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了？”宋鐸一味緊張她，腦子轉的都慢了，話出口後，再看到顧采薇臉上的神情已經滿是欣喜，不敢置信道，“憫敏，又有了我們的孩兒？”
顧采薇笑着點頭，眼神明亮，如同兩汪清泉，歡喜都要滿溢出來。
“太好了，太好了……”宋鐸欣喜若狂，想上前抱起她轉個圈圈，又不敢動她，望着她平坦的小腹，突然有些惶恐，“你剛纔這般嘔吐，會不會傷到它？”
顧采薇幾乎想翻白眼，耐着性子道：“就是這小東西，讓我吐的呢。這是它在告訴我們，它來了呢。”說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腹部——這裡面，有一顆小豆子在悄悄發芽呢。
景颯已經完全被這個消息驚住了。顧采薇，她怎麼就有了？
景羣反應快些，勉強笑着拱手道：“恭喜表哥。”
景颯忽然指着顧采薇道：“你騙人的，你一定是騙人的！你跟了表哥那麼久，怎麼就等這關頭懷孕？”
“滾出去！”宋鐸怒目相視，指着門口道。
“景颯閉嘴。”景羣也喝止她，看宋鐸面色實在難看，便拉着景颯先出去了。
“我先打掃一下。”宋鐸對顧采薇道，“你現在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我託人去給你買？想吃酸的，辣的？”
他聽一起伐木的人說過，有人妻子懷孕，恨不得一筐一筐地吃酸杏，有人就嗜辣如命……當時他還想着，顧采薇懷拂衣的前幾個月，自己都不在身邊，也不知道她的口味。等下次有孕的時候，一定好好照顧她，沒想到這麼快就實現了……
顧采薇“噗哧”一笑：“看來它刷存在感是對的，表哥一下子就這麼緊張起來。我沒感覺特別饞什麼。若是回頭想吃了，一定告訴表哥，山裡飛的，水裡遊的，都讓你給我弄來。”
宋鐸也笑了，看着她的腹部，喃喃道：“憫敏，這次我陪着你和它，天天陪着你們。”想起邊城動盪，她生拂衣的種種磨難，他不由眼眶溼潤。
這是上天給他彌補她的機會，他這次一定學着做一個好夫君，好父親。
說完，他自覺失態，忙藉着打掃低下頭去。
顧采薇卻捕捉到他的神情，心裡微動，輕聲道：“好，我們一家，時時在一起。”
宋鐸餵了她些粥，顧采薇吃得很香，沒有任何不適，可是吃完後就“哇哇”全吐了。宋鐸本來就心疼，又心急如焚，偏偏景颯還在旁邊說風涼話，氣得宋鐸拉下臉，把兩人攆走。
“該說的我都說了，幫我轉告舅舅。”宋鐸眼神都不瞥景颯一眼，對景羣道，“你們回到東南那邊，估計我和你表嫂都已經成婚了。我現在只想好好和她一起撫養孩子，起復不起復的，都沒有她和孩子重要。”
景羣再如何婉轉勸說，宋鐸一個字都不聽，到底把兩人趕走了。
景颯不知道是被他的冷言冷語傷到了，還是因他對顧采薇無微不至的心細照料而感到絕望，走的時候很平靜，眼神中帶着幾分絕望。
他們走後，宋鐸便請了假，不再去上工，全身心地照顧起顧采薇。
這個孩子不像拂衣那般省心，幾乎讓顧采薇吐得苦膽都出來，甚至喝水都要吐。不到半個月，顧采薇好容易養起來的一點肉又都沒了，臉頰瘦得嚇人，身上也皮包骨頭的，宋鐸都不敢使勁抱她。
宋鐸由一開始的欣喜若狂，變得一籌莫展。他讓小青給沈洛湛傳信，問他該怎麼辦？沈洛湛對此也只有幾條飲食建議罷了，而且完全不見效果。宋鐸見顧采薇日夜吐，一天少則兩三次，多則五六次，飛快地消瘦下去，心裡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憫敏。”
這一日，顧采薇又撕心裂肺地吐了一回兒，痰盂裡甚至隱約可見血絲，宋鐸被深深嚇到了。他渴望再次擁有兩人的孩子，可是他不想失去她，伺候她漱了口，放她平躺到炕上，沉吟了一會兒，宋鐸慢慢開口。
“嗯。”顧采薇有氣無力地道。一次次胃液翻涌，最受不了的是咽喉。酸液灼傷喉嚨，最近她說話都聲音沙啞，喝口水嗓子都火燒火燎地疼，所以她基本不開口說話。
宋鐸艱難地動動嘴脣道：“父母和孩子，也要講求緣分是不是？拂衣那時候，我出征，你那麼辛勞，她都那般乖。可是這個，還不到兩個月，就把你折磨成這般……”看着顧采薇不解的眼神，他狠狠心道，“大概我們與它緣分不夠，憫敏，打掉吧。”
顧采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的，半晌才沙啞着聲音道：“表哥，你說什麼？”
她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的
宋鐸伸手撫摸着她瘦弱的肩膀：“憫敏，我們日後還會有孩子。你這般遭罪，要它作甚！”他甚至開始討厭起這個孩子。
“女人生子，哪個不是這般過的？”顧采薇一再告訴自己，他是太心疼自己纔會如此，但是還是有些生氣，“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它聽到了會傷心的。”
“它要是知道傷心，就應該知道，不該折磨母親！”宋鐸道。
“那跟它沒關係。”顧采薇飛快地道，卻不知道如何解釋懷孕後荷爾蒙變化會引起妊娠反應。
宋鐸忍了幾天的話，一旦說出來，就很堅決，幾乎是一意孤行堅持要打掉這個孩子：“我已經去信讓沈洛湛給你開藥了。”
“表哥就不怕傷到我的身子？”顧采薇怎麼說，他都不肯聽，只能迂迴道。時日尚淺的孩子，和自己相比，他必然更珍視自己。
“不會，你日子還淺。”宋鐸俯身，和她臉貼臉，“我問過了鎮上的穩婆，現在打掉最好，以後日子久了，真會傷到你的身子。”
顧采薇見他如此油鹽不進，惱怒道：“是藥三分毒，要是真損了我的身子，日後都不能有孕怎麼辦？”
“那就不要了。”宋鐸早就想好了，低聲道，“若是拂衣那時候你也這般辛苦，我是斷然不會讓你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