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澤文一聽到人家提起他的堂哥來,當時臉色就變了。他這麼仗着伯父的名頭在外面耀武揚威,要是被堂哥知道了,那可就要壞事兒。伯父家裡幾位堂哥,其中一個最是難惹,那就是地獄裡出來的閻羅,惹上他,不死也得扒層皮了。
“史炎旭,別以爲你擡出來我堂哥,我就會怕了你。”朱澤文勉強仗着膽子說了這麼一句,然後扭頭對文韜道,“顧文韜,別以爲你抱上了知府史家的大腿,你就可以目中無人了。你等着,等以後有機會再,我一定好好收拾你。”
朱澤文說完這些,便領着身後的那幾個人,急急忙忙的走了。
文韜看着朱澤文離開的背影,冷哼了兩聲,然後才朝着後來的這位史公子拱手,“多謝史兄的幫忙了,要不是有史兄前來解圍嗎,今天這事情,怕是還不好了結呢。”
史炎旭擺手,笑笑,“文韜,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咱們兄弟相處,何須如此?這朱澤文仗着他伯父是遼東總兵,成天爲非作歹的,我也早就看不慣了。今天正巧,我在這邊等舍妹呢,碰巧見到了,難免要管一回閒事。”
“不論如何,還是要謝謝史兄的。今日小弟的弟妹們過來看望,說是要一起出去吃頓飯熱鬧熱鬧。史兄,若是不嫌棄的話,就跟我們一起去吧?也就算是借花獻佛,謝謝史兄援手之情了。”文韜看向這個史炎旭,提出了邀請。
“呃,那你稍等一下,我去問問我家妹子。”說話間,史炎旭就扭頭朝旁邊走,走到一棵大樹的陰涼之下,對着馬車裡面,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接着,就有人,從馬車上下來,竟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妙齡女子。
史炎旭引領這那女子,來到了顧家衆人的面前,然後才笑道,“顧兄,這是舍妹,之前你們也是見過的。今早舍妹就同在下說了,說是中午來這邊找在下,一同吃飯,順道去挑選些東西。既然咱們碰到一起了,顧兄有如此盛情,那我們兄妹,可就打擾了啊。”
史炎旭身旁的那個女子,見到文韜之後,臉色緋紅,朝着文韜盈盈一禮。“見過顧公子。”那聲音,軟軟甜甜的,猶若黃鶯出谷,簡直讓人聽了,渾身都舒服不已。
文韜顯然是也有些慌亂,“別,可使不得呢,史小姐乃是知府千金,在下不過是個小小生員,可當不起小姐的禮。”說話間,文韜忙閃身避開。
那女子站直了身子,擡頭看着文韜,盈盈雙目,柔柔的看着文韜。然後,便笑了起來,“顧公子今日這是怎麼了?諸般拘謹?往日公子的灑脫哪裡去了?莫不是,公子還在記恨當初婉凝扮成男子與公子稱兄道弟之事麼?若是如此,婉凝在這向公子賠罪便是了。”
嬌顏在一旁,瞧着眼前的這幾個人,腦子還有點兒反應不過來。這史家的兄妹,不會是遼東知府家的公子和小姐吧?嬌顏依稀記得,之前可是聽安昌盛等人說過,遼東府的知府,就是姓史呢。剛剛那個姓朱的,也說了一兩句,想來應該就是。
二哥還是挺厲害的嘛,能夠跟知府家的公子結交。而且看這個模樣,不光是史家的公子,還有這位史家的婉凝小姐,好像二哥也認識啊。
這個史婉凝,看上去溫溫柔柔,嫺靜雅緻的一個人。可是出口的話卻是頑皮至極,而她的笑容,這時也帶了幾許作弄調皮之意。想來,這女子也不是個省心的主兒。不過,她這種調皮的勁頭,嬌顏卻很是喜歡。女孩子,還是不要太呆板的好,靈動一些,才顯得更鮮活。
嬌顏的目光,在史婉凝和文韜之間來回的打量着,直覺告訴她,這倆人之間,一定有什麼故事。“二哥,我們都站在這好久了,我肚子都餓了呢,走吧,咱們快去吃飯。”嬌顏這時開口道。
“對,對,吃飯去,吃飯去,都餓了呢。二哥,你跟史姑娘的恩怨,你們倆以後解決去,咱們現在,還是儘快的解決肚子餓的問題吧。”那邊文治也像是剛剛回過神似的,連忙說道。
大傢伙在書院門前已經耽誤了一些時候,這時各自肚子都餓了。於是,就暫時把話題揭過,一同出發,去嬌顏定的那個酒樓。
“顧姑娘,不如你跟我一起坐馬車吧。你們說的那個地方我知道呢,離着這邊挺遠的,坐車沒那麼累。咱們坐車,讓他們這些大男人走着走,反正男人不怕累。”史婉凝調皮一笑,邀請嬌顏上馬車。
