落下的花瓣,看着身邊隨着一陣清風拂過,紛紛揚揚的花語,喃喃地說。
“顧姐姐人比花嬌,桃花仙子也做得了。”明珠捂着嘴笑道。
“這小嘴,抹了蜜一樣。”顧采薇在她臉上捏了一把,笑嘻嘻地說,聲音像銀鈴一般清脆。
阿媛似乎覺得那邊的男人往這邊看,連忙擋在顧采薇身前,小聲說:“那邊有人,姑娘看完了就走吧。”
顧采薇擺手:“不着急,我們撿些桃花花瓣回去,都是剛落地的,層層疊疊,也乾淨。晚上回去做胭脂也好,做桃花糕也好。這是佛門的桃花,也是格外好的呢!”
說着,她抖開自己的手帕,低頭認真去撿拾。明珠也不那麼怕人了,學着她的樣子,伸出纖纖細手,一瓣一瓣地仔細挑選着桃花。
阿媛無奈,只能先出去,去牛車那裡給她們取籃子,還謹慎地在外面問了小沙彌,地上的桃花可能撿了帶走,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才放下心來,進來陪她們一起撿。
花兒實在太多,三人撿了一小會兒,就把籃子裝滿了,顧采薇拉明珠坐在旁邊的石凳上,揉着自己蹲麻了的腿,指着桃花說道:“桃花性甘、苦、平,更適合偏於寒性體質的人。所以曬乾了泡水喝是極好的,把桃花搗爛了敷在臉上,美容養顏,還可以做桃花粥、桃花糕、還可以做成祛斑粉、桃花丸,桃花酒……”
明珠興致很高,帶着崇拜望着顧采薇:“顧姐姐懂得真多,我們回去都試試。”
阿媛笑道:“兩位姑娘,是要把整個縣城的桃花都搬回家嗎?”
說得兩人都笑起來。
顧采薇不經意間往不遠處瞥了一眼,之前說話的赭衣男人似乎有些激動,揮舞着手對方丈說:“現在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你原來何等意氣風發的一個人,現在卻甘心窩在這個小小的地方,你的驚世之才被埋沒,不覺得可惜嗎?”
明珠見她有些怔愣,順着她的眼神望過去,也沒看出所以然。
那方丈背對着顧采薇,所以她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旁邊藍衣男人接過話說:“爲了一個女人,自苦至此,何必呢!你賀家如今門第零落,你怎麼對得起賀家祖宗?”
顧采薇的八卦之心頓起,連明珠在旁邊推她也渾然不覺。
方丈雙手合十,大概說了句“阿彌陀佛”。
“當年她背信棄義,舍你於不顧,愛慕虛榮進了宮,還得到皇上寵信。我知你心中不甘,但是又無可奈何。太子愛惜人才,聽說了你的事情,命我二人從京中趕來請你出山,日後太子登基,你還不能如願嗎?”
這番話,好似一個驚雷,震得顧采薇腦袋嗡嗡作響。
這裡竟然隱藏了一個世外高人!還是跟太子有關,那豈不是要出去對付宋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