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山前,是一片大空地,冷風無處可藏,來勢洶洶,坐在篝火堆前,也感覺不到幾分暖意。
李海棠披着厚重的大氅,坐在火堆旁邊,眼巴巴地等着野人夫君烤麻雀,而後聽着鏢師們閒磕牙,他們走的地方多,南南北北,奇聞異事,多少也知道一些。
片刻後,香氣撲鼻而來,王小七吸了吸鼻子,誇讚道:“烤小雀兒,真香啊!”
總共有幾百只,自己一行人吃不完,李海棠就分給王小七一些,聽他說在南邊的經歷。
大齊的最南邊,有一個島,上島需要坐船,四周臨海,可是島上還有淡水,百姓們民風開放,那裡屬於大齊的三不管地帶,卻意外的沒有盜匪,整個島上,連個衙門都沒有。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王小七跟着商隊,走了一趟,就有點不想回來了,那裡真和世外桃源一般美。
北地嚴寒,一年到頭,有小半年覆蓋在風雪之中,青黃不接,而島上卻是兩個極端,一年四季,瓜果菜蔬,接連不斷,自給自足。
家家戶戶門前都有一大片菜地,還能種點果樹,偶爾,和跑船的商人,用果子換點島外的出產和生活必須品。
靠海,有漁民在近海撈魚,吃不完的,做成魚乾蝦乾,王小七回程,還帶了不少。
“夫君,你去過嗎?”
李海棠估算,王小七所說,應該類似現代的海南,那邊景色優美,空氣純淨,瓜果都是北地長不出來的。
她撕咬着麻雀腿兒,上面撒一層椒鹽,原汁原味,兩口就吃沒了,卻回味無窮。
“沒有。”
蕭陵川走過南邊的盡頭,卻是沒有上島。
南邊的匠人更注重精巧,有那祖傳的手藝,做出核雕,八音盒,八音盒的上方,還能放個會跳舞的小銅人。
“對對,核雕,我見過有人用核桃雕成核舟!”
用長形的核桃,雕刻一艘船,這個是怎麼做到的?
王小七咂舌,他碰都不敢碰,就怕那玩意精貴,掉地上,價值千金,他都賠不起。
除此之外,南邊的女子也是鍾靈毓秀,會養蠶,抽絲,織布,還能做繡活,湘繡,蜀繡,雙面繡……
“說得這麼好,你咋不在南邊找個娘子?”
李海棠揉揉眉心,這麼一對比,她會有一種一無是處之感,還好,她會醫術。
“咱們北地女子,說話直來直去,到了南邊,那才叫一個痛苦啊!”
去茅廁就說茅廁唄,非要說失陪一下,在酒樓吃個飯,碰見女子,和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好像他王老七就是個惡人,能當街把人強了。
男女大防,平日在街上走路,都要注意和小娘子們保持距離。
而且,只要是未成親的,幾乎都是用輕紗遮臉,弄得和蒙面怪人一般。
“白日也就算了,大晚上的,誰看誰啊,還用白紗遮臉,我守夜,看個白影,還以爲鬧鬼呢!”
南北習俗不同,文化差異太大,王小七隻能欣賞一下,可不想娶個嬌滴滴的祖宗回家。
“夫君,南邊女子都這樣啊!”
李海棠捂嘴輕笑,她看過一本遊記,不過遊記的作者是個大吃貨,介紹南北各類的美食,沒有提及風月之事。
“我沒注意過。”
蕭陵川皺眉,反覆回想,發覺,這些在他腦海裡,沒留下半點印象。
他走的是生死鏢,只有白天路過城鎮,還有片刻的喘息,夜晚幾乎是幾天,才能輪上休息一下。
休息也不是睡覺,而是假寐,有點風吹草動,就醒了。
王小七看到趙嬤嬤一行人上了馬車,欲言又止,看對方裝束,是個婆子,咋就能那麼託大,主子沒睡覺,自己先走了。
他就負責送人路過日落山,想了想,還是沒問出口。
吃飽後,肚子裡有東西,李海棠覺得暖了一些,她和衆人打招呼,先行上了馬車。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她蓋着厚重的棉被,睜着眼打量馬車的頂部。上面掛着紗帳,擋風,但是也讓人透不過氣來。
過了日落山,等於加快行程,也就是說,過幾日就到了岔路口。
李海棠眨眨眼,以她現在的狀況,跟去京都,也不能照應小弟太多,精力不濟。
她還是按照最初的想法,和野人夫君到西北。
夜深了,天幕中掛着一輪彎月,冷風侵襲,無孔不入。
深夜裡,蕭陵川睜開眼睛,打開車窗的一角,向外探看,不遠處,有十幾個黑衣人,彎着腰前行,只發出輕微的響動。
王小七正在篝火邊上打盹,眯着眼睛,東倒西歪,絲毫無察覺。
冷風進入到車內,李海棠馬上就醒了。
她睜開眼,剛想說話,就被自家夫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李海棠暗道,大事不妙,一顆心,也跟着懸了起來。
黑衣人的速度很快,轉眼,就來到馬車近處,衆人悄無聲息,訓練有素,手裡,提着明晃晃的尖刀。
五福被尿憋醒,想找個黑燈瞎火的地方小解,剛打開車門,就和黑衣人碰個正臉,對方見她開門,也是一愣。
“有毛賊啊!”
五福還不懂什麼是亡命之徒,以爲對方是偷東西的小賊,她轉身,從茶桌上取出茶壺,直接扔了過去。
黑衣人躲過茶壺,卻沒躲過熱水,水飛濺到衣服上,到處都是小點子。
“毛賊?”
王老七最先站起身,進入到戒備狀態,他再快,也比不得黑衣人,對方不過是射出銀針,就把他釘在原地,毫無招架之力。
“有毒,銀針有毒!”
從帳篷出來的鏢師,雙目圓睜,提刀就要上前,可是他們哪裡抵得過黑衣人的伸手!幾乎是瞬間,死的死,傷的傷,哀嚎聲陣陣。
蕭陵川看到人出現,面色更加冷凝,怕是有人走露消息,他的身份暴露了。
目前,還不清楚對方是誰派來的,不過,今夜是不能善了。他很後悔,帶着娘子出門,可是若不和他一起,不在他眼皮子底下,萬一在鹿城有意外,他顧及不到,豈不是更放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