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笠的話音剛落,人羣裡突然鑽出一個婦人,驚慌失措地衝過來,拉住白青笠就質問道:“你剛剛說什麼?誰死了?”
顧小北一愣,這不是她那外婆嗎?她怎麼在這裡?特意來看比廚的?
看着被李氏抓住得起了褶皺的衣袖,白青笠嫌棄地皺了皺眉,手輕輕一甩,掙開了李氏的手,冷冰冰地道:“顧二野和顧三林死了。”
聞言,李氏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了兩步,繼而憤怒地朝白青笠大吼:“你胡說,你騙人!”吼完急忙看向顧小北,滿眼期待並且小心翼翼地道:“小北,外婆知道你埋怨外婆,但是你不能拿這事來開玩笑啊,乖孩子,快告訴外婆,他騙外婆的是不是?”
李氏的關心樣子不是裝能裝得出來的,想起走前還依然昏迷不醒的哥哥,顧小北心一酸,情不自禁地掉下了眼淚。
如果顧小北說白青笠是騙人的,李氏或許還不完全相信,但是當她看到顧小北掉淚說不出話的樣子,李氏真的完全相信了,瞬間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哀聲道:“怎麼會這樣子?我還來不及補償,他們怎麼就去了?”
顧小北心裡一驚,彎腰就要去扶她,然而她手還沒碰到李氏,就被人一把推開了。白青笠急忙扶住顧小北,狠狠地瞪着周良。
周良扶起李氏,關心地道:“外婆,你沒事吧?”
李氏傷心地哭了一會兒,纔在周良的攙扶下起來,傷心地問顧小北:“小北,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本來顧小北不想理會她的話,但是看着她那麼傷心的樣子,她心裡還是有些不忍,最終還是把今早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下,不過卻把顧二野和顧三林沒死的事瞞了下來,然後故作難過的樣子道:“我覺得這事太蹊蹺了,一定不是巧合這麼簡單。”
“你是說你們是被人謀害的?會是誰呢?你們得罪誰了什麼人嗎?”李氏驚訝地道。
白青笠冷笑一聲,指着周良道:“這事問你這外孫或許比較清楚。”
周良頓時一臉慘白,顫聲道:“你胡說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順着白青笠的手看向周良,李氏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她一把抓着周良的手激動地問道:“小良,你跟外婆說,是不是你害的他們?”
周良立刻像被雷劈到了般,僵硬在原地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外婆,你怎麼可以這樣誣陷他呢?他可是你的親外孫啊,”過來圍觀良久的朱梅見狀,急忙過來給他解圍道。
“不是就好,”李氏鬆了口氣。
“喂!你們到底要不要比廚啊?不比老頭子我可要走了!”這時,週記酒樓請來的那個老廚子等得不耐煩了,重重地放下手裡的茶盞,吼了一句。
“快點開始!”這時不僅那老廚子不耐煩了,做仲裁的民衆們也都不耐煩了,連連催促。
李氏急忙道:“你們別比了,都是自家表姐弟,有什麼好比的?”
“不行!”
“不行!”
顧小北和朱梅同時出聲,顧小北冷冷地看了朱梅和周良一眼,對李氏道:“我今天也一定要贏了這場比廚!所以這場比廚比定了!”
“今天不分出個輸贏決不罷休!”朱梅不甘示弱地瞪着顧小北道。
“既然你們堅持要比就隨你們吧,哎,造孽啊!”李氏嘆了口氣,沮喪地離開了廣場,卻不是回家,反而往周家大宅去了,她知道周良並不會無緣無故與顧家兄妹作對,這事一定與她那個不孝的小女兒白榕有關,解鈴還須繫鈴人,所以她要去找白榕把事情問個清楚。
“既然人都到齊了,就開始比吧,”那老廚子冷漠地說了聲,也不再理會任何人,開始動手進行炒菜適宜。
既然是兩個酒樓比廚,所有的廚子都參加才能完全展示出整個酒樓的廚藝水平,所以週記酒樓的其他廚子見狀也開始準備炒自己的拿手好菜。
兄妹酒樓這邊自然不會落人後,見狀,知道比廚開始了,也不等顧小北過來,就各自井井有條地忙碌開了。
朱梅指着自己大棚下的老廚子,得意地對顧小小北道:“我們這個廚師可是個御廚,炒菜的功夫可是天下一等的,即便你們手裡有御廚菜譜,你們也沒有那功夫!你們就等着着關門大吉,給我們跪地賠罪吧!”
