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又把鄧博他們的打算說了,果然宋鐸十分激動道:“這不是胡鬧嗎!”
“表哥,要不你寫封信,我帶回去,阻止他們?”顧采薇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
宋鐸搖搖頭:“這件事情,既然他們起意,就不會輕易打消念頭。”
顧采薇手上動作一頓,也發起愁來:“那該怎麼辦?”
宋鐸想了想道:“憫敏,你身上,可帶了毒藥?”
顧采薇大驚,手上拿的袍子都掉到牀上:“表哥,你不會想,現在就?”
宋鐸搖搖頭,面上露出一絲冷笑:“我確實那般想的。可是,我不會傻到現在就服下。我宋文揚,便是死,也要死在天下人都目光之下,讓天下人看看,皇上便是如此對待爲他盡忠的將軍的!明會趁機放到手中,會在他們動手之前服下,不會讓他們做無謂犧牲。”
顧采薇想了想,道:“這般也好。真的不想要他們做無謂的犧牲。只是表哥,你要答應我,到時候給我個眼神,咱們一起,好不好?”
身首異處,未免太過血腥。她和他,要好好的,平靜地一起去。
宋鐸點點頭:“好,咱們一起。”
說着,他忍不住撫上顧采薇平靜,甚至帶着微笑的面龐,俯身吻下:“憫敏,我們再來一次……”
顧采薇把藥丸留給宋鐸,反覆叮囑他一定要等自己,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在她與宋鐸抵死纏綿的時候,顧蘭亭正在顧炎清的書房裡忙活。
顧炎清出去訪友去了,隨時都能回來,他好容易支開了外面的人,才混了進來,他動作要快些。
望着博古架和前面的八卦陣模樣的地磚,顧蘭亭努力回憶七歲那年,父親給他演示的。
那時候,他在客人面前出口成章,得到了衆人一致讚譽,顧炎清雖然口中謙虛“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但是心裡是極其得意的。多喝了幾杯,晚上便帶他來書房,告訴了他這個顧家最大的秘密。
顧蘭亭雖然這些年爲樂氏所迷,但是絕對不是沉迷酒色之徒,天縱奇才並未消沉。努力想了一番之後,他準確無誤地複製了父親三十多年前的步法,隨後緊張地看着博古架。
博古架慢慢轉了出來,露出其後一扇暗門。
顧蘭亭十分驚喜,但是仍然不敢放鬆警惕,後面機關重重,他又想了想,小心地邁步,終於安全無恙地挪到暗門前,在暗門上按照音律敲擊幾下,一個紅木盒子彈了出來。
顧蘭亭小心翼翼地打開,看到裡面巴掌大,閃着金光的免死金牌,臉上露出笑容。想到顧采薇,他忙把金牌塞進懷裡,又謹慎地把紅木盒子放回原處,一切都恢復原狀。
好在顧炎清沒有回來,他又輕手輕腳地把書房門關上。被他的小廝支走的看守還沒有回來,他不由鬆了一口氣。
他不知道的是,博古架對面的書架後面,顧炎清看清楚了他的一舉一動,待他走後也如釋重負:“蘭亭,終究還是那個聰明的孩子。我就知道會這樣。”
如果顧蘭亭不來,如果他想不起來舊年細節,恐怕他還要費盡心機想,如何不動聲色地把這枚金牌拿出來——這是上頭的意思,他根本沒有力量反抗。一枚金牌,與顧家人上下幾百口的命運相比,不值一提。
“金牌沒了,我沒有守好啊。”顧炎清嘆口氣,自言自語道,“現在,只希望蘭亭醒悟過來,因爲這件事情,知道權利的好處,日後奮發圖強,加上那個命格清貴的丫頭,未必沒有接管顧家,光耀顧家門楣的那天……”
窗外,秋日的落葉倏然而落,悠悠飄到書桌上。黃色的葉子,紋理分明,顧炎清伸手輕輕一碾,發出清脆的斷裂之聲。
“一切,終究是他們的。”
最後一聲嘆息,淹沒在秋日寂寥的風中。
顧蘭亭騎馬到了徐府,聽說顧采薇還沒回來,也不進去,就在門口着急地來回踱步。懷裡揣着的,是采薇的希望,采薇又是他唯一的希望。這般想着,便覺得冰涼的金牌變得滾燙,燙得他胸口都發緊。
顧采薇的馬車終於來了,他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連聲叫:“采薇,采薇,是父親,你在嗎?”
穆大忙停住馬車,顧采薇已經掀開簾子探身出來:“您怎麼在這裡?”
顧蘭亭急急忙忙就往車上跳,顧采薇忙示意穆大讓開,伸手拉了他一把。
他放下簾子,顫抖着手從懷裡掏出金牌,塞到顧采薇手裡,壓低聲音道:“收着,快好好收着,明日讓徐祭酒,早朝的時候給皇上,就能救宋文揚了……”
顧采薇大吃一驚,拿起金牌還沒待端量,就被顧蘭亭按住手:“收好了,千萬收好了。我得趕緊回去,拖住你祖父一晚上,要不他就發現了……一定收好。”
說着,顧蘭亭又慌忙地跳下馬車,要不是穆大扶了他一把,他簡直都要摔到車下面。
顧采薇看了看金牌,心激動得都跳出來。雖然聽顧蘭亭的話,這是他偷出來的,讓她很擔心他的處境。
可是見到宋鐸的生機,她也手指顫抖,幾乎不知道該如何藏起來,恨不得把金牌吞到肚子裡,纔不會被人搶去。
“先回府,車不用卸,一會兒我要出去。”顧采薇強自鎮定道,想了想,把金牌塞到胸口。
她決定,先找徐祭酒鑑定一下金牌真假,若是真的,她就連夜去找鄧博他們商量。
她又很想立刻跟宋鐸分享這個好消息。可是明日便是行刑之日,從今夜開始,天牢內宋鐸的房間,已經是御林軍接管,再也進不去了。
她開始後悔忐忑,不該給宋鐸毒藥,要是他一個想不開,今天晚上……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斷地安慰着自己。
飯也顧不得吃,她匆匆忙忙去找徐祭酒。徐祭酒拿着金牌在燈下鑑定了許久,當顧采薇覺得自己急得心臟病都快犯了的時候,老頭子終於點點頭。
“是真的。”
顧采薇癱軟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