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寧擡頭,便看見了一臉風塵僕僕的陶允行,他穿着黑色的錦袍,墨發被紫金束髮冠束在頭頂,下巴上有一圈細細的鬍渣,卻仍然丰神俊朗,平添幾分貴氣和穩重,白寧睜大眼睛看着,伸手摸着他的臉,“阿允……”
少女肌膚如玉,眼中隱隱有流光浮動,倒映出一室的燭光,這一聲呢喃讓陶允行癡迷不已,輕輕俯下身子,吻住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紅脣。
白寧伸手圈上他的脖子,揚起小臉來迎合着他,身子也貼在他的身上,陶允行一手箍住她的腰身,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脣舌不安分的吻過她的下巴,脖頸,耳垂。
白寧的臉頰慢慢的變得紅了起來,貝齒咬着紅脣,微微的嚶嚀了一聲。
“嗯……阿允……”
這一聲卻像是催情劑一樣,陶允行整個人變得狂野起來,猛地將白寧推倒在榻上,身子壓了上去。
身下的小女人臉頰酡紅,眉目含情,陶允行緊緊的盯着,卻還是俯身吻了一下她的脣,緊接着便猛地站起身子,繞過屏風去了裡間。
白寧坐起身子,咬着脣微微的笑,陶允行在控制自己,也在保護自己,更多的,是尊重吧。
想起他說的那一句‘在我的眼裡天下人只有你和其他人兩種’,白寧感覺到一股被放在手心裡疼愛的珍惜感,心裡甜蜜的像是要冒出了泡泡。
裡間傳來沐浴的水聲,不一會兒,陶允行便僅穿了中衣走了出來,白寧捂着嘴偷笑,明知故問道:“阿允,你身上沒味兒啊,幹嘛這麼着急洗澡?我不嫌棄你的。”
陶允行黑了臉,走過來坐下,長臂一伸,將白寧整個小身子撈到自己的懷裡,伸手輕彈了她的額頭一下,“那我下次可記好了,絕對不中途停止。”
白寧咬脣笑着,伸手去揪他的耳朵,“我讓你欺負我……讓你欺負我……”
柔軟的身子貼合在他的身軀之上,帶着淡淡的少女體香,陶允行伸手捉住她的小手,曖昧的放在脣邊親了一下,“可不許鬧了,要不然我真的忍不住了。”
他的眼睛細長,瞳孔卻深邃,是那種最好看的鳳眼,如此盯着自己,白寧只感覺自己的呼吸在一點點的被吸走。
“笨蛋,幹嘛不呼吸?”
額頭上捱了一下,白寧才猛地緩過神來。
老天!她對天發誓自己不是花癡,可是身邊放這麼一極品美男,還時不時的深情對視,白寧感覺自己的心臟在一天天的變強大。
白寧轉了眼神,瞄向了桌子上的糕點,伸手端了過來,“你最喜歡的芋泥糕,不甜的。”
陶允行順從的吃了一塊,彎了眼睛,“好吃。”
白寧笑嘻嘻的拈了一塊自己吃了,眨巴着大眼睛道:“阿允,這一趟,可還順利?”
陶允行點點頭,神色淡然道:“我聽了你的話將京中的鋪子交了一半上去,還上交了不少的金銀,皇上龍顏大悅,可我還是看得出,皇上定是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白寧低垂眼眉,“那皇上怎麼說?”
陶允行目光悠遠,“我今年也是十七了,明年十八,明年的生辰一過,我便要回上京,接受封賞,入朝爲官。”
白寧有些訝異,陶允行接着解釋,“淮安王是異姓王,當年靠的是老祖父打拼下來的功勞,一直放到今日,哪裡還有那麼多,可是皇上一直留着淮安王這個名號,我還是要回去世襲的。”
白寧點點頭,“你不是說你家裡還有一個弟弟,那你爹……和側妃,能讓你這麼順利嗎?”