嬌顏對這個史婉凝很感興趣,於是就點頭答應了,“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姐姐邀請,妹子可就不客氣了。”說完,就跟着史婉凝一起,上了馬車。
史家姑娘出門,並沒有帶丫頭婆子等伺候的人,所以這馬車上,就只有嬌顏跟史婉凝二人。婉凝看着嬌顏很是稀奇,不由得就多大量了嬌顏幾眼,“顧家果真不凡,原本以爲顧文韜和顧文治二人,已經算是難得的出色之人了,不曾想,還有妹妹這樣神仙般的人物呢。”
嬌顏的容貌已經被無數人稱讚過了,不過大多都是些長輩,還很少有同齡的女子這般誇獎嬌顏呢。嬌顏聽了,不由得有些抹不開,“瞧姐姐說的,姐姐纔像是仙子下凡一般呢,我就是個鄉下的野丫頭,可不敢在姐姐面前得意。姐姐是天上的雲,嬌娘是地下的泥,可當不起姐姐這般說。”
史婉凝聞言便笑了,“得,咱們倆啊,誰也別捧着對方說了。反正不過是一張皮而已,美醜的,也就那麼回事。人最重要的,還是內心,容顏貌美,未必就是好事,說不得,反而惹禍。”
嬌顏深以爲然,就像今天似的,不就是因爲自己的容貌,才惹來是非麼?“姐姐這話說的不假,女孩子還是平凡一點兒比較好。”
兩個女孩的脾氣其實差不多,故而很是投緣,坐在馬車裡,說說笑笑的,倒是也不憋悶的慌。不多時,衆人就來到了他們定好的酒樓,一行人上了二樓的包廂。
文齊和瑾萱很顯然是等得有些着急了,見到嬌顏等人,便急忙的問道,“怎麼這麼久了纔回來?”
文韜搖搖頭,“待會兒再說,我先給你們引見兩個人。”說話間,就閃身讓史炎旭兄妹進來。
“婉凝?你怎麼也跟着過來了?”還沒等文韜介紹呢,那邊瑾萱便驚呼道。
“瑾萱?沒想到你也在啊,哎呀,這下好了,遇上熟人了呢。”那邊婉凝一見到瑾萱,便高興的直接走到瑾萱身邊坐下。“過幾天不就是你的及笄禮了麼?我就打算出來找我哥哥,一起去給你挑樣禮物呢。結果在書院門口,就碰見了顧家兄妹幾個,然後我們就一起過來了。”見到瑾萱的婉凝,很顯然是非常高興,直接就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文韜一見這樣,便跟文齊說了一下,“這位是知府大人家的公子,史兄,也是我的同窗好友。剛剛正好在書院門口遇上了,就邀請二位一起過來了。”
文齊拱手,“史公子,在下有禮了。”
史炎旭還禮,然後衆人全都坐下,接着小二上來,把剛剛文齊點的菜陸陸續續的往上送。嬌顏瞧着菜色略微普通了些,就囑咐小二,再添幾個招牌菜上來。小二樂呵呵的下去,不多時,又送上來了好幾個菜。
這家酒樓的菜色果真是不錯,衆人吃的都很滿意,都是一羣年輕人,自然也不能喝酒,故而這頓飯吃的其實也挺快。沒用多少時候,衆人就吃的差不多了,然後夥計送上來茶水等,大傢伙喝了些水,就坐在這邊慢慢聊天。
這時,文韜才把書院門口的事情說了出來,文齊一聽,這臉色就有些難看。“書院不是那些秀才們讀書的地方麼?這個朱公子,也是秀才?這樣的人也能讀好書麼?”
史炎旭搖搖頭,“其實書院中,也並非全都是考上秀才的人,大部分是。但是另外也有一部分,就是家裡有錢有勢,走了門路,充作增補生員送進來的。這些人,不過是進來走個過場,以後家裡再想辦法,捐個監生之類的,就可以做官了。”
“這個朱澤文的伯父是遼東總兵,是一員武將,家裡幾個兒子,也大多都是習武的。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朱家能出來幾個讀書人,所以就把侄兒送到了書院裡面,讓朱澤文以後走仕途。只是這朱澤文頑劣不堪,只知道在書院中橫行霸道仗勢欺人,哪裡肯讀書?院長也是時時煩惱,可惜礙於朱總兵的面子,又沒法說。”
經過史炎旭這麼一解釋,大傢伙也就算是明白了,原來這其中還有如此的緣故。“原本還以爲書院之中盡是讀書人,應該是個不錯的地方呢,沒想到,竟然是也有這樣的事情。看來這天下,還真是沒有哪裡是真正的樂土,世間有權勢就有紛爭,即便是書院,也不能免俗啊。”嬌顏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