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茗煙連忙拿了帕子遞上來。
元瑾生沒有接過帕子,只是神色淡漠的站起身:“不早了,該走了。”
茗月和茗煙對視一眼,各自心裡明白,卻也不說什麼,只是順從的去牽馬車過來。
茗煙還往桌上擱了一個碎銀子,對着茶攤的老闆道:“這些錢就當茶錢和你茶杯的錢了。”
那老闆睜大了眼睛,下巴都差點兒掉下來,拿起那碎銀子連忙道:“要不了這麼多······”
一杯茶水,也就一文錢而已,至於那杯子,哪裡值錢?
只是那老闆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馬車便已經徐徐離去了。
原本被打斷了高談闊論的那一桌人,也是跟着一驚,一起目送着那輛馬車遠去,忍不住道:“這怕是哪家的貴公子吧。”
茗月和茗煙趕車馬車,茗煙便衝着車內問了一句:“公子,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元瑾生閉着眼,靠在車壁上,沉默了半晌,這才道:“去溪臺吧,聽說祁連國的花都天下無雙,大概也是可以去見識一下的。”
“嗯,好!”
他們這一路,不遠千里來到祁連國,不就是爲了花都?
這一路,他也刻意不想去打聽關於她的事情,可是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元瑾生無奈的搖了搖頭,脣畔牽扯出一抹苦笑來。
轉眼又過了這麼幾年了,卻還是放不下,曾幾何時,他也這般沒出息了?
又走了半日的光景,便終於駛入了附近的一個小鎮上,大打算在這裡找一家酒樓吃個飯歇歇腳。
元瑾生從來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就算在路上,也是不會匆匆趕路,本來就是隨意的雲遊,自然不在意時間匆促與否,走到哪裡,便是哪裡。
“公子,先下車歇歇腳吧。”
元瑾生挑開車簾下來,懶散的道:“坐了好一會兒的馬車,腿痠了,我在這鎮上隨意逛逛,你們先點幾個小菜吃着吧。”
“我陪着公子吧。”茗月心裡知道,元瑾生現在心裡怕是不那麼的舒坦。
元瑾生卻搖搖頭轉身走了:“不必。”
茗月和茗煙也沒法子,只能進了這酒樓,在這裡等着。
祁連國國力不強,百姓也在早年死的死逃的逃,遠遠比不得大周的繁榮,更何況,這還只是個偏遠小鎮,這街道上便更是人煙寥寥了,元瑾生卻不在意這些,他隨心走,哪裡有美景,哪裡有他感興趣的東西,便往哪裡去,偏僻繁榮與否,他都不在意。
反而這樣清冷的街道,更給人一種安寧祥和的味道。
正走着,便突然瞧見前面的一個牆頭,隱隱的冒出半個小腦袋來,那頭上的墜馬髻歪歪的在牆頭晃悠了一下子,元瑾生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上面。
隨後便是一隻手扒在了牆頭,又一隻手扒出來,終於兩隻手抓着牆頭費力的一撐,露出了一張嬌俏的小臉,還咬着牙費勁的往上爬。
元瑾生看着她,忽而有些恍惚,想到了樂兒這丫頭從小最愛爬牆,他若是不許她出去,她便想方設法的偷跑出去,她以爲他不知道,其實不過是他暗地裡還是縱着她的罷了。
不過,那丫頭一身的好身手,爬起牆來,倒是比她利落多了。
那小姑娘終於爬上了牆頭,身上還揹着一個包袱,坐在牆頭上喘氣兒,一邊喘氣兒一邊在四處亂看,似乎要琢磨着怎麼下來。
可誰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牆下的一個身形頎長面容俊秀的男人,那姑娘眼睛都看直了,呆呆的看着他,她竟還未見過這樣好看的男人!
元瑾生也擡頭看着她,脣角忽而勾起一抹笑來。
那女孩一下子看的一個恍神的功夫,坐在牆頭的身形便是一個不穩,“啊”的輕呼一聲,從牆頭掉了下來。
元瑾生揹着手,後退一步,那女孩便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哎喲!可摔死我了。”
元瑾生脣角帶着久違的笑意,蹲下身來:“功夫不到家,學什麼爬牆?”