陶允行伸手點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當然不會了,那側妃如今已是王妃,可他的兒子還是庶子,她自然是不甘心的。”
白寧皺眉,“這下就難辦了,你若是回上京,只怕是危機重重。”
白寧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最關鍵的,是他父親淮安王的態度,可如今看來,這父親也是向着後面那位的。
陶允行淡淡的搖頭,“沒事,我總該回去的,皇上不相信有人真的願意放棄爵位逍遙在山林間,淮安王和側妃也不相信,索性他們不相信,那我便回去吧。”
白寧點點頭,“阿允,若等到那時,我不能去上京怎麼辦?”
她本來計劃好的,想要帶一家子人去上京,也想把宴賓樓的招牌打到上京去,可短短兩年,她沒有這個自信,萬一中途出了什麼變故,她便不能跟陶允行在一起了。
陶允行彎脣,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笨蛋,你能不能想想你男人,你男人連這點事也辦不好?”
白寧心裡一動,倒是從未聽陶允行這樣自稱過,她男人?
這個稱呼倒是貼切呢。
白寧笑嘻嘻的撲進陶允行的懷裡,揪着他的衣襟微笑道:“阿允,你是我的靠山哦?”
陶允行點頭,伸手摸着她披在腦後未束起的青絲,輕輕的‘嗯’了一聲,白寧抿脣笑,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可以聽見‘砰砰’的心跳聲。
兩人溫存了一會兒,陶允行這纔開口道:“寧兒,關於白鶴山莊,我還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白寧一股腦的直起身子,“白鶴山莊?”
陶允行點頭,“我四歲從王府出來,被師父帶到白雲山生活,師父繼承了師祖的陀雲堂,後又建了白鶴山莊做掩護,白鶴山莊地處深山之中,一般人根本不能得見。”
白寧聽着,抿脣道:“你師父,跟你母親什麼關係?”
陶允行淡淡道:“我母親以前也是陀雲堂的弟子,是我師父的師妹。”
白寧點點頭,“原是如此。”
陶允行捏着白寧的手,輕聲道:“寧兒,我若回上京世襲爵位,到時你也就到年紀及笄了,我想一回上京便請旨賜婚。”
白寧微驚,“皇上是不會答應的。”
陶允行淡淡的笑道:“無妨,我自然有辦法讓他答應。”
白寧皺着眉,想了想又道:“阿允,今兒個,軒轅墨來宴賓樓了。”
陶允行神色一驚,“他?來做什麼?”
白寧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末了,又將那銀針拿了出來,“我拿下的,他定是看出我有些內力了。”
陶允行墨色的瞳孔倏地幽深起來,伸手接過那銀針,指節已經微微泛白。
白寧皺着眉,“他似乎一直在試探我,阿允,宴賓樓很奇怪嗎?或者我很奇怪嗎?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到底在試探我什麼,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他定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要不然也不會不取我性命。”
陶允行冷哼,“無妨,他不會有這個膽子。”
上京,二皇子府,軒轅墨摩挲着手中的銀針微微勾脣,似乎自言自語道:“陶允行對這個白寧倒真是在意的很呢,一直不想入朝樹敵,現在竟是不管不顧了。”
身後的赤嬈咬着牙,“二殿下,郡王這般,明顯是向您示威,這飛鏢上帶毒。”
軒轅墨搖頭,“無妨,他只是在向我警告罷了,要我別動白寧,若是動了,便會與我爲敵。”
赤嬈不做聲,軒轅墨摩挲着銀針,脣角微微勾起,“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像這種被保護在手心裡的人,真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摧毀呢。”
陶允行回了白家,似乎生活也恢復了平常,年一過完就是元宵節,這幾日白寧一直忙碌準備元宵晚宴的菜品,力求事事精細,面面俱到,暫且將那一日的不愉快拋到了腦後。
早上吃完飯,白寧便輕裝簡行和陶允行以及幾個小廝一起去了後山,陵水村地勢非常好,靠着兩座大山,當時白寧去採蘑菇的是前面的一座山,那座山風景秀麗,一直是陵水村的標誌。
而後山,卻是正好相反,山路崎嶇,並且沒什麼野果子野菜的生長,可後山前面還有一大塊的荒地,白寧摸着下巴看着,問道:“這片荒地爲何無人種植?”
