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看,這是地契!我們家有二十畝良田了!”張沁兒興奮的把地契遞給楊氏看,那上面寫着她張沁兒的大名,還有官府的印章,確保了她的所有權。
楊氏接過那張地契,細細的看過,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問着:“這就好,等我們家再買一些地,加上自己的荒地,也快要成爲小地主了。”
每個農民的心中都有着一個地主的夢,在他們的世界,不知道那些富商和官員們的生活,但是卻是知道地主的!
青磚大瓦、穿紅掛綠、家有餘糧、長工一堆、奴僕成羣這便是大家認爲地主的生活!
不過以已經有佃戶的標準來看,張沁兒如今已然是一個小地主了!
張沁兒把這次買地的事情和楊氏一一說了,然後才把地契交給楊氏保存。
楊氏卻說:“還是放你那保存吧,你房間裡可安全的多。”
張沁兒沒有推辭,拿着地契朝屋子裡走去,打開秘密的匣子,將地契和幾章大額銀票放在一起。
這次去縣城辦紅契,順帶也去拿了賞墨軒和陸家的分紅,賞墨軒的有三百兩,而陸家的則有五百兩!
不要做任何事情,就能夠每月拿到這麼多的錢,說出去都得嚇死人了,細細的將銀票放下,又嚴密的收拾好匣子,這纔出了門。
日子如流水般慢慢的流逝,天氣也越來越炎熱起來,山裡的花卉已經過了最佳時期,而精油和乾花瓣也收集了不少,不過張沁兒依舊很少動手做肥皂,因爲去年榨的那些烏桕油早已經用來了,要是再做的話,就需要用豬頭菜油和豆油代替,雖然楊氏不會直接說,但是用這些油時,就能夠感覺到楊氏的心疼。
肥皂再好,用可以吃的油,就讓人覺得捨不得了,而張沁兒也在試圖收集其他的油脂,這一點已經託給陸家的聯繫人了,讓他們去南方找一些別緻的油脂回來,最好能夠弄到椰油棕櫚油等。
進入夏季之後,日子就休閒了一些,不過張沁兒每日都會去張樂兒家走一走,如今烏桕蠶餵養四十天之後,已經開始吐絲成蛹了,除了家裡養着的那些,放在樹上任由野生的烏桕蠶也要捉回來,這樣方便結蛹。
馮氏僻出一間屋子用來放烏桕蠶,拿竹篾編織成山一般的架子,放在養蠶的簸箕之中,這些簸箕每個都有一丈大小,是馮氏特意編織出來的。
烏桕蠶猶如不知疲倦一般,日夜不停的吐絲着,把山架子上預留出來的空間逐漸黏合起來,放眼望去,盡是一片白色的細絲。
馮氏仔細的端詳着,說:“這烏桕蠶的絲果然比家蠶的要粗一些,連蠶蛹也大一些,這些日子我兢兢戰戰的,總算把這些蠶給養成了。”
聽着她的口氣還有鬆了一口氣的樣子,張樂兒也說:“是啊,我娘爲了這些蠶,半夜都不睡非要看過蠶之後,才肯去睡覺的,有時候蠶吃的葉子多,家裡沒有準備好,還得趕緊去山裡摘回來,要我說啊,這放在家裡養和放在外面養都不省心的很!家裡人累,外面又有鳥吃了去,要是有什麼東西把烏桕樹林全部罩住,可就好了。”
張沁兒可知道什麼東西可以罩住,不過那樣東西在現在可是沒有的,於是她問着:“那你們做了對比沒有?究竟是放在家裡養的蠶好一些,還是放在樹上養的好一些?”
馮氏就指着一個簸箕,說:“倒是看不出來,你看看,這個是家裡養的,那邊是樹上養的,我數了數,當初家裡養的大約兩千條,其他的全部放在外面樹林裡,大概有一半多吧,現在鳥吃了一半,還剩下兩千多。”
放在外面養,人省心很多,但是外面天敵多,烏桕蠶的數量自然不能太多,於是她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只好每日多去驅趕鳥了。等這批蠶蛹孵化出來之後,下半年還能養一批,看你們是想全部放在外面樹上養還是像現在一樣,家裡也養外面也養。”
這一點馮氏早就想好了,她覺得還是穩妥一些的好,就說:“還是像現在一樣吧,反正放在家裡也就是出門摘葉子罷了,這烏桕蠶的糞不是還可以做魚的飼料嗎?”
