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素問師徒坐下沒多少工夫,就見兩個奶孃,抱着兩個小娃過來了。大紅緙絲百子圖的錦被之中,一對相貌完全相同,粉妝玉琢的小奶娃,此時瞪着烏溜溜的大眼,正四處打量呢。兩個小娃長得都很好,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呀,這才幾天沒見到,他們兩個又變了好多呢,師父你快看,多好看啊。”嬌顏瞧見那兩個小娃,簡直喜歡的不得了,她不敢上前去摸,只是遠遠地在那兒看。
“你若是喜歡,可以抱一抱他們。”方氏瞧見了嬌顏那個歡喜勁兒,就笑着提議。
“不行,我太小了,沒有多少力氣,不敢抱。就這麼看看就好了,我可是親眼看着他們出生的呢,真有意思。”這兩個小東西,可是她親手給接生的呢。嬌顏原本就喜歡孩子,對於這兩個小娃,更是喜愛的不得了。
此時前來賀喜的賓客,也是紛紛上前,好奇的看了看那一對雙胞胎,“咱們知縣大人英俊出色,咱們夫人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這兩個小娃眼下就如此俊俏,長大了,定然是相貌出衆,風流倜儻的人物了。真好,瞧瞧人家,一下生了一對兒出來,哎呦,這還是真少見呢。”當下便有人這樣說道。
方氏自然清楚,這些人的話,大半都是奉承之意。不過,好話人人愛聽,方氏也不例外。只要是誇讚兩個兒子的話,當母親的,都會高興不已。
兩個小娃被衆人圍着,可能是有點兒不耐煩的慌了,就哭鬧了起來。方氏一見這樣,就讓奶孃趕緊把孩子抱回去,看看是不是餓了或是尿了。
等到小娃娃走了,衆人這才又各自坐下。此時也就時候不早了,方氏吩咐,宴席開始。於是衆人移步隔壁的花廳之中,那裡早就擺上了酒菜,宴席就此開始。
苗素問和嬌顏,算是方氏的救命恩人,被方氏安排到上席,跟方氏的孃家人坐在了一起,其餘的衆人,各自坐下。
今天是知縣大人的兩位公子滿月,整個縣城裡,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府裡前後院都擺了宴席款待賓客,前面自然是夏知縣主持,後面是方氏主持。知縣大人家宴客,酒席自然是沒的說了,珍饈佳餚各樣都有。
苗素問坐在桌前,看了看桌子上的這些吃食,便低聲提醒了方氏一句,“夫人,這酒宴上不少東西夫人暫時還吃不得,千萬要留心一些。”方氏生產才一個月,刀口看着是全都癒合了,但是後期的恢復還不夠。這時候,挺多東西還是要儘量避免,也省得傷口恢復的不好。
方氏點點頭,“謝姐姐提醒,這個我曉得的,待會兒有專門給我預備的燉盅,是人蔘烏雞湯。”方氏大家出身,最是在意這些飲食保養的事情了,所以心裡很是有數。
苗素問這才放心,“待會兒酒宴結束,我們再幫夫人看一看傷口吧。”苗素問其實並不算擔心,方氏這樣的人家,根本不需要她做任何事,身體定然養的比旁人要好,恢復也快。不過醫者的本性,對於病患,總是難免關切一些。
酒宴之上的熱鬧繁華自是不必細說,一個多時辰之後,女人這邊的酒宴就差不多結束了。苗素問跟隨方氏去了別處,仔細給方氏檢查了傷口以後,這才安心。“夫人這傷口,比普通婦人恢復的要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夫人切切記得,三個月之內,夫妻不可同房,還是養好了身子爲要。”
方氏點點頭,“好,我記下了。”只是說話之時,眉宇間幾絲落寞之色。
苗素問一見方氏如此,便心下了然,“夫人,凡事想開,男人哪有不貪花的?總歸你是正室夫人,又是兩位公子的孃親,旁人再怎麼鬧騰,也礙不着夫人什麼。”
苗素問之前在這府裡住了二十來天,自然是有些明白的,這知縣大人的府上,也未必就清淨。夏知縣和方氏的確是夫妻情深,可是架不住那些有心思的女人一個勁兒的往前撲。如今方氏身體這樣,自然不能伺候丈夫,想來,別人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夫人,說句我不該勸的話,夫人出身大家,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何必自苦?夫人身邊,不乏容貌出色的丫頭,不若提拔一兩個做了通房姨娘。她們是你的心腹,也好過旁人得勢,與你作對。”苗素問輕聲勸了幾句。
方氏一時心中酸楚,眼淚就掉了下來,“我何嘗不知?當初我懷了身孕,不能伺候夫君,便把身邊的兩個丫頭開了臉,放到夫君身邊了。這些我都能忍得住,倒是也不算什麼,大戶人家裡,哪個不是如此?我只是心寒婆婆的態度。我爲了這兩個孩兒,幾乎就沒了性命,可我生子的消息才傳回京城,婆婆那邊,便派人送了幾個容顏嬌美的丫頭來。”
“說是伺候我,誰還不知道她的心思?之前就把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送來,這次還寫信來說,要讓那個什麼表妹做了夫君的貴妾。你說,哪有這樣的婆婆?我爲了夏家的子嗣,差一點兒沒了命,她不說好好安慰也就罷了,就這麼往我的心窩子上插刀子啊。”方氏說着,不由得委屈的掉下眼淚來。
“我又不是那悍妒的毒婦,怎麼會連這些事情都安排不好?還用得着她們大老遠的操這份閒心?”
