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個罰跪,還很有意思——跪在內殿,腳踏上。
當時紅景心裡一陣神獸奔騰,這也就是身份差異,要不然皇上真要留下了,不要臉一點兒,就當了唐皇,她能如何?
她難道還能刺殺不成?
最多,也就用點兒麻藥。
這麼一想,她看眼下這狀況,就跪了。——這可是金磚鋪地,又硬又涼的,就算她穿的是棉裙,也是咚的一聲。
皇上臉色就不僅是青的了,黑了幾分:“你起來!”
蕭澤琰還沒跪,她跪個什麼?她那一身傲骨——劉元在一旁眼看情形不對,急忙叫了一聲:“皇上。”
心思剎那收住,皇上的臉色卻是徹底黑了,對紅景更是沒好氣:“起來,出去!”
都是她,看到她那樣子,就想起當年,他竟然一時混亂了,內心裡的尷尬,更是不能顯露,出來就成了怒火。
紅景被攆出去,她也不自己出去,拉着蕭澤琰就出去,反正都被攆了,要是皇上留下阿澤,她也留下。比起臉面問題,她在這裡,是頭一個能豁的出去真心不要的。
不要臉怎麼了?總比不要命強。
蕭澤琰被她緊拽出來,還真怕皇上惱,剛纔皇上那樣子,分明就……分明是讓人難以啓齒的!
他反手拉住紅景的手:“讓你受委屈了。”
她的手有些涼。
紅景還是那樣子,那語氣:“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也不會說我不委屈,委屈就是委屈了,又能如何?”
站定了,也離得近,蕭澤琰發現了一個問題:“你長高了?”
之前只到他胸口的,現在到他肩膀了。
太見長了。
“以前也長,只是你天天看着,不明顯罷了,這小別半月,倒是明顯了。”紅景看了一眼此時自己平視能看到的地方,笑了一下,踮起腳尖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有些很,直接就捏紅了:“這是罰你上次的錯,別不認!”
捏這一下,她就出氣了。
倒是蕭澤琰,疼的突然,一時沒忍住,抽了口氣,然後看到她的笑臉,心裡突然就一鬆——就是這個感覺,好像有種小時候的舒心。
兩人一時無話,倒是天公作美,又飄起了雪。
昨天的雪還沒化呢,小路兩邊都是,這會兒又下起來,下的有些急,還有些大。
他緊了緊拉着紅景的手,脣角略勾:“走吧,府裡你還沒去過呢。”
“那人呢?”紅景也想走,但宮裡那些,不是他的人嗎?不帶着?
“水一去傳話了。”
他說着,直接拉她往外走。
本來宮裡不許帶刀不許打馬,轎也是得有人伺候才行,蕭澤琰纔回來,紅景一向不用,兩人此時,也就只能走出去了。
紅景想到他說的是誰,笑了一句:“你身邊的人,名字真簡單。”
“好記。”蕭澤琰也不瞞她,反倒有種,想這麼說話的感覺:“我以前,每次毒發都很突然,叫人費力。”
紅景倒是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她還以爲是他懶,想起那毒,她嘆了口氣:“可惜那本《雜論》我燒了,原方原樣的藥我配不出來了,畢竟當中有幾味我也不認識,不過,我倒是可以配更厲害的,也不用掩飾了,直接下過去就行了。”
“噤聲!”蕭澤琰捏了一下她的手,這種話豈能說出口?況且,還沒走出去呢!
紅景撇嘴:“皇上明知道我會配藥,這事賴不到我頭上,毒藥本就是她的,她能害你,還不能害別人?”
這話說的實在,蕭澤琰心下自有計較,不許她再說,轉了話題:“你在宮裡自然不能順心,但是府裡,你可以隨意,肆意都好。”
肆意啊,她心裡一暖,擡頭看他:“謝謝。”
不擡頭還好,一擡頭看到了蕭澤琰一頭的雪,這雪本就大,又落的急,這纔多遠?就白了頭。
看到他白頭了,紅景也知道自己白頭了,倒是想起一句詩,直接說出來了:“就想這麼和你一直走,一直走到白了頭。”
蕭澤琰只當她的感嘆,走快了幾步:“已經白頭了,得快些走,要是化在頭上,可是要受涼的。”說完才覺察出紅景的意思,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有些熱又有些酸還有些疼,索性鬆開她的手,側身把她抱起:“放心吧,我們一定白頭到老。”
這話說出來,其實他自己都有些不信,但懷裡的人,又讓他覺得,白頭到老並不很難。
……
宮門外早就備好了馬車,雖然沒料到下雪,但這一時半會兒也不影響回府。紅景坐進馬車之後,還笑了一句:“我還沒見過府邸呢,倒是先見了皇宮,雖然時間不長,但我感覺我老了許多,回去先給我找個園子,搭個暖棚。”
蕭澤琰不解:“何故?”
紅景沒說。
他就知道問出來也不會有答案,不過就是她不說,他跟着看也就知道了,只是她這樣子,倒是讓他有些不安了:“你剛纔……”
“剛纔那還是在宮裡呢,那種地方,說句實話,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紅景攤手:“實話難聽,我覺得我老了好多歲,要不是皇上……呵,說出來也不怕生氣,他倒真是爲老不尊。”
“……那是我父皇。”
怎麼說呢,蕭澤琰也無語,可這種身份沒法改變,他想轉移話題,紅景笑着拉他的手:“我知道,所以我並沒有怎麼樣。只要他夠大度,我之前用的那些東西能拿出來,我就能再做一點兒趁手的東西了。”
原本,她是不想傷人的,畢竟是藥三分毒,但經歷過生死之後,她倒是看開了,有些東西,該用就得用。
想到藥物,紅景不得不提一下之前的事:“阿澤,和你說個事情,關於槐親王的。”
“回去再說。”
蕭澤琰看了一眼車外,沒讓她直接說——有些話,也不能說。就算沒人聽見,說出口就是不對的,只是,紅景從不在意,雖說她在宮裡月餘,有些事情知道,但她就這性子。
車馬到底比行走快,府上已經掛了新匾,利親王府,那字不是蕭澤琰的字——紅景認識,畢竟那飛白體很好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