自從知道烏桕蠶的糞是可以做魚的飼料之後,每天馮氏都會清理簸箕一次,把烏桕樹葉殘渣和蠶糞一同倒進池塘中,果然看到有魚過來搶食。
“既然想好了就這樣吧,反正樹林就在家門附近,倒也不遠。”這事是馮氏她們弄,張沁兒自然不會給她們做主。
“這大約五千多隻蠶蛹,要留下全部做種還是試着賣一些?”
馮氏說:“我打算全部留下來做種,去年收集的那些蠶蛹太少,這才只有這麼一些蠶,等這些蠶蛹成蛾下卵之後,下半年就可以養更多的了,那片烏桕樹林蠻大的呢。”
五千多蠶蛹,聽上去似乎很多,但是實際上卻不重的,所以就算全部賣了,也賣不出什麼好價錢,關於烏桕蠶,馮氏已經讓張志禮去外面打聽過了,的確是能夠繅絲織布,只不過價錢比不上桑蠶絲的。
不過勝在它好養方便,馮氏覺得還是專門養烏桕蠶的好,養桑蠶還得特意去尋種,另外這裡只有零稀的幾顆桑樹,遠遠不足以餵養很多桑蠶出來。
第一批烏桕蠶很快就能夠從蠶蛹化蛾,只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時間,而冬季的蠶蛹則要渡過漫長的冬季,等待烏桕樹葉長大之後纔會化蛾交配下卵。
這幾十天馮氏也一隻忙個不停,如今天氣熱了,每天都要在養蠶的屋子裡灑兩次水,保持蠶蛹的水份,另外還去了縣城買了一些紙張回來,細細的鋪在簸箕上面,等蠶蛾交配時,就好直接把卵下在紙上,方便蠶卵孵化。
這日恰逢張志仁他們回家休息之日,張樂兒就一臉興奮的過來了,嘴裡叫嚷着:“你們快來看,蠶蛹孵化了,好漂亮啊!”
“走!去看看。”永安對新鮮事物總是保持旺盛的好奇心,他趕緊就朝張樂兒家走去,晗生和張沁兒帶着福兒跟在後面,就連楊氏和張志仁也一同過去看看熱鬧。
到了專門的蠶室,果然看到大部分蠶蛹已經化蛾了,空空的蠶蛹上留下一些咬壞的口子,癟癟的感覺。
烏桕蠶蛾是一種大型蛾類,比家蠶蛾可大的多,並且色彩斑斕,十分的好看,雄蛾的觸角呈羽狀,而雌蛾的翅膀形狀較爲寬圓,腹部較肥胖,翅面呈紅褐色,前後翅的中央各有一個三角形無鱗粉的透明區域,周圍有黑色帶紋環繞,前翅先端整個區域向外明顯的突伸,像是蛇頭,呈鮮豔的黃色,上緣有一枚黑色圓斑,宛如蛇眼。
“哎呀,好像蛇啊!這烏桕蠶蛾長的好奇怪!”永安驚呼了起來,覺得眼前這蠶蛾不像桑蠶蛾那般,反而有種淡淡的霸氣。
“咦,你這麼一說,還真像蛇呢!”張樂兒也被注意到了,先前她只顧着蠶蛾好看去了。
“那當然了,這是野生的蠶蛾,長成這樣,就能夠恫嚇天敵了,否則它還沒有下卵,不就被吃了?”張沁兒笑着說,她雖然聽說過,但是那不過是理論知識,如今也才第一次親眼看看這烏桕蠶蛾獨特的美。
“那它們會不會到處飛?要不要把門窗都關好了?”張樂兒看着這些蠶蛾好似不老實,擔憂的說着,要是飛走了,不就白瞎了麼。
“不會的,它們翅膀雖然大,但是飛不遠,並且也不願意飛。”蠶類不管是家養還是野生,這一點倒是一樣的,它們的翅膀更像是裝飾用的,雌蛾一般不愛動,孵化出來之後,就呆在原地,然後身上散發出一股誘惑雄性的氣味,等待雄性過來交配產卵就是了,它們的生命非常的短暫,等產卵之後,就相繼死去了。
看過別緻的烏桕蠶蛾,大家又動手幫着把空蠶蛹都收拾起來,這些自然孵化被蠶蛾咬過的蠶蛹,價錢又便宜了許多,不過好歹也是可以賣的,收集起來,等着下半年一起再賣。