“我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顧小北睨了朱梅一眼,大聲對來做仲裁的民衆道:“既然如此,我們現在就開始比廚,雙反必須在三柱香內把菜做好,仲裁們嘗試過後,覺得哪邊的廚藝整體水平比較高就站在哪一邊,哪邊站的人多就是哪邊勝!”
“好!”總裁們一聽,立刻呼喝道。
朱梅也不置可否,把依然有些失神的周良拉回了週記酒樓的大棚,卻不忘派人拿出三炷香,點了一根後插到兩個大棚之間的空地上,另兩根放在一旁,只等第一炷香燃完就立刻再續上。
顧小北和白青笠回兄妹酒樓的大棚,捲起袖子,開始大顯身手了。
糯米哥他們早就把桌子、案板、火竈之類的都準備好了三樣,一眼看過去就像一個簡易的小廚房,什麼也不缺了。
爲了都能做出好的菜,顧小北即使腿上受了傷,也不讓尹荷花和陳九兩個廚師幫忙,讓他們各忙各的,充分發揮他們的廚藝。由於尹荷花和陳九做的菜比顧小北簡單一些,所以他們兩都不用夥計幫忙,讓兩個夥計都去幫顧小北。
顧小北身體行動不便,白青笠給她找找來兩張凳子,一張矮凳和一張高腿凳,顧小北需要蹲下來時就坐矮凳,需要站起來時就坐高腿凳。
顧小北首先坐在小矮凳上往竈裡起火,叫白青笠把大鍋架上大竈並加入小半鍋水。然後她把幾十只兩巴掌大的大螃蟹倒進地上的幾個大木盆中,加入一些水和白酒,稍微泡一會兒,讓螃蟹通過酒的刺激,將體內的贓物排出來後,她才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抓住螃蟹蓋的兩側並翻轉將蟹肚面向自己,右手用曬乾的老絲瓜囊把螃蟹的8條腿上的泥清除乾淨。
洗乾淨了蟹腿和鉗,顧小北左手拇指、食指和無名指三指並用,抓住螃蟹的一對蟹鉗後翻轉,右手拇指和食指將蟹臍翻開,將贓物擠出。然後,趁蟹臍沒有貼合蟹肚的時候,用絲瓜囊迅速刷一下蟹肚與蟹臍縫隙處的泥沙。一隻大螃蟹就這樣洗乾淨了,顧小北把螃蟹裝進竹子做的蒸籠層裡,然後拿起下一隻螃蟹飛快地繼續清洗。
白青笠和糯米哥兄弟學着顧小北帶動作有模有樣地幫她清洗螃蟹,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就把大螃蟹都清洗完了。
顧小北讓糯米哥把裝滿大螃蟹的蒸籠一層一層地放進大鍋裡,蓋上蓋子,這第一步工序纔算做完了,只等螃蟹蒸熟了再開始做下一步了。
稍稍地鬆了口氣,顧小北纔看向尹荷花和陳九的那邊,見到尹荷花已經切好了魚脣,正在濾去水分,陳九正在切茭白塊。無論是尹荷花做的蝦子扒魚脣,還是陳九做的蝦子茭白,都比她的芙蓉蟹鬥容易多了,顧小北也不擔心他們了。
“咳咳!”
這時,一陣咳嗽聲突然從她身後響起,顧小北急忙轉身,立刻嚇了一跳,媽呀,腳下灰塵紛飛,而從灰塵裡站起來之人除了牙齒和眼睛,臉上黑乎乎的,頭髮也有幾縷彎曲,顧小北甚至能聞到了燒焦的味道。
“白青笠?天啊,你這是怎麼回事?”顧小北瞠目結舌,要不是他身上的穿着,顧小北還真的認不出這人就是白青笠,反差實在太大了,剛纔還清清爽爽的一個人兒,眨眼就成了“黑非洲”,不堪入目啊!