方氏與夏允辰成親兩年多,感情一直也很好,夏允辰對方氏,更是體貼愛護。方氏被診出懷孕之後,便把身邊的兩個丫頭開臉放到了丈夫身邊。她是大家出身,從小見慣了這些,儘管心裡不舒坦,但是卻並不會壞了規矩。
而夏允辰也不是那種喜新厭舊的人,兩個丫頭那邊,他幾乎就不大過去,還是跟以前一般,時時守在方氏的身邊。這讓方氏既感動又窩心的,兩個人的生活,真的是甜蜜又溫馨,很是和美。
真正讓方氏無法接受的,是夏家婆婆的態度,這樣急急忙忙的送人過來,是什麼意思?是說她方氏不賢惠?不知道體貼丈夫?是說她方氏乃是悍妒之人,容不得丈夫有他人麼?這樣的態度,真的讓她有點兒寒心,尤其是在方氏差點兒沒命的前提下,這種做法,讓方氏傷心不已。
這幾天她心裡就憋着難受,可是孃家姐姐嫂子這些人面前,她又不敢說。兩個姐姐都是火爆脾氣,倘若知道了這些,只怕回京去就能鬧到夏家,這讓人知道了多不好?
至於丈夫跟前,她更是不能說,縱然夫妻情深,男人也絕對不會允許妻子說母親的壞話。方氏不能說,一說就破壞了夫妻的感情,所以只能憋在心裡。
至於怎麼就當着苗素問的面提起來,也自然是苗素問與方氏沒有太多的利益糾葛。而且苗素問又是方氏的救命恩人,在苗素問面前,方氏能放得開。
苗素問嘆了口氣,這樣的事情,哪個大家子裡頭都是會有的。“夫人,你現在可是不宜如此憂思。不論如何,夫人還有兩位公子呢,爲了兩位公子,夫人也該心情開闊起來。再者大人對夫人還是很好的,夫妻齊心,即便是旁人鬧出些什麼來,也不過是小事兒。夫人如今,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
苗素問勸解了一陣子,方氏這纔好了。也許是經過這一番發泄,心裡的鬱結解開了,方氏明顯的情緒平穩了不少。“苗姐姐,讓你看笑話了。”方氏擦了擦眼睛,然後才道。
“都是女人,你的心境我能懂的。好了,不說這些,讓丫頭來幫你重新梳妝吧。外面的賓客差不多也要走了,夫人總得出去送客呢。”苗素問搖搖頭,從這屋子裡離開,然後喊了外頭等候的丫頭,讓她們趕緊去幫着方氏重新梳妝。
等到方氏從裡面出來的時候,依舊容光煥發,笑容滿面。此時前院的酒席也結束了,一衆女眷們紛紛告辭,方氏挨個兒的與她們話別,派人將衆人送到了前面去。等到這些女眷們全都離開,方氏纔算鬆了一口氣。
她畢竟是生產傷了元氣的,即便是補養的再好,也沒有完全恢復。一上午打起精神來跟衆人寒暄,也是不容易的事情,此時就覺得身上都累的慌,“不行,我得去歇一歇了。苗姐姐,嬌娘,你們今天就住在府裡吧,多在府裡住幾天,等我精神好了咱們再說話。”
“不必了,夫人,家中事情不少,時常有些病家上門找人。若是萬一有急症,怕是會耽誤了事情。來日方長,以後我們再來看望夫人。”苗素問哪裡能在這住着?於是便推辭了。
“夫人,我家三嬸昨天生了個弟弟,明天要辦洗三禮呢,我得回去幫忙啊。呵呵,這一次就不留下叨擾了。”嬌顏這這樣說道。
話既然說道這裡,方氏也不好強留她們師徒了。當下便吩咐於嬤嬤,把自己給苗素問還有嬌顏預備的禮物帶來,然後讓人送她們回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