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那攤販顯然是有些不明白香梨這話的意思,可香梨卻並沒有多說什麼,轉身便走,糖人也沒拿,連原本要買糖人的事兒,都完全忘的乾乾淨淨。
她怎麼可能還能記得?她現在腦子裡都幾乎一片混亂,腳下的步子都是虛浮的。
那攤販呆呆的看着香梨轉身離去的背影,有些摸不清頭腦,卻沒有看到,她轉身的剎那,眼眶便已經紅了。
香梨像沒力氣的行屍走肉一般恍惚的走着,腦子裡跑馬燈似的各種事情涌上來,此時此刻,似乎天地都變了顏色。
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雖然沒有落下來,可對於平日裡什麼事情都處變不驚的她來說,卻已經是少見的了。
小廝迎上來,瞧着香梨回來就這樣,一時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公子,怎麼了?”
香梨垂下了眸光:“沒,沒事。”
用袖子背了一下眼睛,似乎是怕淚水涌出來,輕鬆一跳便上了馬車:“先回府吧。”
“是······”小廝明顯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了,可他到底也是不敢多問什麼的,只是等着香梨坐穩當了,這才連忙一抽馬鞭,讓馬車徐徐離去。
低調簡單的馬車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緩緩消失,一旁的茶樓二樓的一個窗戶前,一道目光卻緊隨着那馬車直到消失。
“真是有趣,”韓碩笑了一聲,將手下人帶來的陳曦的資料放在了一邊:“此人我素日裡也接觸了一些,感覺處變不驚,十分沉穩,今兒倒是奇了,竟然還哭鼻子。”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調侃了。
對面的男人臉色卻是複雜很多,沉聲道:“他到底什麼來歷?”
“什麼來歷這白紙黑字兒的不是寫的清清楚楚嗎?你還問這些呢,我早跟你說了,這人底細就這麼多!”韓碩漫不經心的道。
聶麟傲蹙眉:“可明顯,不應該就這麼多。”
“那就是有心人要藏着他,”韓碩幽幽的道:“他和婉妃關係這麼好,沒準兒是婉妃呢?”
“她沒這能力。”聶麟傲聲音都冷了。
“啊哈哈,我隨口一說,當然不可能是婉妃,她自己要有這能力去護着別人,恐怕第一件事先是逃出宮去。”
聶麟傲冷眼掃在了他身上,顯然氣的不輕。
可韓碩也是有恃無恐,畢竟一起長大的兄弟,他什麼脾氣他還能不瞭解?
“好了,這人就算有什麼不爲人知的背景,可誰又沒有呢?他和婉妃的關係應該挺單純的,你不必太放在心上,畢竟,能讓婉妃上心的男人,你也知道是誰,”韓碩道。
聶麟傲臉色又黑了幾分:“你閉嘴。”
韓碩看着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所以女人有時候真的是個坎,遇到了覺得幸運,可得不到卻覺得悲哀。”
聶麟傲看着他那一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態度就想揍人,涼涼的道:“所以你現在是看不上女人了,反而覺得男人好了?”
韓碩一口茶水差點兒噴出來,喘了半天的氣兒才道:“你說什麼瞎話?!我對你可真是清清白白的心思!”
聶麟傲一個茶杯蓋子削過去:“我說,那個陳曦,你似乎很袒護。”
韓碩接住了茶杯蓋子,簡直哭笑不得:“什麼叫袒護?合着我擋了你的道兒就是袒護了?我最多也就是對這個人有幾分欽佩,這人的行事作風的確是很不一般,英雄惜英雄罷了。再說,你什麼時候有心要去殺他了?你連楚子軒都沒動,你怎麼不說你自己太心慈手軟呢!”
聶麟傲沉默了,不是不能動,而是不敢,一旦動了,她恐怕只會更恨自己吧。
韓碩拍了拍他的肩:“她遲早有一天會懂的。”
聶麟傲垂下了眸光,會麼?
隨即眸光凌厲了幾分:“會不會都只能是我的。”
韓碩無聲的嘆了口氣,有時候,執念真的是一種很難說清的東西。
忽而想起方纔陳曦好端端的突然發紅的眼眶,分明一個大男人突然這般哭哭啼啼的怎麼都會覺得有些沒出息,可不知爲何,看着他那般,卻莫名的覺得心疼。
韓碩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一巴掌抽在了自己的臉上,瘋了!
——
香梨一路上都沉默着,她已經漸漸平靜了下來,開始捋清所有的思路。
如果買糖人的人真的是他,那麼他指定要自己模樣的糖人,是因爲瞧着有熟悉的感覺,還是因爲其實本來就記得她?
可若是記得她,爲何不願意告訴她?
忽而想起此前公主前來鬧事,他突然帶着一幫禁軍出現直接將那公主拿下的事情,香梨心裡的狐疑就越發的重了,他是記得她的嗎?他是在保護她嗎?
那當初那羣殺手圍攻她的時候,那個黑衣人是不是也是他?
香梨袖中的手都跟着捏緊了,她早應該想到的,她來西夏之後,都會逢凶化吉,她如今的身份,幾乎是毫無根基的一株浮萍,完全不是在大周那般,按理說應該事事舉步維艱,殺手圍攻,她無路可逃,公主刁難,她甚至沒有很好的讓酒樓全身而退的法子,有時候,有手段的同時,權利的對等也至關重要,她如今的身份,和那些權貴差別太大,可以說事事都難。
可偏偏,每一次,都會有人出現,這個人,除了他,還能有誰?
香梨咬着脣,眼眶又紅了幾分,他若是記得她,護着她,可爲何,爲何不告訴她?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也還是強忍着沒有讓它掉下來,他不在身邊的時候,她不允許自己軟弱。
“公子,到了。”
小廝的聲音傳來,香梨才恍惚的回過神來,整理了一下情緒,這才下車進府裡去。
還沒有確定的事情,她自然不能告訴孩子們,也不能讓孩子們發現什麼倪端,若是知道她情緒不好,他們心裡也會難受的。
剛剛一進府裡,便見阿文迎了出來:“公子。”
香梨眸光微閃,阿文此時按理說應該暗中盯着那間房間,可此時卻突然出來迎她,想必是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