白青笠呆呆地道:“火快滅了,所以我用扇子扇了幾下,然後就這樣了。”
“噗!哈哈,太好笑了!你這人真笨!”在旁邊幫忙遞東西的糉子弟立刻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旁邊幾人看見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兄妹酒樓這邊立刻熱鬧非凡,與週記酒樓那邊的廚師互不相理睬的冷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仲裁們忍不住紛紛靠過兄妹酒樓來,想看看追究出什麼事?見到白青笠的模樣,都偷偷笑了起來,豪放之人甚至大笑出聲。
成了笑料,白青笠也不介意,反而爲自己能吸引來了仲裁而感到高興,頻頻向衆人招手。
顧小北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一跛一拐地朝火竈後走去。
“你別動!”白青笠驚恐地喊了一聲,然後跑過去抱起顧小北,放到凳子上,柔聲道:“你坐着,要拿什麼,我來拿!”
既然有人自薦做跑腿,顧小北也不拒絕,安心地坐在凳子上,指着火竈後對白青笠道:“後面有個竹管,你去拿出來,用這個東西吹火,別用扇子。”
白青笠立刻跑到火竈後找出一個手腕般粗大的竹管,他很聰明,雖然沒見過這東西,但一眼就知道這東西怎麼用了,把竹管對準了火竈裡的柴禾吹了幾口,火兒立刻旺盛起來。
白青笠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吹火這麼小的事,還有專門的工具!”
顧小北嘴抽了抽,這廝怎麼越來越逗了?
不一會兒,大鍋裡的螃蟹香味慢慢溢出大鍋向四處飄散,尹荷花和陳九那邊也漸漸有香味飄出,整個大棚及周圍都充滿了魚、蝦、蟹的香味,令靠近兄妹酒樓大棚的仲裁們都聞香生津,直咽口水。
等螃蟹蒸熟後,顧小北教白青笠和糯米哥兄弟把把蟹肉和蟹黃剔出放進碗裡,把蟹放進盆裡流向留下一會兒再用。把蟹肉和蟹黃都剔完後,後面的事都簡單多了。
這時已經去了一炷香。
顧小北在熱鍋中加少許油,加蔥薑末煸一下,把蟹肉和蟹黃放入鍋中調味。
熱油與蟹肉和蟹黃互相接觸,立刻發出“茲茲!”的聲音,散發出陣陣香味,這陣香比剛纔的清香更香濃得多了,又在外面圍觀的衆人中引起了騷動。
“好香!”連自認爲吃過不少美食的白青笠也忍不住連連讚歎,糯米哥兩兄弟“咕嚕”吞嚥聲更是時不時響起。
顧小北並不因爲他人的稱讚而欣喜若狂,只是微微一笑,淡定自若地教白青笠他們把熬製好的蟹黃裝進蟹殼中釀製。教會了他們之後,顧小北就讓他們自己做了,她則開始敲雞蛋取蛋清。
她把雞蛋敲了邊後兩手抓住雞蛋在大碗上輕輕摳開兩瓣,把雞蛋裡的蛋黃和蛋清在兩片雞蛋殼之間來回放兩三遍,讓蛋清流入手下的碗裡,而蛋黃依然留在蛋殼裡,如此,就把蛋清和蛋黃分開了。用同樣的方法獲得了一大碗滿滿的蛋清後,顧小北用乾淨的稻草打了個折,製成簡單的打蛋器,用來打發蛋清。
這時白青笠他們三人也把熬製好的蟹黃都裝進了蟹殼,糉子弟有了點空,就偷偷鑽進人羣裡,看了週記酒樓那邊的情況後,回來跟顧小北彙報:“週記酒樓進行大半了,他們速度比我們快一點,但是他們不習慣大量的一起做,便分成兩次做了。”
“分成兩次?”顧小北一愣,問道:“那個他們新請來的老廚子呢?也是分成兩次做嗎?”
