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不要。”正要上前查看的顧采薇,被阿媛拉了一把,“是知縣家的小姐,你……”
顧采薇輕輕按按她的手背,安慰道:“不要緊,我就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知縣從不橫徵暴斂,我們在鄉間也有耳聞,相信也是明理之人。放心,我沒有把握不會亂動。”
說着,她動作輕輕卻堅決地推開阿媛,隻身往人羣中央的馬車走過去。
“你是何人?”六子很警惕地拿馬鞭指着顧采薇。
顧采薇帷帽,露出微笑:“小哥,我是回鎮李家莊的採藥女,略懂醫術,聽小哥的話,是小姐犯了什麼急病,想看看能否搭把手?”
六子瞪着眼睛吼她:“小姐千金貴體,你個村姑看壞了怎麼辦?”
“胡說八道!”身着鴨青色比甲,梳着雙丫髻的鳴翠掀開馬車前面的簾子,探出頭來,衝六子罵道,她打量了顧采薇一眼,很快說道,“勞煩姑娘了。”
六子被罵了,也不生氣,望着鳴翠賠笑,側身給顧采薇讓路,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來。
周圍人也不吵吵了,都屏息看着顧采薇。
顧采薇提起裙子,穿着厚棉褲,有些笨拙地爬上馬車。
車上一個女子身着玫瑰紫二色緙絲狐皮窄襖,外罩大紅猩猩氈,面色慘白,雙脣緊閉,躺在鳴翠上,右手撫胸,看起來胸口已經沒有什麼起伏。
“阿媛,回客棧拿我銀針來。”顧采薇衝馬車外大喊一句。
阿媛應了一聲,匆匆而去。好在她害怕顧采薇亂跑,兩人買罐子的地方距離客棧很近。
“說說情況。”顧采薇跪在馬車上,地方狹窄,有些難以施展,她伸手把那小姐的頭抱起來,平放在馬車上。
知縣姓程,這位該是程小姐了。
“我家姑娘素有心疾,我已喂她服,可是這次……”鳴翠眼珠通紅,說話卻很清晰。
“把藥給我看看。”顧采薇冷靜沉着,伸手替程小姐襖子最上面兩顆盤扣。
鳴翠連忙把倒落在旁邊的藥給她。
顧采薇放到鼻子底下聞聞,是丹蔘丸,心裡略有數,對鳴翠說:“你先往後退退。”
鳴翠縮到角落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顧采薇的動作。
顧采薇顧不上感慨知縣家的丫鬟,也是訓練有素,她看了鳴翠一眼,開始給程小姐做心肺復甦。
鳴翠見她動作粗魯,想要衝上來阻止她,但是看她表情嚴肅投入,心裡又莫名地相信她。
按壓了五六分鐘的樣子,阿媛趕回來,把銀針遞上。
顧采薇繼續她的心肺復甦,又過了五六分鐘,程小姐幽幽轉醒。
“鳴翠——”她虛弱地喊了一句,慢慢睜開眼睛,對上陌生的顧采薇,愣了一下。
鳴翠撲過來,趴在她旁邊嗚嗚地哭起來:“”
“這位姑娘是?”程小姐問道。“我怎麼了?我就覺得心口很疼,吃了藥也不好用,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顧采薇在旁邊呼呼喘着粗氣。
“這位是……”鳴翠看着顧采薇,不知道如何稱呼,“這位姑娘救了您。姑娘,您大恩大德,鳴翠給您磕頭了。”
說着,她轉過身來,砰砰砰給顧采薇磕頭。
顧采薇連忙扶住她,剛想說最好給程小姐再施針,就聽六子在外面叫“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顧采薇衝程小姐笑了笑,拉開簾子看向外面,那侍衛竟然揹着大夫,一路狂奔而來,後面跟着個揹着藥箱的小徒弟,跑得氣喘吁吁,被落下了幾十米遠。
“你是何人!爲何在車上!”那侍衛放下大夫,神情猛地警惕起來,沉聲問道,又對大夫說,“孟大夫,請給小姐看看。”
顧采薇打量一下這侍衛,身材高大,皮膚黝黑,腰間挎刀,即使是冬日,他也只穿一藏藍夾襖,鼓鼓囊囊的肌肉線條,被衣服勾勒得異常顯眼。
真是好身材!顧采薇心中讚道。只是他眼神不太友好,深深的擔憂之外,看顧采薇的眼神像被激怒的獅子,彷彿下一秒就會她。
“佟侍衛,姑娘醒了,多虧這位姑娘出手相救。來,孟大夫,您還是給小姐看看。這位姑娘,您能否先讓下?”她有些歉意地望着顧采薇,雖然頗有過河拆橋之意,但是孟大夫是她家姑娘最常用的大夫,對她病情也最瞭解。
顧采薇衝她笑笑,把帷帽拉下來,抱着自己的銀針,從車上乾脆利落跳下來。
那佟侍衛似乎張小姐,往裡望了一眼,看那小姐虛虛弱弱地鳴翠懷裡,雖然氣力不濟但是已經醒了過來,這才垂下視線,像守門的石獅子般,站在馬車前面。
“多謝姑娘施以援手。”佟侍衛向顧采薇行禮,“不知姑娘貴姓,家住何方,待知縣大人問起恩人情況,我也可以回稟。”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好好守着你家小姐,別讓人衝撞了。”顧采薇淡淡說了句,拉起阿媛,撥開人羣走開。
“這姑娘好手段。”
“怎麼說?”
“你們沒聽說過麼?知縣大人四個兒子,好容易晚年得女,心疼得不得了,但是大小姐從小就有心疾,所以十八歲了還沒找人家,看這意思是要養一輩子……”
“那怎麼行?”
“要我說,知縣大人這是真心疼女兒。如果嫁個高門,小姐身子撐不起來,恐怕被人欺負;嫁個低門小戶,誰供得起這藥錢,又哪裡有在知縣府衙照顧得好?”
……
圍觀的吃瓜羣衆們,紛紛議論起犯病的程小姐,嘆息有之,好奇有之,對在人羣中很快消失的顧采薇也就沒太多關注。
“姑娘,你有沒有覺得有點奇怪?”回到客棧,阿媛給顧采薇揉着手腕問道。
“什麼?”顧采薇享受着阿媛的服侍,心想萬惡的封建社會還是有好處的,像她在現代,三臺手術連續二十四小時坐下來,回家躺在都沒人給做飯,現在做個心肺復甦都有人心疼她替她揉手腕。
“那個佟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