女孩氣的一邊揉着自己摔的生疼的屁股,一邊瞪着他:“你分明站在下面,你爲什麼也不幫幫我?你竟然還躲開了!”
元瑾生眸中倒是多了一抹無辜:“不躲開,難不成等着被你砸到?”
女孩歪着頭想了想,似乎也是這麼個道理,便乾脆沒好氣的擺擺手:“算了!算我倒黴!”
要不是因爲他,她纔不會摔下來!
元瑾生其實也是看着這牆不高,摔下來也沒事,纔沒接她,一來,也是不想跟陌生人接觸,二來,他當時心情不好。
不過現在,心情有點好了。
“你爲什麼要翻牆?還帶着包袱,唔,是想離家出走?”元瑾生問道。
女孩拍拍身上的灰塵,沒好氣的道:“對啊,我爹孃逼着我嫁給一個又醜又兇的老男人,我不樂意,他們就把婚期定下來了,我要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
元瑾生聽到“老男人”三個字,莫名的覺得有些耳熟。
這不是樂兒從前總罵他的話?
他今年也不過纔將將二十九,何至於就成了她這臭丫頭嘴裡的老男人了?
“可你離家出走,你爹孃爲了找你,怕是也要傷心。”
女孩憤憤的道:“他們纔不會傷心,我娘早死了,我爹又娶了新妻,對我一點也不好,總向着我那個後孃,這次我要嫁給那個老男人,也是我後孃故意的!哼!我纔不嫁給他,我就要離家出走,讓他們將那老男人送的彩禮錢給賠回去!”
女孩款款包袱,這才奇怪的道:“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出門前才警告自己不要跟陌生人說話,當心受騙,怎麼一出門就忘了?
都怪他長的太好看了!女孩懊惱的拍了拍頭,不開心的道:“我走了,你不要跟我說話。”
元瑾生掀脣笑了笑:“你要去哪?我們也許順路,我有馬車,可以送你。”
女孩腳步頓了頓,疑惑的看向他:“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可巧,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不如隨便走?”元瑾生牽脣笑了,在這寒冬之中,如同十里春風拂面,暖人心脾。
女孩愣了愣,莫名的沉溺在這樣的笑容裡,呆呆的點了點頭:“好呀。”
元瑾生笑了:“可我也是老男人。”
女孩十分耿直的眨巴了下眼睛:“可你好看呀。”
“今日你幸虧遇到我,否則遇到旁人,怕是直接賣了你去。”
女孩歪着頭看着他:“那你呢?你會賣了我嗎?”
“看我心情。”
——
馬車徐徐上路,依然慢悠悠的往花都而去。
只是這一路,卻不再是一個人的孤獨旅程,身邊多了一個聒噪的丫頭。
“其實我不喜歡白瑩瑩這個名字,總覺得很傻氣,也不知我爹當初怎麼給我取的名字。”
“哎,外面的世界真好,我從未出過門,要是早知道外面這麼好,我早跑出來了。”
“你先前還覺得我傻,輕易信人,其實我也不傻,我只是看你長的好看,下意識的想要相信你,你若是當真覺得我傻笨,你爲何又要帶着我一起?”
元瑾生脣角勾起一抹笑來,輕聲道:“大概是我就喜歡笨一點的吧。”
遠在京城安逸小憩的樂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蔣煥連忙道:“莫不是着涼了?”
樂兒擺擺手:“沒有,大概是誰在罵我。”
蔣煥這才摸了摸她已經隆起的肚子,輕笑着道:“誰敢罵你?京城小霸王。”
樂兒咯咯的笑了,抱着蔣煥的脖子撒嬌:“我睡不着了,你陪着我一起睡,不然我讓你孩子也睡不好。”
蔣煥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好。”
——
元瑾生的馬車越走越遠,走過喧囂,走過寂靜,只是那一路撒下的不再是孤單的相思,而是一路的歡聲笑語。
或許人生就是這樣,有的時候不是遇不上對的人,只是你走的還不夠遠。
——
——
“江山如何,皇權又如何?我只在意你。”——郭寒。
“你好像從來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是多麼重要的存在,如果沒有你,我也許會孤獨終老。”——小竹。
“我就愛寵着你,就愛慣着你,哪怕你永遠孩子氣,永遠長不大,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蔣煥。
——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