“不是,只有兩個廚子堅持分成兩次做,那個老廚子與其他三個廚子一次性一起做完,老廚子還提醒那兩個廚子這樣做可能會造成第一批菜沒有第二批鮮,但是那兩個廚子依然我行我故,老廚子也不管他們了。”
“周良和朱梅呢?他們都不管嗎?”顧小北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周良衣服心神不寧的樣子根本沒多少心思監督他們,而朱梅根本就不懂得做菜,她指手畫腳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糉子弟笑嘻嘻地道。
顧小北笑了笑,看來週記酒樓廚子們的廚藝參差不齊啊!
嘴上與糉子弟說着話,顧小北手裡並不停,她把蛋清打發至蛋清糊不軟塌後,在蛋清里加了些澱粉攪拌均勻,然後用小調羹把它們一點一點地放在蟹鬥上拼出花瓣。
“這花拼得真好看,每片花瓣粗細均勻!”“手真巧,我家兒媳婦也算手巧的了,可這事她絕對做不來!”……這一手令所有人都讚不絕口,徒手用蛋清糊拼出個精美的花瓣可不是容易的事,一般人是做不出來的,必須練上幾十上百遍纔有可能拼出這麼精美的花瓣來。
顧小北接下來又做了個令他們更加歎服的舉動,她在那層花瓣的上面又擠一層小花瓣。這是一個冒險的舉動,如若一般人,很有可能把兩曾花瓣糊在一起,不僅沒有做成兩層的花瓣,而且還破壞了第一層的花瓣,那麼這個這個蟹鬥就會因此而廢了。
但是顧小北手法輕巧熟練,拼出來的第二層小花瓣不但沒有與第一層的花瓣糊成一團,反而就像真的花瓣那樣,挺立在第一層花瓣上面,栩栩如生。
“真漂亮,這東西看着都不捨得吃了!”有人驚歎出聲。
拼花這活計需要手巧而熟練,白青笠與糯米哥兄弟都未曾做過,顧小北不敢讓他們做,只能一個人做,而此時時間已經去了大半。尹荷花和陳九已經做好大半了,週記酒樓那邊也傳來陣陣菜香。
顧小北抿着嘴,全身關注地拼花,白青笠站在她右邊,見她拼完一個就伸手接過來放進乾淨的長一丈寬一尺的鐵板上,還時不時地掏出帕子給她擦拭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在緊張的氣氛中,顧小北花了半柱香的時間,終於把所有的蟹鬥都雕上了花瓣,蟹鬥整整擺滿了十幾塊長鐵板,顧小北這纔有時間擡頭呼了口氣,微微一笑,圍觀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顧小北看向地上類似二十一世紀去郊外燒烤用來裝炭火的烤爐,這是她前段時間畫了圖,親自到鐵匠鋪解說打造的烤爐,與鐵板相配套,剛纔她邊拼花的時候已經邊叫糯米哥在烤爐裡燒了炭火。見炭火燒得很均勻,顧小北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裝滿蟹斗的鐵板,架在烤爐上。白青笠與糯米哥兄弟兩也陸續把另外的十幾個鐵板,學着她的模樣,架上烤爐上。顧小北又讓他們各拿了雙筷子,定時翻一翻蟹鬥。
蟹鬥溢出的香味更加濃了,這時候最後一炷香已經燃了一半。
尹荷花與陳九雖然做的菜比顧小北簡單,但是由於量太大,他們做起來的速度也慢,所以顧小北把蟹鬥架上烤爐時,他們也才做完手上的大菜。
顧小北和尹荷花、陳九又各自做了一道拿手好菜,由於時間不夠,他們只能選擇花時間少又好吃的菜了。
“小老闆,週記酒樓那邊有兩個廚師已經做完了,其他四個廚師還差最後一步,”糉子弟又來跟顧小北彙報最新“敵情”,知道顧小北比較想知道那老廚子的情況,他又加了句:“沒做完的還包括那個老廚師。”
這小子還蠻會察言觀色嘛!顧小北微微一笑,邊炒菜邊對糉子弟道:“做得好,等比廚結束了,我一定好好地獎勵你。”
“不用,不用,我做這些不是爲了獎勵,”糉子弟連連搖手,又去翻蟹鬥。
“你怎麼不獎勵我?”旁邊幫翻蟹斗的白青笠對顧小北抱怨道。
顧小北隨口道:“自家人要什麼獎勵?”