看過之後,大家就連續出去了,不打擾這些蠶蛾交配產卵,張志禮心中高興,提議兩家聚一聚,今天就在他家吃飯,這一點大家倒是都歡喜,楊氏就自動進廚房幫馮氏的忙了,兩個人商議着要做些什麼菜來。
每次回來張志仁他們都會從縣城裡帶一些肉食和點心,加上自家種的,一桌飯做起來倒也輕鬆。
孩子們到處玩耍着,男人們則說着家裡的事和外面的事,氣氛十分的美好,張樂兒如今有了烏桕蠶的盼頭,倒也不惦記着連氏的那手繡活了,整個人顯得開朗許多。
“甜兒,給你吃糖。”永安從口袋中拿出一塊糖,遞給兩歲的甜兒,甜兒已經走的很穩了,這會兒樂滋滋的接過糖,就朝嘴裡塞去,吃的一嘴的口水,引得永安哈哈大笑。
看着他這般逗弄着年幼的甜兒,張沁兒只覺得無奈,一旁的晗生則和她說些書院裡的事情,從一開始,晗生就很自然的會將在書院裡發生的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訴張沁兒,也許是覺得張沁兒聰敏,也許是不想讓張沁兒和其他村民一般的無知,他總是樂於把新鮮事物說出來。
當然,關於鄭成凱的事情也沒少說,晗生和鄭成凱走的不太近,主要是一個是認真讀書的好學生,一個則是調皮搗蛋的差學生,興趣點顯然不在一個地方。
“他這樣認真讀書習武也好,省的總和一個混混一般,說起來他今年也十五了吧。”聽說鄭成凱如今也願意稍微讀書了,張沁兒頓時覺得欣慰了不少,自從過年時出去一趟之後,鄭成凱在五月份的時候又去了一趟府城的軍營待了半個月,問他做什麼,這回卻不說,沒準又是參合了什麼隱秘的事情。
“鄭夫人下個月過生辰,你準備好禮物了嗎?”
林氏是七月二十過生辰,這是鄭成凱早就通知好的了,讓張沁兒一定要過來做客,張沁兒去過鄭家幾次,也頗得林氏的眼緣,時不時也喜歡叫她過去玩,不過張沁兒因爲住在鄉下,有些不便,去的不多。
“還沒有仔細想好,一些新鮮事物我都是送過去一些了,現在再拿出來反而不好,實在想不到就送些大衆的禮品吧。”如今手中有錢,張沁兒倒不必窮酸,去縣城尋幾件過的去的禮物便可。
晗生也就不再多問了,因爲一個月纔回來一兩次,所以晗生拉着張沁兒去池塘邊走了走,經過一個多月的生長,池塘裡的蓮葉已經完全張開了,嫩綠寬大的葉子浮出水面,烘托着幾個細小的花苞,帶着一些白粉之色。
“長的很快,居然就已經有花苞了。”晗生打量着池塘,除了這塊地已經被修整過,旁邊一大片的窪地依舊是窪地,稀泥巴爛地,不適合走動。
文人似乎總對蓮花有一種獨特的審美,譬如周敦頤的《愛蓮說》中對蓮花的點評‘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這是直接用蓮鞭種植的,所以今年就能夠開花結果,若是用蓮子種植的話,就得需要等到成熟之後,才能開花結果了。”張沁兒的眼中滿是笑意,她看着池塘面,已經是密密麻麻的蓮葉了,池塘中時不時有魚戲水的聲響,這些魚在充足的飼料餵養下逐漸成長,而魚糞則又成爲蓮的肥料,整個池塘就是一個小小的生態系統,生生不息。
“我看應該在這池塘邊僻一塊地搭建一個亭子,等到這片桃林長成開花時,春天和夏天都可以坐在亭子中賞景,豈不快哉。”晗生興趣來了,他越看這塊地,越覺得應該弄的風雅一些,如今的桃林不過他小腿大小,但是可以想象待來日長成,滿是粉色花開時的旖旎風景是何等的讓人驚豔。
