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甩掉囉嗦的宋墨,蕭陵川騎快馬,帶李海棠直奔月老寺。
姻緣樹長在後山的某處,月老寺在那單獨建立個院落,周圍蓋了一圈廂房,用作禪房,供有錢人家小憩。
月老寺清幽,四面清風吹來,姻緣樹上披着一層朦朧的月光,部分葉子隱藏在陰影裡,樹上隱隱有蟲鳴聲聲。
樹上垂下很多荷包和香囊,相信那是對男男女女們曾經海誓山盟的見證。
李海棠解下壓裙角的香囊,放在手中,像每個信徒一樣,閉上眼睛,虔誠地祈禱。
蕭陵川站在李海棠身後,負手而立,他面無表情地遠眺。
風肆意地吹起黑色的外袍和墨色的烏髮,他的眼眸幽深,讓人感覺到一種說不清的蕭條和寂寥。
“夫君,我求好了,我們一起掛上去。”
李海棠轉過頭,笑靨如花,蕭陵川也在一瞬間,放鬆身體,身上被包裹的那層寒霜一層層破碎,化成春水流淌。
和她在一起,他才感覺到自己像個人,有血,有肉,有心跳。
“好。”
只有一個字,其中卻包含着無限寵溺,蕭陵川伸出手,和自家娘子一人拉住香包的一角,有默契地凌空躍起,把香包掛在姻緣樹的最頂端。
無論經歷風吹雨打,哪怕是海枯石爛,此生只認定一人。
李海棠像個小姑娘,興奮地圍着樹下轉圈,天幕暗淡,她在樹下,被細密的枝條和樹葉遮擋住視線,無法看清頂端掛上去的香包。
“夫君,如果有一天,我們再次到黎城,就約定在此,再求一次姻緣樹。”
雖然不喜歡這個地方,但爲了姻緣樹,爲了美好的寓意,她願意再來。
“好。”
蕭陵川擁着李海棠,在她的額頭上印下淺淺地一吻,這個吻,更像是一個誓言。
夫妻倆繞着姻緣樹,發現來此的人並不多,好半晌,才碰見兩三對夫妻。
其中,有一對是很明顯是鄉下人,看年紀,至少有四十歲了。
兩夫妻都是健談的人,如今已經兒孫滿堂,男人道,每年,夫妻倆都會來姻緣樹祈福。
家裡距離這邊有點遠,要提前一天從家裡趕着牛車出門,有時候省錢,就不住客棧,而是樹下窩着,睡一覺。
夫妻多年,日子清貧,談不上有錢,卻也沒餓着肚子。
“小娘子,你們來祈福,就一定會白頭偕老的。”
大娘笑笑,月老寺的姻緣樹,來的人比較少,若是去前殿,香火不斷,未成親的男男女女,來此求姻緣,據說也相當靈驗。
成親以後,被瑣事牽絆,誰有閒心來呢?
婦人要在家伺候公婆,若是分家單過的,還要照顧孩兒,等兒女長大成人,娶親生子,自己也老了。
想的柴米油鹽,也就再沒了祈福的心思。
“正是這個道理。”
李海棠深以爲然,歲月是把殺豬刀,最重要的是心態。
她不想以後有兒女,就把一顆心全撲在兒女上,忽略野人夫君,畢竟,她和他,纔是要過一輩子的人。
告別中年夫妻,蕭陵川要了一間廂房。
月老寺廂房專門提供住宿,只有在角落,剩最後一間。
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處,閒聊片刻,李海棠就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娘子,醒醒,一會兒就日出了。”
東邊泛出點點魚肚白,一夜悄然逝去。
李海棠揉揉眼,發覺自家野人夫君還是保持昨夜的姿勢,這麼摟抱着她,一動不動幾個時辰。
她大腦有片刻的空白,隨即,下意識地用拳頭捶打着他的肩膀,幫着他按摩。
蕭陵川沒有阻止,而是舒服地閉上眼。
半晌後,夫妻倆打水洗漱。
月老寺不提供熱水,只有後院的井水,用涼水洗漱,李海棠快速提神。
姻緣樹旁邊就是一處平臺,此刻已經站了幾十人,衆人凝視着遠處火紅的天際,不發一言。
蕭陵川牽着自家娘子的手,找到一處空曠之地,等候太陽升起。
沒多久,天邊更紅了些,日頭從山後,慢慢露出半個頭,等露出全貌,四周散發着金色的光。
周圍的一切,被鍍在一層晨光中。
角落的花草,沾染上露水,李海棠調皮地用手點點,心情分外明朗。
無論世間滄海桑田,日出日落不會改變,今天再大的事兒,到了明天就是小事,沒有過不去的坎。
“時辰不早,咱們吃個早飯,然後到城門和他們匯合。”
到黎城這幾日,接連不斷地生事,李海棠的腦海裡繃着一根弦,現在要離開了,她好心情地翹着嘴角。
早飯,夫妻倆在街邊,吃了一碗豆腐花,配着燒餅和油炸的面果子。
黎城的百姓勤懇,天剛亮不久,貨郎和小攤販們出街,向路人兜售黎城的特色,百花餅,百花酒,還有百花做的福袋,香包。
臨行前,李海棠買了不少特產,她打算回家送春娘,送立夏,送家裡的陳二叔和陳二嬸,不好來一趟,空手而歸。
“夫君,我那一大筐的海蔘,給我裝上。”
海蔘不怎麼好攜帶,蕭陵川爲此,在馬車車廂上面加了一個隔層,這樣,便於晾曬。
到城門處,流蘇和阮平之早已等候多時。
“海棠,上我的馬車,我的馬車寬敞!”
流蘇從車窗看到人,當即招手,笑得牙不見眼,她迫切地找李海棠閒聊,這段日子,把她憋得夠嗆。
“等一會兒。”
李海棠望天,對流蘇的品味無語,馬車四周的車廂,全是黃色的,四周垂着密密麻麻的流蘇,這樣是有密集恐懼症的人,怕根本不能接近。
最可憐的是前面拉車的馬,不曉得馬毛被什麼染過色,毛髮變成粉色,馬的睫毛都是粉色的。
不愧是黑市的人,拉車的馬都是稀罕物種,可能發生了某種變異。
“海棠,怎麼樣,我的馬漂亮吧?別看毛髮是粉色的,實際是一匹公馬。”至於毛髮爲何變色,流蘇也不清楚,她在南邊弄了幾樣毒素,用馬做了實驗,馬中毒後,沒有死不說,毛髮的顏色還變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