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各處的要塞又戒備森嚴,似乎籠罩着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
今兒已經是七月初十,楚老夫人再也不顧丫鬟婆子的阻擾,去看初八起就臥病在牀的圓圓。
“圓圓,你趕緊好起來!”
楚老夫人看見‘圓圓’這一病,整個人似乎憔悴了不少,臉色都不復以往晶瑩,鳳眼也沒有了以往的光彩,黯淡了不少,讓她心裡看着就很不是滋味。
“祖母,我沒事,”牀上的人聲音暗啞,一說話就咳嗽,趕緊用帕子捂着自己的嘴,看着她勉強的笑了笑:“祖母,您離我遠點,免得,咳咳咳,被我給傳染了。”
說完,又是一陣咳嗽。
楚老夫人趕緊道:“好,好,你別說話了,好好喝藥,等你好了祖母給你做主。”
‘圓圓’應了一聲,又催促楚老夫人離開:“祖母,您先去外面坐坐,嬤嬤,你請祖母去前面。”
葛嬤嬤放下簾子,一臉誠懇的道:“老夫人,您還是去外面吧,要不世子妃擔心您,也不能安心。”
楚老夫人又安慰了圓圓幾句,來到外間的客廳,這纔不滿的皺眉:“那個女人呢?圓圓是不是被她給氣壞身子的?”
先前因爲楚明睿喜歡淺淺,圓圓也沒有說什麼,楚老夫人就不多嘴,可是現在圓圓是因爲七月七晚上楚明睿被淺淺勾去,這才把圓圓氣病了。
雖說圓圓這樣就被氣病,是有點想不開,可是楚老夫人想到這圓圓畢竟去年才進門,這又要努力的管好家人,又要面對這明槍暗箭,也難怪一時之間控制不住情緒。
想到這,她就神色凌厲起來,冷冷的道:“讓她過來,我要好好的教教她規矩。”
可是葛嬤嬤卻不敢在這個時候,讓淺淺來見餘怒難消的老夫人,心裡一轉,就低聲道:“老夫人,那姑娘有了身孕,世子和世子妃已經商量過了,說要打掉這孩子,世子因爲內疚,這才陪着藍姑娘;
世子妃也是爲了這件事,心裡很不安,這才一時之間纏綿病榻,身子骨好不起來。”
楚老夫人還真的沒料到這回事,皺眉嘆了口氣:“你好好勸勸圓圓,讓她安心,這嫡子女還沒有,絕不會讓庶出的先出來。”
她的心裡亦喜亦憂,喜的是明睿的身子現在對生兒育女無礙,憂的是這件事肯定在夫妻之間留下痕跡,難怪這兩天明睿也沉着臉,渾身都帶着陰冷的氣息。
她只能叮囑葛嬤嬤:“你看着點,要是明睿欺負圓圓,你就讓人趕緊來尋我,夫妻之間,牀頭吵架牀尾和,你們平時兩邊都要好好勸着點,千萬不能火上加油……”
葛嬤嬤連連應下,送走了楚老夫人後,回到房裡看見淺淺已經在房間裡和假扮世子妃的姑娘說話:“……你比圓圓矮,記住一定不能起牀,要不就會被別人看出來的。”
“還有你的眉太細太短,鼻子比圓圓的塌,皮膚也沒她好,只能這樣裝病……”
牀上的人很無奈的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已經被打擊的都不想說什麼了。
淺淺說完,看見葛嬤嬤進來了,就轉移了注意力,趕緊問:“她沒發現什麼不對勁吧?這姑娘就是鳳眼和圓圓有相似之處。”
葛嬤嬤也很佩服淺淺的易容術,各種塗塗抹抹後,就讓一個四五分相似的人,變成了七八分相似,就把和楚老夫人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這藉口找的好,等明睿他們回來,和他們商量一下,要是可以放出這風聲,這樣就能把注意力轉移一些到我的身上。”
淺淺說完,悠悠嘆息了一聲:“京城的水太深了,這看着是太平盛世,暗地裡已經風起雲涌,各顯神通,我們的準備還不夠萬全,也不知道圓圓現在怎麼樣了。”
……
圓圓在房間裡倒立,這房間不大,自己要是弄出什麼動靜就不好了,可是又不能放棄自己練身子骨,她已經有了決定,明兒自己就離開。
在這裡,有兩個晚上,自己明顯感覺到不對勁。
按說自己不應該睡得這麼沉的,可是自己一覺醒來就是大天亮,而且房間裡有迷煙的氣息和陌生的檀香味,讓她很不安。
雖然沒有察覺到自己被人碰過,可是要是等到事情發生了,那可就來不及了。
她繼續一天七八趟的喊人,不是說自己餓,就是肚子疼要喝熱茶,或者是餓了要吃東西,頭疼了要看大夫,折騰的兩個婆子恨不得堵住她的嘴,免得她鬧騰。
聽着晨鐘暮鼓,揣測着自己離開後,應該往哪邊跑,順便悄悄的備下了一個飯糰和四塊南瓜餅。
七月的天,按說還很熱,可是在這山林之中,早晚已經很涼快,風吹來都帶着點冷意。
晚上酉時末,她們就鎖好了院門,回到圓圓隔壁的房間開始休息。
人最困,最想睡的時候,應該是三更左右的時候。
圓圓爲了不睡過頭,在晚上喝了很多茶,自己被自己憋醒後,就開始拍門:“快來人啊,救命啊……”
這個時候是亥時末(晚上十一點),兩個婆子都是從熟睡裡被吵醒,心裡的不滿和鬱悶就別說了,可是聽到她的聲音帶着點哭腔,又只能起牀去開門,沒好氣的道:“嚷嚷什麼,你半夜三更不睡覺,找死是不是!”