自家人!白青笠立刻眉開眼笑,在心裡重複了一遍又一遍那三個字,越重複越激動。
“時間到了!”
廣場中央突然傳來呼喝聲,嚇得白青笠嘣地一聲跳了起來,四處看了看,才發現顧小北他們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把烤爐上的鐵板都收起來,並擺放在幾張大桌子上了,白青笠這才意識到自己愣在原地很久了,他急忙跑過去幫忙。
“你剛纔怎麼了?叫你好幾聲了,你都不應,”顧小北皺眉道。
“沒什麼,”白青笠摸了摸鼻子,咧嘴露出燦爛的笑容。
沒事笑得那麼燦爛幹嘛?顧小北覺得白青笠又抽瘋了,也不理他。
此時,週記酒樓和兄妹酒樓雙方都做好了菜,只等場上的仲裁嘗試後做選擇就可以了。本來做仲裁的有兩百多民衆,但是有部分人有事或者不願等的已經早就離開了,所以最後只剩下一百多名了。
雖然少了很多,但是顧小北做的蟹鬥還是不夠人手一個,只能用薄刀把一個蟹鬥分成兩三份,不過仲裁們也不介意,畢竟他們是來嘗菜的,只需吃一口即可,菜的好壞,僅憑一口即可嘗試得出。
不僅顧小北有這種情況,尹荷花和陳九以及週記酒樓那邊都是這樣,每個廚師做出的菜只能給每位仲裁嘗一兩口,畢竟人數衆多,要想一下子做出很多菜是不可能的,而且也沒這麼多時間。
“這麼美的花切掉多可惜啊!”一個大嬸看着顧小北用刀切了蟹鬥,忍不住感嘆一聲。
“大嬸子,菜做得賞心悅目是爲了提高食慾,而且他們的價值就是給人吃啊,您吃了它就是成全它的價值,捨不得吃變壞了但是辜負了它的價值,”顧小北笑着把手裡的半邊芙蓉蟹鬥裝進半張荷葉遞給那個大嬸。
“小姑娘說得如此好,嬸子我一定認真品嚐,否則就辜負這美食了,”那大嬸接過那塊蟹鬥輕輕咬了一口,眼睛微眯,慢慢品味。
這時,場上的百餘名仲裁已經開始一路品嚐過去,有的先從兄妹酒樓品嚐了再到週記酒樓品嚐,有的則先從週記酒樓開始。然而無論先從哪裡開始品嚐,在品嚐一道菜前,廚師都先請他們漱口再嘗,以免竄了味。
“聖人云‘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以此便可知‘螃蟹’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美食了。秋風送爽,蟹肥菊香,眼下正是品嚐螃蟹的最佳季節,讓我們大家一起來品嚐‘芙蓉蟹鬥’這道菜,這道菜經過廚子的精心雕琢,不僅模樣美觀,而且味道絕佳,咬一口,又鮮又香又滑,趁熱吃味道更鮮……”在仲裁們過來品嚐時,白青笠朗朗出聲一遍又一遍地向衆人介紹芙蓉蟹鬥。
顧小北目瞪口呆地看着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白青笠,如若她是第一次認識白青笠,一定認爲白青笠也跟她一樣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的,這可是鮮活的“廣播”啊!
“果然又鮮又香又滑!”仲裁們嚐了一口蟹鬥,細細一品,連連點頭道。
一個剛拿到芙蓉蟹斗的仲裁笑道:“這芙蓉蟹鬥如此漂亮,看着就很有胃口,聽這公子這麼一說,我更加迫不及待了。”說完立刻咬了口手裡的芙蓉蟹鬥,讚不絕口:“美味!美味!”