那小廝急忙站出來,“小姐,小的去打聽過了,好像是這塊地地勢不好,再加上靠着後山,沒人來往,村民們都去了前面種植平地,久而久之就荒廢了。”
白寧仔細的看了看,陶允行道:“你想買地?”
白寧點頭,將養雞場老闆漲價的事情說了說,道:“我其實早就有此打算,要自己種植養殖,自給自足,也能省下一部分的銀錢和精力,還可以賣給別人,豈不是兩全其美。”
陶允行點頭,“可行。”
白寧笑着眯了眼睛,仰起頭來仔細的看了看,見那山上雖然多是石頭,卻還算規整,附近一片這裡應該是最好的了,好歹也是一大塊的地方,自己僱着人來做,應該也是可以的。
回了家,白寧便帶着書香墨香去了沈國富的家。
開門的是何美芳,見了白寧,何美芳冷哼一聲,肥胖的身子擋住了半面的門,“你來幹啥?”
白寧不怒也不笑,“我是來找沈伯伯的。”
何美芳呸了一口,“呦呦呦,不是挺嘚瑟的嘛,這怎麼還來俺們家了,趕緊的滾出去,俺們家可不歡迎你……”
“娘,是誰來了?”
何美芳身後冒出一個人頭來,正是沈明志。
見了白寧,沈明志神色一喜,急忙伸手撥拉開何美芳的身子,一臉討好着,“寧妹妹,你怎麼來了……”
白寧神色淡淡的,頷首道:“我來找沈伯伯商量點事。”
何美芳剛想說話,就被沈明志扳了身子,“快進來快進來,我爹在裡屋……”
白寧走了進去,沒有多看沈明志一眼。
何美芳瞧着白寧冷淡的模樣,氣得身子發抖。
沈明志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自從那一日在火把晚會上出了醜,他一直沒有機會再見白寧,每個夜晚想起白寧當時的模樣和神采,沈明志愈發的覺得懷裡像是裝了一隻小野貓,不停的撓着自己,這一日終於得見,沈明志已經顧不上太多,急忙熱情的迎了上去。
何美芳‘呸呸’撇嘴,沈玉琳看着,道:“娘,哥哥怎麼忽然對白寧這麼上心了?莫不是瞧上了白寧?”
何美芳沒做聲,眼珠子轉了轉,又道:“咱們也去看看。”
白寧進了屋子,見沈國富正坐在正堂的椅子上抽着煙,白寧微笑道:“沈伯伯。”
沈國富眯着眼睛,“寧丫頭啊,坐吧。”
白寧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沈明志殷勤的端上了香茶,“寧妹妹,你喝茶。”
白寧點點頭,一眼都沒有看獻殷勤的沈明志,只是看着沈國富道:“沈伯伯,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談一談買地的事情。”
沈國富眯縫着眼睛,“買地?寧丫頭要買哪塊地?現在咱們村的良田可都緊缺了。”
白寧搖頭,“沈伯伯,我不買良田,我想買下後山,以及後山旁的那一塊荒地。”
“啥?”沈國富愣了愣,“寧丫頭,你可是想好了,後山可不好種植,你要它來幹啥?”
白寧淺笑,“沈伯伯,我想的很清楚了,後山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就賣給我吧,或許我能廢物變寶物呢?”
白寧說話間,調皮的笑了笑,沈明志看直了眼睛,連手裡的茶都忘了喝。
沈國富被白寧逗笑,“好,既然你想要買,那就賣給你便是,這買地從來都是自願的,最短十年,最長的是一輩子的權利,還可以留給下下代的子孫,寧丫頭,你想怎麼買啊?”
