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思索了片刻後，許懷清纔開始落筆，一直到天色漸沉，才寫完了最後一個字。長舒了一口氣後，他將草紙疊好，躺在木板上準備休息。
夜晚，滴滴答答的雨聲吵醒了許懷清，此時外面已經是瓢潑大雨，淅淅瀝瀝的雨從屋檐上滑落，揚起了一個醉人的弧度。
許懷清盯着面前被雨水打溼的捲紙，臉色陰沉。他記得，在入號房的時候，自己仔細的檢查過屋頂，爲的就是防止漏雨，可沒想到，原本完好的屋頂居然會突然缺了一塊瓦片。
捲紙已經徹底的溼透了，稍微提起一角，就不堪重負的破裂開來。
科舉的捲紙一向都是限量發放，若是不小心污了卷面，就只能自認倒黴，等下一次的科舉了。這也是爲什麼考生都會先在草紙上寫題，等確認過後纔敢謄抄到捲紙上的原因。
何大人巡查考場時，看到的就是許懷清緊皺着眉頭的樣子。再瞥見他手中的捲紙，何大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到自家主子的交代，他不動聲色的朝身後的人遞了個眼色。
很快的，官差拿來了備用的捲紙。
原本看到何大人過來，許懷清想言明自己棄考，沒想到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份新的捲紙，不由得詫異的擡起了頭。
“聖上仁德，在昨夜下雨時便想到了這種情況，因爲不忍心你們十年寒窗毀於一旦，便吩咐我們準備好備用的捲紙，公子，繼續答題吧。”主子果然料事如神，如今已經是最後一場，那些人怕是等不及要下手了。
許懷清狐疑的望着對方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不再多想，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將試題答完。
而何大人在做完這件事以後，悄悄的朝外面傳遞消息。
屋內薰香繚繞，一個男子握着手下剛傳來的密報，嘴角勾起了一絲諷刺的笑意，“太子果然是按捺不住了，吩咐下去，讓何大人繼續看着許懷清，絕對不能讓太子的人暗害了。”
紙條被放在了燭火的上方，升騰的火焰瞬間就把紙條給吞噬殆盡，只留下一地的黑灰，顯示着它曾經的存在。一雙暗黑色的皁靴緩緩碾過，將最後的一點痕跡都徹底抹去。
皁靴的主人望着愈發暗沉的天色，眼中涌動着風雨欲來的氣勢，“哼，想讓自己的人拔得頭籌，沒那麼容易。”
何大人接到對方的傳信後，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還請魏王爺放心，我必不會讓太子的黨羽迫害許公子。”
此時的許懷清並不知道，自己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捲入了上位者的黨派之爭。
九天的時間很煎熬，但最終還是熬過去了。
考完最後一場出來時，其他學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形容憔悴，只有許懷清在白玖玖的照顧下，依舊如之前一般俊美，看的同窗們羨慕不已。
考完之後，便是等待放榜了。
在這段時間裡，學子們無事可做，多會成羣結隊的相邀出去遊玩，除去拜訪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儒外，便是去青.樓聽曲喝酒，畢竟對文人雅士來說，青.樓裡的紅袖添香，也是一件及其風流的事情。
白玖玖頗爲警惕，在同窗來相邀的時候死死盯着許懷清，就怕他把持不住，在青.樓裡迷失了自己。
好在許懷清只是與同窗一起出去吃了幾頓飯，並沒有去過青.樓。即使是這樣，白玖玖也依舊不能夠放心，每天都跟在許懷清的身邊，生怕他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這幾日在京城，跟着許懷清她也算是逛過一些地方，開了眼界，唯一遺憾的是，他是以小廝的身份，而不是白玖玖。
倘若是作爲許懷清的夫人，想必會更愉快，想到那時候的場面，白玖玖的臉色不由得涌現出了一抹嬌羞。
距離放榜的日子越來越近，學子們也越來越焦灼，再沒有了喝茶閒聊的心思。
放榜的這天，白玖玖早早的醒來和許懷清一起去看榜。
她以爲他們來的算早了，卻沒想到，那裡早就已經是人頭攢動。而榜單前的地方就那麼大，大家又都想第一時間看到排名，故而真等榜單出來的時候，人羣簡直如潮水一樣。
白玖玖的小身板那裡擠得過那些正兒八經的大男人，整個人如同一葉扁舟，隨着人潮起伏，可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放棄。
靠着頑強的毅力，白玖玖終於擠了進去，她緊張的不停搓着手心，視線從下往上看，沒有沒有沒有，許懷清的名字始終沒有出現，而白玖玖的內心也越來越沉，攢緊的拳頭早就已經被汗水打溼。
榜單上的名字被一個個略過，只剩下前十了。白玖玖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猛的睜開！
不是，第五，不是……
難道許懷清沒有考中？
雖然也有些失望，但白玖玖也不是特別在意，反而已經分神在想安慰許懷清的話了。隨意的掃了掃前面的名字，此時的白玖玖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畢竟科舉這條路上人才濟濟，能到會試的，哪個不是一方精英，就算許懷清知識淵博，可要在這麼多人裡拔得頭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突然，白玖玖的眼神被榜首的名字給吸引住了，過了好久，她才反應過來。
第一！許懷清竟然是第一！
白玖玖高興的直接在人羣裡大叫起來，一些沒有考中的人頓時投去了幽怨的眼光，爲了不引起公憤，她趕緊捂上嘴巴，只是那眼角眉梢的笑意，卻是怎麼都藏不住。
她從人羣裡擠出來，在自家馬車邊看到許懷清長身玉立的身影，實在忍不住心中的激動，像鳥兒一樣的飛撲了過去。
“懷……不，少爺，你考中了，考中了！”白玖玖抱着許懷清，高興的又笑又跳。
許懷清被抱住的一瞬間，身體微微一僵，注視着白玖玖因爲激動而發紅的臉龐，心裡不由得有些疑惑。
白玖玖卻沒注意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遲疑，兀自開懷大笑，卻遲遲沒有說出來中了幾名。還是許懷清的聲音響起，纔打斷了她的笑聲，“考了第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