白氏廣播一“播”,效果顯著,幾乎嘗過芙蓉蟹斗的人都毫不猶豫地站在了兄妹酒樓這麼。
“你行啊,連這個也招兒也能想得出來,”顧小笑眯眯地誇白青笠。
“這是個小意思,京城裡很多酒樓都有人專門給客人介紹菜的,只是這小縣城的酒樓沒有而已,”白青笠笑道。
“原來是這樣!”顧小北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她覺得這可是個好方法,有很多人嘴上吃了好吃的東西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更加不知道那些美食所蘊含的飲食文化,體驗不夠深刻,有的人甚至不知道如何品味美食,白白糟蹋了美食,如若有人專門介紹,那麼客人就更加能真正體會到美食的真正價值,更爽快地掏錢了。看來以後可以嘗試一下這種方法,顧小北暗想。
白青笠介紹了芙蓉蟹鬥又繼續介紹蝦子茭白和蝦子扒魚脣這兩道菜。
不一會兒的功夫,仲裁們差不多把兩邊的菜都嚐了個遍,也各自做出了選擇,令雙方都驚訝的是,所支持他們的仲裁人數竟然一樣。
如果週記酒樓僅僅用他們自己的廚子,一定沒有這麼好的成績,更不可能與顧小北他們平分秋色,所以他們有這麼好的成績全賴那個老御廚提高了他們那邊的整體水平。
那個老御廚果然有本事!顧小北暗歎一聲。
“平了!”“這怎麼算?”衆人紛紛驚呼出聲。
兩個酒樓的人都滿臉凝重,似乎都想不到會是這個結果,似乎也都不想接受這勝負不分的結果。
“誰說平了?我們幾人還沒有選擇呢!”就在衆人以爲雙方平了的時候,突然有人冷笑一聲道。
衆人順着聲音看去,才發現是那幫富家公子。原來在炒菜過程中,他們等得不耐煩了,留下幾個小廝後,就一起離開去附近尋找樂子了,所以衆人都忘了他們。而他們雖然忙着玩,但也還沒忘記家裡派給的任務,等到顧小北他們都炒完菜了,他們得到小廝們送來的消息後就趕了回來。
周良和朱梅欣喜若狂,覺得這些富家公子一定支持他們週記酒樓,顧小北他們輸定了!
“我選擇兄妹酒樓,我覺得他們做的菜比較好吃!”皇甫棠首先做出了選擇,邊說着邊走向兄妹酒樓這邊。
周良和朱梅不可置信地看着皇甫棠,他怎麼會支持一個貧窮的村姑?無論怎麼說,兩家之間還是有些生意往來的,他不應該更支持週記酒樓嗎?
“我也支持兄妹酒樓,”歐陽琪搖了搖手裡新買的扇子,笑嘻嘻地跟着皇甫棠走向顧小北這麼。
南宮寧並不是很懂菜,覺得兩邊的菜似乎差不多,還不知道要選擇支持哪邊好,見到皇甫棠和歐陽琪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兄妹酒樓,南宮寧忍不住皺了皺眉,難道兄妹酒樓真的做的菜比較好?而他自己沒有嚐出來?在四大公子裡,他本來就排最末,現在連品菜也比不上他們兩個了?這麼一想,他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了。
“南宮寧,你還站在那裡猶猶豫豫地幹什麼?輪到你選擇了!”皇甫棠見他猶豫不決,忍不住催促道。
“我也選擇兄妹酒樓,”南宮寧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顧小北這邊,不管怎麼樣,他都不能讓別人看出他與歐陽琪他們的差距!
“我也選兄妹酒樓!”“當然選擇兄妹酒樓了,他們做的菜這麼好吃!”餘下的公子見狀,都紛紛跟着選擇了顧小北這邊。
這下子,兄妹酒樓得到的支持比周記酒樓多了十幾個富家公子的支持,勝負立分!