白寧點頭,“沈伯伯,我想終生買下來。”
沈國富點點頭,拿着煙槍在椅子上磕了磕,走了進屋子翻箱倒櫃的找出一沓地契來,走出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塵,道:“這地契放置很多年了,壓箱底兒,好久沒拿出來,本以爲這輩子都沒機會拿出來了,沒成想你來買了。”
白寧笑着,沈國富遞了過來,“你仔細看看,沒什麼就在底下籤個字。”
白寧伸手接了過來,地契一共十幾頁,白寧粗略的看了一眼,將重要的地方仔細的看了看,她還是相信沈國富的爲人的,便在底下籤了自己名字。
然後便拿了銀票出來,後山加上荒地因爲並沒有人要,所以只要兩百兩便出手了。
一式兩份,村裡留一份,自己拿一份,沈國富拿出里正的印戳在地契白寧簽字的地方蓋下了印記,這纔算是真的交接成功。
白寧拿着地契交給身後的丫頭,看着沈國富笑道:“多謝沈伯伯了。”
沈國富擺擺手,“這後山荒地空着也可惜,你這是幫村子裡造福吶。”
白寧點點頭,“那,我就先走了。”
沈國富點點頭,沈明志卻急忙上前道:“寧妹妹,我送送你……”
白寧腳步未停,徑自走出了門去,沈明志跟在身後笑着陪着,出了門,也沒見白寧轉身。
何美芳坐在椅子上,“我呸!有了兩個臭錢了不得了,嘚瑟啥呀……”
沈明志走了進來,眉間有些不悅,沈玉琳酸溜溜道:“哥哥,你不會是喜歡上白寧了吧,這幾天你可一直神神叨叨的,一見白寧就熱情的不行。”
沈明志撇嘴,“咋了,男未婚女未嫁的,我爲何不能喜歡白寧?”
沈玉琳沒料到沈明志這麼明顯的承認了,急忙道:“哥哥,你不是不喜歡她的嗎,你不是說喜歡巧英的嗎?”
沈明志皺着眉不做聲,何美芳卻是道:“明志啊,你怎麼能這麼說呢,白寧那丫頭對孃的態度你也看見了,你看看她,哪有點禮數?你可是要做縣太爺的人啊,哪能娶這麼個兇悍的婆娘。”
沈明志還未說話,沈國富便開口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貪得無厭的吃了人家飯菜還想帶走,人家能這麼說你嗎?你一個長輩,白活了這麼些年,跟個小輩較真,失了禮道!”
何美芳氣得身子哆嗦,卻不敢反駁沈國富,沈國富性格直爽,卻也很有威嚴,何美芳只敢在背後地裡埋怨兩句,卻是不敢跟沈國富當面嗆聲的。
沈國富說完,看向沈明志,“你也是,好好讀書,寧丫頭已經有了上門女婿,你也避避嫌,當時寧丫頭天天跟着你你嫌煩,這時候又巴不得天天跟着人家,說出去讓人笑話,以爲你貪着人家的家產,丟人。”
沈明志撇撇嘴,“爹,我知道,我心裡沒那個想法,寧妹妹我是喜歡的,只是我以前沒發現,現在發現了也不晚啊,待我做官之後,便給寧妹妹一個名分,不能做夫人做妾也好,我會一心一意的對待她的。”
沈國富眯了眯眼睛,也不做聲。
何美芳卻是道:“白寧那丫頭雖然人品不咋地,可家裡的家產也不少啊,她要是嫁過來,那家產不還都是咱們的,嘁,瞧瞧許素梅那嘚瑟的熊樣兒,等她女兒給我兒子做了妾,老孃也去住住那大宅子試試……”
沈玉琳也幫腔,“就是就是,我瞧着白寧天天換不同的衣服穿,那首飾珠花都沒見重樣的……”
沈國富皺眉,“都別說了!一個個都在這打着如意算盤,想着怎麼算計別人,合着人家都是傻子……過好自己的日子再說吧。”
說着,便轉身進了屋子,剩下的幾人也都不敢做聲。
白寧不知道沈家人的這些門道,帶着丫頭拿着地契回了家,白寧便興沖沖地和蒼月一起去宴賓樓,一來是看看賬本,二來是琢磨着多打聽打聽。
她還不準備開始種植,買下後山和荒地完全是要開始搞養殖,她決心在古代建造一個規模超大的農場莊園,這陵水村後面的空閒地她也是勢在必得,等到自己有空了,派人去多翻動土,變成良田。
去了宴賓樓,白寧將這事跟佟巖說了,佟巖聽了之後,一個勁的稱讚,“東家真是有魄力,自給自足,這樣既方便又省錢,還可以把用不了的賣給別人,還能賺一份。”
白寧點頭,“佟掌櫃,不知咱們這一塊賣雞崽子牛崽子的都在哪兒?”