這一點張沁兒也想過,楊氏則覺得搭建什麼亭子太不實用了,應該砌一間小屋子,這樣等到魚即將收穫的時候,可以住人看守着,雖說大家都是一個村子裡的人,可難免也有一些小偷小摸愛佔便宜的人,這晚上可得多注意注意才行。
“我看就像那些富貴人家那般,修一個水榭好了,又可以賞景,又可以歇息,不過這事不急,明天你和爹可要去林子村把租子都拉回來。”張沁兒說着,麥子已經收割了,就等着明天張志仁帶着晗生去林子村拉回來了,那十畝玉米則還需要一些時間。
“水榭也不錯,把那邊窪地再填寬一些就行了,以後我在家裡就可以到水榭之中看書,環境幽雅,令人心情也舒暢。”晗生腦海中想着水榭的模樣,將這片地粗略掃過,已經大約有了計劃。
聽他開口閉口都是讀書的事情,張沁兒就不覺的好笑,說:“哥,你好像自從考上童生之後,就越來越像爹了。”
晗生看着她,還沒有說話,就見張沁兒一本正經的搖頭,說:“像爹可不好!”
這是直接就否決張志仁做人的標準了!
晗生嘴角微動,也一本正經的說:“我絕對不會像爹的!”
兄妹兩個相視一笑,頓時沒形象的大笑起來,幸好這話沒有被張志仁聽了去,否則還不知道氣成什麼樣子呢。
晚上在張樂兒家吃過飯,大家就各自回家了,明天張志仁還要去林子村收租子,更需要早些休息。
提起這租子,張志仁就覺得驚愕不已,張沁兒買地的事可沒有和他說,買完之後,又談好了佃戶的事,最後才把收租子的任務交給他去負責!
家中突然就有了二十畝熟地,張志仁只覺得彷彿做夢一般,也決定問一問如今家中究竟有多少銀子,當張沁兒把數目和他一說,果然如張沁兒所想的那般,張志仁直接愣住了,滿臉的不可置信!
和張沁兒所賺的錢比起來,張志仁每月一兩多的工錢簡直低的讓人慚愧,不由得嘆息連連。
“爹,我想好了,今年就這般吧,明年你索性辭了縣城裡的事情,回家負責一些事情吧,否則家裡就我和娘,有些事情可不方便。”張沁兒直接對張志仁說,如今家裡的二十畝地還是小意思,她的本意就是不斷的買地,這事已經全權託給黃大安去負責了。
不過這買地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畢竟土地可是祖產,不到生活不下去,是沒有人願意賣祖產的,這次的二十畝還是恰好遇到趙家需要一筆錢,這纔買到手。
張志仁對於回家打理家業,倒是不排斥,他本是讀書人,不喜從商,雖然如今在帳房做事,但是若不是爲了生存,心中也是不喜的,就說:“那好,我們索性多買些地,一面耕種,一面讀書,做到耕讀傳家倒也不錯。”
耕讀傳家是大多數讀書人的選擇,品節特別高尚的人,哪怕餓死也是不願意沾惹商業的銅臭的。
“爹你在縣城也多打聽一下,不拘泥非要在富足村附近,這裡地方偏僻的很,怕是賣地的有限,其他的地方,只要有人願意賣地,又不錯的話,就可以買下來,遠些的地方找佃戶便行了。”張沁兒託黃大安把富足村周圍的村子都走過了,這裡原本就地處偏僻,這纔在他們到來之前,是荒蕪之地,想買地的話,還得把眼光放到大些的村子裡和鎮子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