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采薇這一笑，林青就有些摸不着頭腦，不敢再說下去。
阿媛給幾人奉茶，因爲也是舊識，大膽插了一句道：“勞她惦念了，大姑娘在京城裡，很快就適應了。別說這將軍府裡，就是宮裡的水土，都很適應呢。”說完，看着顧采薇，掩脣笑了起來。“我之前出去見你的時候，還見到了小葵，怎麼沒帶進來給姑娘瞧瞧？”
“啊！小葵也來了，阿媛，快讓人把她帶來，這孩子招人喜歡，我要看看，是不是還那麼伶牙俐齒？”顧采薇笑着接話過來，“沒什麼不適應的。我相信彩霞在江南，也過得很好吧。不打斷你，你繼續說。”
林青目光規矩地看着彩霞親縫的靴子回道：“小葵是吵着要見大姑娘，某怕她規矩不好，冒犯姑娘，所以沒讓她進來。彩霞擔心姑娘，想起姑娘就掉眼淚兒。加上，加上有了身孕，情緒格外不好……”
“彩霞懷孕了？”顧采薇驚喜道，隨即熱切地問，“幾個月了？懷相可好？反應大嗎？”
阿媛清了清嗓子，提醒她這是未婚姑娘不該問的，顧采薇不以爲意地道：“都是自家人，我又是大夫，沒那麼多講究，林青你只管說來。”
林青這才道：“來之前已經四個多月，現在應該有五個月了。懷相不錯，反應也不大，只她情緒不高。總覺得自己從前身份低微，連累了孩子，又一心想生男孩，道男孩將來可以憑着自己改換命運，若是女孩，必然受她連累，嫁不到好人家。我見她實在難過，說弄輛舒適的馬車帶她進京看大姑娘，本來她很高興地應了，可是很快就反悔，說她的身份恐怕給大姑娘抹黑，連我也不讓來見，只讓我在府外磕頭……”
顧采薇跺腳怒道：“這個糊塗的彩霞！從前她什麼光景，我難道不知道嗎？若是嫌棄，從前便不會相交，等現在她已經成爲清清白白的人兒，反而看不起她了？她這般想我，難道不是看輕我？”
林青忙站起來認錯。
“你坐下。”顧采薇氣呼呼地說，“若是她在我面前，我定然要好好罵她一番，把她罵醒。夫君孩兒，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現在有了怎麼不好好過？你回去告訴她，就說是我說的，若是再胡思亂想，等我見了她，先給她兩個大嘴巴子，氣死我了。”
阿媛忙道：“姑娘快喝口茶順順。彩霞這不替姑娘想嗎？看把姑娘氣的。”
顧采薇哼哼道：“她要是替我想，就該咬牙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我見了才高興呢。”
“姑娘彆氣了，快看，小葵過來了。”
顧采薇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見下人帶着小葵走來。
小葵看見她，依然是尋常打扮，心裡異常親熱，到底是個孩子，歡快地朝顧采薇跑過來：“大姑娘好。”
林青剛想呵斥一句，見顧采薇已經笑眯眯地揮退要攔她的下人，把她拉到身邊，遞給她一塊點心，說道：“小葵這半年個子長了不少，有幾分大姑娘樣子了。還是江南的水土養人啊。”
小葵笑嘻嘻地接過點心放嘴裡啃，一邊吃一邊道：“江南可好了，景色好，吃得也好，就是太過潮溼炎熱了。大姑娘有空來江南玩，我帶姑娘去吃點心，可多種類了，芙蓉糕，青團，小方糕……”
林青見她沒什麼禮數，不悅地清清嗓子。
小葵循聲看過去，收斂了幾分，給點心塞到嘴裡，不敢再做聲。
“你倒是聽他的話。”顧采薇笑道，又遞給她一塊點心，“沒事，這是在我家裡呢。客隨主便，再嚐嚐這個，都是我親手做的。”
小葵把嘴裡的點心嚥下去，看了一眼林青，見他臉色微霽，方敢接過來，小口啃着，蚊子一般嗡嗡着說道：“出門的時候，太太說，出門了要聽大爺的話。在家裡，我聽太太的，出門了要聽大爺的。”
顧采薇聽得笑了起來，小葵見她心情很好，又把彩霞給她帶的東西絮絮叨叨了一遍，末了說道：“爲了給大姑娘準備東西，太太緊張得不行了。尤其是那兩個……”
林青“嗯”了一聲，面色不虞道：“哪來那麼多話！”
小葵低頭不敢再說。
顧采薇見狀也不再問，扭頭對阿媛說：“去把我首飾盒裡那套翡翠頭面，就是靜妃娘娘賞我的那套拿來，還有點翠的那套，都裝起來給彩霞。然後再在我自己的首飾裡挑一對鐲子，給小葵，小葵長成大姑娘了，過幾年也該許配人家了。估計近期也很難見面了，我就先把你的添妝給你。”
小葵被提及婚事，倒沒有害羞，看了一眼林青說道：“我十三了，太太說，等我滿十五了就跟着大爺。”
顧采薇剛喝到嘴裡的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
“跟着你家大爺？”
林青面黑如鍋底：“在大姑娘面前胡唚什麼！”
小葵這次膽子倒大了，小聲道：“我不想離了太太，也怕太太被那些狐媚子欺負。再說，我這種出身，哪裡能找到不嫌棄我的人？跟着大爺，不用跟太太分開，我和太太都樂意的……”
顧采薇愣了片刻後瞪了一眼林青，問道：“你家大爺後院不少人？”
小葵道：“那倒沒有，也就一個太太買來的，太太不舒服的時候伺候大爺……要是我年齡大些，就不用買人了。可這半年也有人給大爺送人，大爺雖沒要，但是保不齊將來就要了……”
小葵說得興起，林青威脅的眼神都給了空氣。
顧采薇又瞪了一眼林青，意思告訴他再說話就趕他出去，林青又氣又羞又惱，紅着臉低頭看腳下，無比後悔把小葵這個口無遮攔的丫頭帶來，把他家的那點事情竹筒倒豆子都倒個明白。
顧采薇並不覺得彩霞的舉動不妥，她不會用自己的三觀要求旁人。明霞先安排人籠絡住林青，比外人欺上門好得多，她和小葵之間的姐妹主僕之情，甚至願意分享男人，她雖不解，但是也並不覺得難以接受，只是有些心疼彩霞，她的出身，到底讓她在婚姻中缺了許多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