佟巖想了想,“東家,這些東西咱們淞南鎮還沒有賣的,要去幾百裡之外的鎮子上,咱們這的人都是出城去,在西域邊陲之地,那裡有人專門賣這個,而且價格便宜。”
白寧點點頭,沒想到原來還有這麼個道理在裡面,“好,我下午便去一趟。”
佟巖點着頭,“恩,也不算遠,出了城往前走幾十裡就是了,不過那裡不受管制,西域和大元都沒有派人去,所以東家還是多帶幾個人,小心着些。”
白寧點點頭,“恩,我知道了。”
下午的時候,白寧便和陶允行以及幾個小廝出了城,白寧穿越到這個朝代以來,還是第一次出淞南鎮,一時間有些好奇。
陶允行失笑,“倒是不覺得你是個喜歡熱鬧的,卻又這般調皮。”
說着,伸手給她理了理凌亂的髮絲,白寧眯着眼睛往外看,西淞南鎮沒有太多住戶,街道上來往的都是一隊隊的官兵,比起東淞南鎮的繁華,真是有些蕭條了。
白寧嘆口氣,“只有一道城牆之隔,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一時間讓人有些不敢相信。”
陶允行倚在馬車裡,淡淡道:“你若是出了城門,見到井房,就不會感嘆這裡了。”
白寧一愣,隨即放下簾子轉頭,“井房?是哪裡?”
陶允行看了她一眼,“西域與元國邊界的中間,就是井房,因爲地方小有無人管理,所以纔有此之名,買賣人口,兵器,各種意想不到的事情,井房都能發生。”
白寧聞言,心裡卻是有了思量,邊界之處,沒有官府管理,自然是亂的。
白寧心裡有些沉重,就在此時,馬車已經出了城門,往前駛去,便是井房了。
遠遠地,就傳來一陣陣嘈雜的聲音,其中夾雜了男人叫好的聲音,白寧正要伸出頭去看,卻是被陶允行拉了身子。
“戴上這個。”陶允行遞過一方絲帕,白寧點點頭,伸手掛在耳後,矇住了臉。
下了馬車,白寧這纔看清楚這所謂的井房是個什麼樣子,就像是現代的趕大集,或者是難民集中營,各式各樣的人集中在一起,男女老少都有,有些人眯着眼在曬太陽,有些人面色討好的推銷着自己身前的東西,希望白寧能買下。
白寧未作聲,蒼月護在身前,陶允行在身旁,後面的四個小廝亦步亦趨的跟着,這種陣勢雖然看起來奇怪,但在井房這個龍蛇混雜的地方,也不奇怪了。
請了個來過的人帶路,衆人便跟着去了井房巷子的最深處,剛一進入,便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一個滿臉黝黑牙齒蠟黃的男人走了出來,撓着身子懶洋洋道:“客官,買點什麼?”
