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翻個白眼，用瞭然的口氣道：“我就是救了你一百次，遇到表哥有危險，你也得把我推出去擋箭。”
鄧博訕訕地笑，有些不好意思。
“你日後有什麼打算？”
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對。這輩子，他也就只認宋鐸這個主子。
鄧博嚴肅道：“屬下要回邊城，正如姑娘所說，邊城是將軍經營多年的心血，屬下等要替將軍守好。”
“嗯。”顧采薇點點頭，“還有拂衣，如果你能……算了，我又傻了，她在穆府後院，你又怎麼見得到！”
“姑娘要相信，您和將軍，很快就會回來。”鄧博看她想起女兒，面上悲傷，不由勸解道。
顧采薇苦笑一聲，心道世事難料，誰知道將來會如何。
鄧博見她說話興致不高，便告辭退了出去。
“姑娘，再歪一會兒，天還沒亮。”阿媛進來，扶着顧采薇道。
“好。阿媛姐姐，你陪我躺一會兒。”
顧采薇往裡躺了躺，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阿媛聽見這許久沒聽到的親切喊聲，頓了下，眼中有水光閃過，然而她沒有作聲，脫了繡花鞋，和衣貼着顧采薇躺下。
“自從回京，便忙得頭暈腦脹，都沒來得及跟你敘舊。”顧采薇笑道，臉上笑意淺淺，“好在事情已經圓滿解決，我才發現慢待了你。阿媛姐姐，你小兒子多大了？好不好玩？抱給我看看？”
阿媛搖頭：“姑娘好好的，沒有什麼慢待不慢待。他呀，是個調皮搗蛋的……”
說起兒子，她打開了話匣子，兩人說了很長時間。
“以後在徐府，你們一家又是自由身，若是兩個孩子有出息，明珠會幫你安排，讓他們進學……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徐府這樣的書香門第薰陶下，兩個孩子也會有出息的。”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是這個社會的準則。
阿媛應了聲，哽咽道：“姑娘，你把一切都替我安排好了。若不是兩個孩子，我真的不放心你，想跟你一起去遼東……”
“傻不傻？”顧采薇笑道，“我和表哥這幾年走來，回憶起來，就是在咱們李家村的那段日子最爲幸福平靜。若是去了遼東，能遠離這是是非紛擾，對我而言，表哥就是今生再不起復，也沒什麼的。兩人過採菊東籬下的日子，沒什麼不好。”
只是，宋鐸大概有些會有些鬱郁。畢竟，他從十一歲上戰場，身爲一個將軍，匈奴未滅，壯志未酬，是他心中永遠的遺憾吧。
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皇上如此，他們能夠明哲保身，已經十分不易。
阿媛想想，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可是到底捨不得她，又叮囑了許多話，說兩三年後孩子大些，若是他們還沒回來，就去遼東看他們云云。
天快亮的時候，顧采薇才又有了睏意，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
見她睡着，阿媛躡手躡腳地起牀，出去給她準備早膳——能伺候姑娘的日子，就這一二天了，她恨不能時時看着她，替她把所有事情都做好。
顧采薇睡到日上三竿，被阿媛叫醒。
“姑娘，是巴雲娘來了，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見您。”
“哦。你出去把她帶來，我這就起身。”顧采薇打個哈欠道，頭髮有些凌亂，隨手抓過衣服往身上套。
阿媛不知她何時和巴雲娘這般熟稔，但是見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有些蹙眉，伸手要替她穿衣服。
“你先出去請她進來，她是風風火火的性子，估計等着急了。”顧采薇又道。
阿媛聽她口氣如此，只得出去把巴雲娘引進來。
“你倒是睡得安穩。巴雲娘見她剛剛起身，睡眼朦朧的樣子，沒好氣地道。
“現在終於萬事落定，我心裡也踏實了。”顧采薇笑道，“這一大早，聽說姐姐火急火燎地來了，我趕緊起牀。”
巴雲娘看了一眼給她套鞋子的阿媛，知道這是她的心腹，回頭看了看開着的門窗，阿媛餘光瞥見她的動作，起身去把門窗都關了，自己也懂事地退了出去。
“姐姐什麼事情這般神秘？”顧采薇笑嘻嘻地說，伸手攏着自己黑直的長髮。
“你知道押解將軍的是誰嗎？”巴雲娘臉色嚴肅道。
顧采薇看她的樣子，分明知道，還有些着急，心裡感慨她消息之靈通，但是涉及到樂文智的安全，她嘴上不敢承認，道：“誰？讓姐姐如此緊張。”
“是太子的人。”巴雲娘憂心忡忡道。
顧采薇只能裝作一臉震驚。
“是樂文智和聶明行，姓聶的倒還好，是個好色貪婪之人，應該好打發。只是這樂文智，沒聽說有什麼喜好，最難應付……”
看着她一臉憂愁的樣子，顧采薇心裡卻暗自發愁：姓聶的，好打發嗎？
見顧采薇凝神思索，也很苦惱，巴雲娘道：“我買了兩個紅倌兒，都是十五六歲好顏色的，又在風月場裡滾過多年，這是賣身契……”
她掏出兩張紙來放在桌上，道：“這兩個顏色比你不差，你自己也長個心眼，弄得灰頭土臉些，她們兩個都是聰明的，我會囑咐好她們怎麼做，讓她們哄好這兩人，免得爲難你。”見顧采薇面上有幾分動容，轉過眼神不去看她，哼了一聲又道，“你不用如此，我是爲了將軍，不是爲了你。”
巴雲孃的細緻和動作之快，出乎顧采薇的想象，她動了動嘴脣，半晌道：“多謝你，巴姐姐。”
巴雲娘伸手製止她繼續說，自己又道：“到了遼東，你把賣身契給她倆，她倆自會尋人回到京城。我許了她們一人一間鋪子，爲了自己的以後，兩人會賣力的。我只擔心，那樂文智，到底吃不吃這套？這是五萬兩銀子，”她掏出厚厚一沓銀票，“樂文智和聶明行那裡，我都讓人送過了，也都收下了。這是給你路上用的，不要吝嗇銀子。只要將軍好好到遼東，這些都不算什麼……”
除了收下，顧采薇覺得，沒有更好的方法讓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