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遠哈哈大笑一聲,突然又收住笑,實在是因爲嘴角太痛了,這張嘴一笑,就抽着痛。
她這麼在意,他的心就更定了。
“種在我地裡的東西,那就是我的。”
“你的?”唐悠悠涼涼的看着他,“這恐怕不是你說了算。”
“你放屁!”
“你正在放呢,很臭!”唐悠悠看了李大娘一眼,道:“那地我出了租金的,你覺得會是你的嗎?這事如果你我捋不 理,要不就一起去官府,讓孔大人來判定吧。”
給了租金?
李懷遠看向李大娘,“她說的是真的?”
李大娘點頭,“嗯。”
李懷遠並不相信,來回看着她倆,“你們一起蒙我的吧?我可不會相信。”
“你可以不信的!不過,事實就這樣,你若敢動那些茶樹苗,那就按價賠償,茶樹苗多少錢一棵?鄉親們要不要告訴他?”
唐悠悠看向村民。
曾氏最是配合,立刻就道:“不多,二百文還是要的。”
李懷遠蹙眉,“以爲我會相信?”
“由得了你不信麼?”墨子安輕按手指,指節咔咔作響。
李懷遠瞧着,立刻慫了,不敢再說話。
唐升榮上前幾步,看着他,問道:“十一兩,你賣還是不賣?”
李懷遠低頭沉思,好久,他才擡頭,毅然而然的道:“成交!村長,走,到你那裡寫契約去。地契我隨身帶着呢。”
唐升榮家,李懷遠看着契約,問唐悠悠,“聽說你要種茶樹,那麼我家那裡田地,你要嗎?如果你不要,我就問其他人。”
聽着他無恥的聲音,唐悠悠和墨子安真有打爆他腦袋的想法,想要看看他腦袋裡裝的是什麼,剖開他的胸膛,看着那裡的心又是什麼顏色的?
他這是要把李大娘逼上絕路嗎?
砰……
唐升榮用力一拍手中的筆,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你說什麼?”
李懷遠被他嚇了一大跳,但想想那些田地也是自己的,又重複道:“我想把田地也一併賣了,這樣以後也不用來回跑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次性把這個家值錢的東西都賣了,以後就是他老孃百年了,他也不回來了嗎?
額角青筋跳動,唐悠悠忍無可忍,怒吼一聲,“墨子安,抓住他,到院子裡先削一頓,等一下我付他藥錢。”
這個李懷遠天下無敵了。
兩世爲人,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人。
實在忍無可忍,打一頓再說。
“遵命!娘子。”墨子安立刻應道,伸手就拎着李懷遠出去,砰的一聲丟在地上,“娘子,你想怎樣削他?打斷手,還是打斷腳,還是手腳一起打折了?”
“怎麼痛就怎麼打,不用斷手斷腳,也不要讓他受重傷。”唐悠悠雖然很生氣,但她沒有忘記李大娘就站在一旁。其實,如果不是顧及李大娘的話,這人早被她打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了。
說完,她走過去扶住李大娘,“大娘,你別心疼,這人得好好教訓一頓。”
李大娘點了點頭,扭到一旁抹眼淚。
看着她這樣,唐悠悠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總覺得,這打,或是不打,李大娘心裡都難過。
院子裡,李懷遠嗷嗷大叫,滿地打滾。唐悠悠扭頭看了不停拭淚的李大娘一眼,出聲:“可以了,別打了。”
墨子安收了手,又把地上的李懷遠拎回堂屋裡。
“田地還要賣嗎?”唐升榮問。
李懷遠真被打怕了,哪還敢說這話,拼命的搖頭,“不賣了,留着給我娘種些口糧。”
“簽字吧。簽了字,就把銀子給你。”唐升榮把契約推到他面前,手指點了點簽字的地方,“就籤這裡,我記得你也會寫自己的名字。”
李懷遠認的字不多,但能看懂上面寫的銀兩是多少。
他拿起筆,歪歪扭扭的寫下自己的名字。
在村民的見證下,簽了契約,收了地契,交了銀兩,李大娘的房子就成了唐悠悠的了。而李懷遠則是揣着銀子,屁顛屁顛的回縣城去了,再沒回去看李大娘一眼。
李大娘面如土色,空洞的雙眼望着李懷遠離開的方向,久久無法回神。
眼淚從她
眼角滾落,在場的人皆是噓唏不已。
都說養兒防老,這老了老了卻連遮風擋雨的地方也被兒子賣了,自己落個無委身之處的下場。
唐悠悠扭頭看向一臉凝重的唐升榮,“三叔,我先借用一下你的紙和筆,待會還請你再做個見證。”
“嗯,進去用吧。”
“大娘,我們進去一下。”唐悠悠攜過她的手,李大娘扭頭淚花閃閃的看着她,輕輕頷首。
堂屋裡,墨子安研了墨,桌上已鋪了宣紙。
他想,他應該知道她接下來的打算。
唐悠悠拿過筆,一口氣寫下了一份兩式的【長工契約協議書】,吹乾了墨痕,輕輕的遞到了唐升榮面前。
唐升榮看着滿滿一紙的涓秀字體,低頭細細的看着她剛寫的協議,越看越覺得心驚,越看越是佩服。半晌過後,他才慢慢的從紙中抽回目光,嘴角含笑的看着她,道:“小悠,你這是想請李大嫂子做你家的長工?以後生老病死全部由你負責?這事你可跟你家人商量過了?”
這樣的決定,她一個人就作主了,羅氏會不會又鬧情緒。
畢竟這就代表又後唐家多了一張嘴要吃飯,多養了一個老人。
“這事,小悠作主就行。”一旁,墨子安接下唐升榮的話。
唐悠悠偏過頭看着他,微微而笑,兩人相視一眼,彼此心領神會。
他明白她。
“嗯,這事我決定就行,我家人不會反對的。”唐悠悠點了點頭,一臉堅定的看着他。想了一下,又道:“三叔,這事你見證一下。”
唐升榮點頭。
一旁,李大娘泣不成聲,“小悠,子安,我我我……”
“大娘,別哭了。”唐悠悠抱着她,這個時候,再多的安慰也顯得蒼白,還不如擁抱溫暖。
墨子安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安慰人的事情是他最不擅長的。
梅氏一直站在院子裡,見李懷遠離開了,這才進了堂屋。她紅着眼眶着在李大娘身邊,手搭在她的肩膀,也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大家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感覺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