前頭的人道:“新鮮的小崽子。”
許是熟人了,這男人點點頭,讓手下搬了幾個大籠子出來,裡面裝的正是雞崽子和鴨崽子。
白寧蹲下身子看了看,她前世生活在農村,對小雞的好壞一眼便可以看出,雖然這裡雜亂不堪,這東西卻是實打實好的,白寧對着那人點點頭,領頭的人便拿了一包藥粉給小雞餵了下去,過了一會兒,小雞仍然活蹦亂跳,領頭人道:“好,是好的。”
這藥粉是測試小雞體內有沒有傳染病或者其他毛病的,白寧側身子,“每樣一百隻。”
那人點點頭,跟男人說了,“買這麼多,便宜便宜吧。”
男人爽快的點頭,“好,兩個銅板一隻,都拿走吧。”
白寧一驚,心裡微微寬慰,雖然來一趟麻煩,但自己打聽的在元國買一隻小雞崽子可得五個銅板,這樣一來可是省了不少的錢,這裡的雞崽子,似乎也比元國的喂得更大一些。
付了錢,幾個夥計和小廝便開始裝車,白寧和陶允行往回走。
走出井房之時,前頭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叫好聲,白寧擡眼望去,那裡坐了幾個身穿單裙的女子,蒙着面紗,手中捧着一隻小巧的鼓,雙手有節奏的拍打在鼓面上,而那場地中央,兩個裸露着手臂的女子也是如此打扮,面紗矇住臉頰,只露出一雙勾人的眸子,周圍站滿了滿眼淫邪的男子,一雙雙眼睛幾乎要將跳舞女子的衣服扒開。
白寧看了一眼,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這種地方,什麼人都有,不奇怪的。
這時候,鼓點忽然加快,兩個女子飛快的旋轉身子,其中一個竟是直直的走下來,轉到自己的身邊。
白寧自然不會以爲自己的魅力有這麼大,那女子白了她一眼,隨即便將面上的輕紗拿下,甩向了陶允行的身上。
陶允行身形微動,躲開了面紗,女子露出一張精緻嫵媚的容顏,對着陶允行誘惑的舔了舔嘴脣。
白寧皺眉,陶允行卻是比自己更加迅速,帶着白寧的身子一閃,便離開了那圈子,隔着女子有幾步之遙。
女子沒料到陶允行的反應是這樣,一時間有些惱怒,身邊的男人都對着陶允行怒目相向,覺得他辜負了美人兒的情意。
正在這時候,那敲鼓的女子卻是忽然從鼓下拿出一把尖刀,猛地對着跳舞的女子刺了過去,女子不可置信的轉身,“鈴蘭,你……”
被喚作鈴蘭的女子沒有絲毫猶豫,緊緊的拿着尖刀對着身旁的男子刺了下去,然後毫不留情的拔了出來,留下一團亂麻,徑自跑了出去。
陶允行護着白寧,兩人上了馬車急忙往回趕,這裡發生的事情可不能久留,畢竟是自由之地,殺人根本不能問罪。
馬車一路疾馳到了大元國的城門口,那手持尖刀的女子卻是忽然追了上來,蒼月猛地勒住了繮繩。
掀開簾子,蒼月道:“少主,她剛剛救了我們。”
陶允行淡淡點頭,“不知底細,不能要。”
鈴蘭此刻已經追了上來,哆嗦着身子在馬車前跪下,“求主子救救奴婢。”
白寧微驚,剛纔的形勢,她也是看得見的,跳舞的女子眼含兇光,要對他們不利,而這女子,毫不留情的殺了她。
可是無緣無故的幫助,真是很難讓人相信,更何況是在這麼個地方。
鈴蘭抖着身子,語速卻是極其快,“小女從西域出來,被陷害賣了出來在這裡做歌姬,小女在此等候數日也不見有能力的主子來相救,今日一見幾位主子,小女便知道幾位是有能力帶小女走的,求求幾位主子,救救小女,那種非人的生活,小女實在不想再經歷……”
白寧淡淡的看過去,這女子生的貌美,是那種無需張揚就可以迷醉人的美麗,可她眼神惶恐,不像是裝的,面對陶允行和自己,她沒有希望用美色來打動陶允行,若說是前車之鑑也好,真心的也罷,白寧心裡還是希望收用她的。
白寧想了想,故意道:“既然忍受不了,一頭撞死便可,爲何還要苟延殘喘?”