周良和朱梅的臉都黑了,他們以爲最有支持他們的人竟然都選擇了支持對手,他們這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你都還沒有嘗,怎麼知道哪邊的菜比較好?”朱梅立刻開口道,她不知道皇甫棠他們爲什麼要支持兄妹酒樓,但她覺得他們這些公子哥剛回來,沒有嚐到菜就選擇支持的對象,這樣的做法是得不到別人信服的,所以她立刻就揪出了這點,說完還暗暗得意,現在雙方的東西也幾乎被品嚐完了,他們想再品嚐也不可能每人都能嚐到了。
“誰說我們沒有品嚐?”皇甫棠笑着朝身後招了招手。
他身後跟着的小廝立刻捧着一個托盤上來,托盤上都裝有一些剛纔比廚的廚子們做出的菜。原來這些公子哥雖然玩樂去了,卻留下些小廝領了菜。
皇甫棠拿起托盤上擱置的筷子,每一樣都嚐了一點,然後道:“我已經嘗過了,依然選擇支持兄妹酒樓。”
其他公子都有樣學樣,最後的結果依然沒有因爲朱梅的話而有所改變。
這些公子哥早就有了自己的選擇,不管有沒有嘗過菜,不管哪邊的菜更好吃,他們都選擇支持兄妹酒樓!周良和朱梅氣得想吐血,這是明擺着的偏心,卻又無可奈何,畢竟那些公子哥們都嘗過菜了,他們也有選擇的自由,周家又不能得罪這麼多的富家公子,只能把涌上嘴裡的血吞了下去。
贏了這比廚,他們這些天來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兩位哥哥也沒有白白犧牲,顧小北心裡十分高興,由白青笠扶着走到衆人跟前大聲道:“好了,現在勝負已分,就如大家看到的那樣,我們兄妹酒樓贏了週記酒樓!”
“慢着!”周良請來的那個老廚子突然出聲,慢慢地走向顧小北,一臉嚴肅地道:“我老曾可不是他們,不可能由這些連飯都沒有我老頭子吃的鹽多的小子們來確認我的菜是否好吃!”那曾老廚子邊說邊嚴厲地看向那些公子哥。
他雖然老卻依然很有威嚴,眼光掃過去,有幾個定力不夠的公子哥都忍不住顫了顫。
“老大爺,這可由不得你,我們都約定好了規矩,願賭就服輸!”顧小北毫不畏懼地與那曾老廚子對視,御廚又怎麼樣?御廚就可以願賭不服輸嗎?
那曾老廚子在宮裡做了幾十年的御廚,什麼人沒見過?但是見到顧小北不卑不吭的風姿,依然忍住在心裡暗讚一聲,有骨氣!
“你們可以繼續維持你們的約定,只是我曾老頭卻不服輸,除非你們讓我嚐了你們的菜,扔我覺得你們確實比我的廚藝好,我才服輸!”曾老廚子道。
“你這分明是爲難我們,你一個御廚我們怎麼比得過?況且我們與週記酒樓比的是兩個酒樓之間的廚師的整體水平,而不是與你個人的!”糉子弟立刻氣憤地跳了出來,大聲罵道。
“我說了那是你們之間的約定,與我無關,現在是我與你們兄妹酒樓廚子之間的事,”曾老廚子冷冷地道。
“想不到剛纔我們吃的竟然是御廚做的菜,怪不得這麼好吃!”支持週記酒樓的仲裁有些忍不住道。
“既然他已經這麼說了,你們就讓他嘗一嘗吧,也好讓他死了心,”支持兄妹酒樓的仲裁也催促道。
糯米哥他們都開始擔心了起來,要讓一個御廚嚐了菜後認輸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啊!