“可是房間裡有老鼠咬我,我好害怕。”圓圓一臉的害怕,紅着眼睛看着婆子哀求:“要不晚上你陪我一起睡吧?”
婆子自然不願意,呵斥了她幾句,又陪着她去了淨房,還去廚房喝了水,才押着圓圓回房,繼續鎖上門離開。
黑暗中,圓圓手裡捏着從廚房順來的菜刀,閉着眼睛,努力的讓自己再眯一會,好好的養養神。
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傳來了細微的野公雞的鳴叫聲,圓圓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了。
這邊的門下邊是平的木頭,上邊是油紙糊的十字格。
她輕手輕腳的來到門邊,拿着菜刀隔開了門上十字格里的油紙,隨即從兩邊的十字格里伸手握着銅鎖。
一隻手握住鎖,一隻手拿着先前在院子裡撿到的針,開始小心翼翼的用針撥動着鎖芯。
過了好一會,鎖才被打開,圓圓幾乎屏住呼吸,整個人輕輕的來到院子邊,藉着半彎殘月,踩着石榴樹爬上圍牆,隨即躍下,順着小路離開。
耳邊颳着呼呼的風聲,空氣裡都是草木的清香,路邊都是樹木,月色也不夠明亮,圓圓並不敢走太快,深怕自己踩着什麼在小路上修煉的各種爬行類。
她左手握着菜刀,右手拿着一根竹竿探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她走了好一會,發現天邊慢慢的亮了起來,感覺到自己又聽到了晨鐘,回身並沒有發現什麼動靜,這才鬆了口氣,看着面前三條路,隨便選了一條路開始順着路小跑。
自己要是下山,那肯定會被人追上,也怕有人守在那裡。
因此,圓圓決定去寺廟,這樣自己才能混在香客裡離開。
走了好一會,前面傳來了馬蹄聲,潛意識裡的警覺性,讓她很快的躲到了樹後。
果然,有兩人並排着慢悠悠的騎着馬過來,因爲離得遠,圓圓並不能聽見他們說什麼。
這個時候,她的心裡很焦急,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喊人,要是這是好人,自己就得救了,可是要是他們是壞人呢?
那山坳裡的十幾戶人家,估摸着是一丘之貉,現在這個時候進山的人,讓她心有不安,最終她還是沒出聲。
在他們離開後一會,圓圓就趕緊沿着他們來的路上跑去,往前跑了好一會,這才終於來到蜿蜿蜒蜒的大路上,兩邊還是各種高大的樹木。
可惜這大路上,上面看不到頂,下面看不到底,又沒有車馬經過,讓她恨不得自己能長出翅膀,趕緊飛的遠遠的纔好。
這個時候,她似乎聽到了馬蹄聲又想起,趕緊躲進林子裡,看到一顆枝葉茂密的大樹,靈活的爬了上去。
等她才坐穩,就看見衝出來六匹馬,馬上都坐了兩個人,他們停在路口,開始討論:“這裡插翅難飛,人肯定跑不遠,宇哥你們下山讓孟子他們看緊了,我們往廟裡去尋,要是找不到人,那就肯定在山裡。”
有男人的聲音很急躁的順風傳來:“主要是郡主今兒要看到人,要是找不到那娘們,郡主肯定捨不得給我們一萬兩銀子啊!”
“是啊,都怪你們娘,竟然連個女人都看不住,這落鶴山這麼大,想找人那可是大海撈針。”
“你這話怎麼說的,又不是隻有我娘在看着,十幾個人看不住一個女的,怪誰!大海撈針不怕,就怕找到的時候已經是死人了。”
“哎,死人也不怕,就怕這女的被老虎或者狼給吃了,這樣我們拿什麼給郡主交差?”
“好了,好了,現在吵有什麼用,你們……”
圓圓躲在樹上動也不敢動,看着他們十幾個人騎馬下山的下山,上山的上山,自己坐在樹上沉思。
按着他們說的,這難道是醇親王府的周宜歡對自己下手的?
可是,要真的是她,他們也不該這樣明目張膽的說出來啊?這樣又像是栽贓陷害,但是也不能完全否認這件事不是歡郡主指使的。
現在自己該怎麼辦呢?
圓圓坐在樹枝上,一眼望去都是綠色的樹木,又前有虎後有狼,自己想要離開談何容易?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躲在這樹上,看看他們要過多久纔回來,這樣自己也能知道下山大概要多久。
約莫過了兩刻鐘,騎馬上山的人才慢騰騰的下來,一路的東張西望,似乎想把圓圓尋找出來。
他們沒有下山,而是從岔道那回到了山坳那邊。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去山下的四匹馬都回來了,去的八個人卻只有四個人回來……
圓圓身上穿的是青色的長衫,下面是同色的闊腿褲,鞋子那被布條紮緊,她尋了好久才找到一點山泉,拿出懷裡用油紙和手帕包着的飯糰,就着山泉水慢慢的吃下。
七月山上的野果子不少,野葡萄,還有野地瓜,桃金娘,五味子這些野果子,味道還不錯。
可是就算是自己能不餓着,這晚上山裡冷,自己可怎麼辦?
中午的太陽很熱,圓圓躲在樹蔭下,或許是因爲早上起得太早,又精神緊繃,現在忍不住眯了一下。
不知怎麼的,她突然覺得很不安,像是被什麼東西盯上一樣,趕緊睜開臉,看着腳邊不遠處的一丈多長的黑色的蛇,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