鈴蘭沒有發怒,只是咬着牙道:“小女身上揹負血海深仇,不得不報。”
這時候,身後的人追了上來,鈴蘭的身子抖個不停,陶允行卻淡淡道:“皮囊留着無用。”
白寧心裡一驚,卻見鈴蘭絲毫沒有猶豫,伸手拿了尖刀便猛地劃上了自己的臉頰。
一顆石子適時的止住了鈴蘭的動作,陶允行淡淡道:“上車吧。”
鈴蘭急忙點頭,幾步上了馬車。
蒼月沒在停留,駕着車朝着城門口去了,守城的官兵伸手攔截,蒼月出示了令牌,官兵急忙收回手,馬車險險的進了城門。
鈴蘭身子瘦弱,全身蜷縮起來可憐兮兮的,白寧伸手拿了一牀毯子給她,“披上吧。”
鈴蘭伸手接過,披在身上之後卻是對着兩人下跪。
“鈴蘭拜謝貴人!今日恩德無以爲報,日後若是再相見,定會報答。”
白寧看了看道:“你孤身一人,來元國如何生活?”
鈴蘭苦笑,“無事,小女自有打算,只是想跟小姐借點銀子用用,鈴蘭要去的地方路途遙遠。”
白寧點點頭,已經確定了她不是敵人,白寧自然是願意幫助她的,伸手從匣子裡取了荷包,白寧遞過去,“這裡是五十兩銀子,你拿着用。”
鈴蘭接了過來,深深的拜了一拜,“大恩大德,無以爲報,來日再見,鈴蘭願爲恩公捨命。”
說着,卻是匆匆的掀開簾子,縱身一躍跳下了馬車。
白寧看着輕飄飄落下的簾子,“這人倒是有意思。”
陶允行彎脣,“你爲何忽然有了同情心?”
白寧微笑,“直覺吧,她的眼神,渴望太濃烈,若是有異心,是不會這樣不隱藏的。”
陶允行淡淡的笑,“你會爲你今天的善心得到回報的。”
白寧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知道她的身份?”
陶允行搖頭,“不知道,但是她會武功,懂隱忍,眼力好,而且一舉一動是大家閨秀的氣質,就算是風塵裝扮也掩蓋不去,而且聽她的口音,是京城人士。”
“京城人士?”白寧微微皺眉,“看她的神色,似乎是受了大冤屈。”
陶允行淡淡的點頭,“想必是誰,很快就知道了。”
兩人回了白家,白寧便讓人將買來的小雞小鴨都放在早已準備好的屋子裡,這時候天氣冷,放外面只怕是會凍死,索性沒幾天便開始轉暖了,到時候後山也就差不多整理完了。
一想到自己會建一個巨大的農場,白寧心裡就樂呵呵的,怎麼說也是一老闆了啊,這跟在前世白手起家不一樣,前世是爲了心中的一口氣,而現在,更多的是想保護身邊的人。
沐浴完,白寧穿着中衣趴在桌子上認真的寫着今年的規劃和準備完成的目標,寫着寫着,似乎看到好多銀子在對着自己招手,這感覺真是太爽了。
等到自己有了錢,可以開啓全國分店,真正的將宴賓樓的名氣打響。
白寧如此想着,感覺自己的身體裡又充滿了能量和幹勁。
轉眼就是正月十五了,白寧早早的起了身,匆匆的在家裡吃了餃子,便去了宴賓樓。
早飯還是沒什麼變化,元宵節的重頭戲在晚上,白寧指揮着衆人將湯圓的餡調好,又反覆的檢查了衛生,這才讓衆人開始準備包。
現磨的餡和精細的麪粉,白寧沒有什麼特別能做出來,所以力求事事精細。
去跟牛大山對了晚上要出的菜單,白寧細細的挨個檢查了一遍,從食材到配料,從上菜的先後到哪一道菜配哪一個盤子,白寧都計劃的清清楚楚。
忙完這些,街道上也已經亮起了燈籠,還沒到晚飯的時候,白寧和衆人一起坐在一起先吃着,一會兒忙起來的時候可是沒空吃了。
正吃着飯,門口卻是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白寧一頓,山子急忙放下碗跑了出去,只聽得外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造孽啊,這宴賓樓生生的要逼死我們一家子人啊……”
白寧皺眉,也放下碗走了出去,一衆人都是跟着放下碗,跟着白寧走了出去。
這時候吃飯的客人已經漸漸的開始往酒樓裡走了,這女子抱着孩子拖着老人坐在宴賓樓的門口,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白寧斂了神色,淡淡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幾人,女子三十幾歲的模樣,抱着一個嬰兒,身邊還跟着一個十幾歲的女娃,旁邊還坐着一個形同癡傻的老人,當然,一旁的男子,也是哭天喊地的。
山子怒了,“你這婦人是幹嘛,爲何要在我們酒樓前哭泣?”