顧小北卻不覺得這是一件壞事,如果能讓這個老御廚在衆人面前認輸,那麼以後他們兄妹的酒樓一定聲名鵲起,這麼一想她反而有些期待了,她讓白青笠把剛纔比廚還剩的一點菜和一杯水都放在托盤上端了過來。
“既然如此,就請老御廚您品菜吧!”顧小北微微一笑,親自把水杯端到曾老廚子面前。
曾老廚子接過水杯漱了口,拿起筷子夾起一點芙蓉蟹鬥放進嘴裡,閉上眼睛慢慢品嚐。
衆人都非常緊張地看着他,只要他一句話很有可能就給兄妹酒樓帶來巨大的變化。周良和朱梅也很緊張,雖然明面上輸給了兄妹酒樓,但是隻要這個老御廚親口說兄妹酒樓的菜不怎麼樣,那麼兄妹酒樓雖然贏了但卻並不風光,而他們週記酒樓如果擁有這老御廚鎮店,生意一定會變好,甚至蓋過兄妹酒樓。
在衆人灼熱的目光下,那曾老廚子輕輕嚼幾下,突然加快了速度,迅速地嚼了幾口吞下後,猛地睜開了眼睛,又繼續嚐了嚐蝦子扒魚脣和蝦子茭白,然後一臉激動地道:“就是這個味道!”
“啥?”衆人都被他弄糊塗了。
那曾老廚子兩眼發光地看着顧小北:“誰教你們做這菜的?”
顧小北一愣,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她還以爲他要說他們的菜好不好呢,怎麼就突然問了這樣的問題?
“當然是會做這菜的人教給她,她再把方法教給兩個廚子的,”白青笠立刻笑道。
什麼意思?顧小北不解地看向白青笠,卻見他朝她眨了眨眼,她只好按捺下心裡的疑惑。
“既然如此,自然是你們贏了,我服輸了!”那曾老廚子感慨說了句,然後轉身對周良淡淡地道:“周公子,請你們另請名廚吧,老頭子我只能幫你們到這了。”
“你不肯來我酒樓做廚子?”周良憤怒地道,話音未落,見到曾老廚子從懷裡掏出一塊金牌展示在他面前,周良驚得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這世界上能命令我做菜的人只有兩個,你算什麼東西?”曾老廚子收起牌子,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現在勝負已分,請你們以後見到我顧家兄妹就自動避開,不許再找我們的麻煩,”顧小北冷冷地對周良和朱梅道,然後轉身朝衆人道:“請大家幫我監督他們遵守約定,如若他們不遵守約定,大家就用唾沫淹死他們,誰監督有力,我都給獎勵!”
“沒問題!”衆人聽到有獎勵,立刻應了一聲,氣得周良和朱梅氣血翻涌。
顧小北對周良和朱梅微微一笑道:“請你們現在就遵守約定,立刻離開此地避開我們!”
周良狠狠瞪了她一眼,還想說話,但看到周圍的人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好像只要他再耽擱一會兒,他們就用唾沫淹死他然後向顧小北領賞,周良立刻嚇得連連後退,跑得遠遠的。
朱梅心有不甘,卻也沒辦法,恨恨地颳了顧小北一眼,然後跟着周良離開了。
衆人也慢慢散了,顧小北腿上有傷,糯米哥等人不肯讓她留下來幫收拾完東西,讓她和白青笠先回酒樓,等他們把東西都收拾回去了,再好好說說各自的事。
顧小北也不逞強,跟着白青笠上了馬車先回酒樓。
“剛纔你爲什麼說有人教我做那道菜?”顧小北掀起馬車前面的車簾,把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你拿了人家的菜譜,不就是有人教你了?雖然沒有言傳身教,但是他對於菜的理解都寫在了菜譜上了,你學了他的菜譜,不就等於他教了你了?”白青笠狡詐地道。
原來他的是那個寫了御廚菜譜的御廚間接教了她啊,這廝剛纔還說得就像那個御廚真的教了她一樣,把那個曾老廚子都唬住了,顧小北暗忖,果然奸詐啊!想了想又問道:“爲什麼那曾老廚子聽了你的話後就認輸了?”
“寫這本菜譜的人曾是他師傅,他能不認輸嗎?”白青笠笑道。
“原來如此!”顧小北恍然大悟,做廚師的人都很尊重教給他們廚藝的師傅,即便自己青出於藍也不敢說自己比師傅做得好。
幾句話的功夫,馬車就到了兄妹酒樓前。下了車,打開了大門,顧小北剛走進酒樓一樓大廳,就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想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大叫一聲道:“遭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