那婦人不說話,只是哭的厲害,神情悽悽慘慘的,惹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白寧有些怒了,二話不說伸手從門後拿了一根手腕粗的棍子出來,袖子一擼,沉聲道:“我知自己是個小丫頭,自然很多人不會將我放在眼裡,我也不求入得誰的眼,做生意麼,圖個皆大歡喜,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讓,竟然讓許多人當做我這宴賓樓是好欺負的了,罷,罷,今日我便做一回惡人,給我宴賓樓好好樹樹威風!”
那婦人擡頭,見白寧眼裡怒火重重,一時間有些害怕,身後的男子捅了他一下,婦人這纔回了神,哭道:“東家莫要這般嚇唬我們,您前些日子說要買成雞,我們便給你去弄了,這成雞都準備妥當了,可您卻怎麼也不來買,到最後竟是不要了,我們可把全部家當都賠在這批成雞的身上了,您財大氣粗的,有老本兒,我們這是小本買賣,這樣可不是斷了我們全家人的生路嗎?”
白寧冷哼,“是麼,我何時說過要買你們的成雞?”
那婦人頓了頓,“你之前都是買我們的……”
白寧冷笑,“無緣無故的收購了別家的成雞,要每隻漲價十個銅板,這不是壟斷是什麼,難不成我傻嗎,還要買你們的成雞?”
婦人吃驚,不是說這宴賓樓的東家是個軟弱的麼,怎麼這就變成伶牙俐齒了,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息事寧人的嗎。
白寧不給她反駁的機會,道:“山子,立刻去巡撫大人官衙前擊鼓鳴冤,我要狀告這婦人辱我清譽,誤我生意,這酒樓有皇上欽賜的金匾,這婦人竟敢信口雌黃,無故冤枉與我,實在是不將皇上放在眼裡。”
白寧狠狠的說完,讓夥計從店裡搬了一隻插花抱臂大瓶子出來,眼神狠狠的掃視全場,“我白寧今日就在此立誓,宴賓樓絕對不會再容忍任何人的無辜冤枉和陷害,若是還有這種人,那下場就跟這個瓶子一樣!”
說着,猛地揮手,用木棍打碎了花瓶。
噼裡啪啦的碎裂聲傳來,讓不少幸災樂禍看熱鬧的人都是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宴賓樓自從白寧掌手開始,似乎真的出了不少事,雖然生意蒸蒸日上,可帶來的是非也很多。
白寧每次都是巧妙的化解,並不想跟其他人動真格兒的,只是她覺得和氣生財,可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成了這些人隨便欺侮的理由,自己好欺負是麼?
白寧眯了眼睛,她不管前世今生,可都不是軟包子吶!
安國棟沒來,卻派了手下來,也是個可以把代表安國棟的人。
男子走上前,問了問仔細的情況,那男人見情況不妙,急忙叩頭道:“俺們錯了,是俺們被豬油蒙了心,不該冤枉東家,求東家饒了俺們吧,俺們上有老下有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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