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監看在此的曹衛見到有人進來後, 立即去給陳宗澤報告去了。
黃真如聽得真有人進了大牢,很是有點擔心。連忙問道:“曹衛你回來報信了, 那邊可還有人看着的?”
曹衛答道:“奶奶請放心,何衛他們還在那邊看着的呢。”
黃真如又問陳宗澤道:“宗澤, 以防萬一我們還是要加派點人手看着點兒的好。我再調幾個人過去。”
陳宗澤卻是搖頭一笑:“無妨,有何衛看着也就行了。不必再調人過去了, 以免驚動人。真如放心, 他們沒那麼蠢的。這個時候殺證人, 不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訴別人,這事兒有鬼麼?我猜想,是有人要來打招呼,我也就做個人情好了。”
黃真如問道:“你怎麼篤定來人不會有威脅?你知道來人是誰?”
陳宗澤道:“大概能猜到, 今天在公堂上鮑四說他是受馮仕進指使的。我估計旁觀之人可能有疑惑,說不得今晚想進去一探究竟的。畢竟鮑四的主子可不是馮仕進。”
陳宗澤猜的不錯, 夜探大牢之人確實不是來殺人的。
這人很順利的摸到了關押鮑四的牢房裡。
來人鮑四認識。看到來人, 鮑四嚇了個半死。見鮑四很是緊張, 來人道:“不必緊張,今日我可不是來殺你的,今日公堂之上你緣何要說是馮仕進指使於你的?還有, 你被陳宗澤捉住都說了些什麼?”
鮑四趕緊答道:“頭領請放心,我一點有用的都沒說。我這次可是沒有帶出我們的人一星半點兒。剛好這次馮仕進也有安排,所以我就將這所有的事兒推道馮仕進身上了。所以我才說是馮仕進指使我殺人的。”
來人聽了,也沒立即放心,又問了一些問題, 確定這鮑四確實沒說什麼要緊的,才又悄然離去。
他們的主子也很快接報,這鮑四沒有說什麼有用的消息。
聽了下面人來報,那人想了想,輕輕哼笑道:“這陳宗澤倒是聰明,知道不該問的不問。”
不過,剛剛說完,那人就摔了手中茶杯,怒罵下屬道:“一羣無用的廢物,竟然折損了這麼多人也沒有將陳宗澤撬下來,要你們有何用。”
見主子暴怒,衆人唯唯不敢言。待那人罵得差不多了,纔有心腹幕僚上去勸解:“主子請息怒,我們現在得看看後面該如何做的好。那馮憲承已經求上來了,想求我們幫着將這馮仕進脫罪了。”
一聽到馮仕進這個名字,那人就氣不打一處來:“這馮仕進也是無用至極。先前你們引薦此人之時,在我面前是誇了又誇,說什麼年少有爲的。可是,你看看現在。那馮仕進在陳宗澤手下一招都過不了。”
“這種無用之人要他做什麼,日後還能指望他做事不成?不用管了。”那人恨恨道。
幕僚勸道:“主子,這馮仕進確實是辜負了主子的期望。這馮仕進的祖父已經求到了鄭英門前。鄭英昨兒個還親自來問了,我們不給個說法也不大好。馮仕進此人廢了也就廢了,不值當什麼的。畢竟怕寒了人心哪。”
“何況,馮家這些年也爲我們進了不少的錢財。也算是有些苦勞的。我想着此事也不算大,如果我們費些周折也是可以將馮仕進洗白撈出來的。”
那人聽了,默了一陣,一揮手道:“行了,這馮仕進也不是什麼要緊之人。不值當我來操心的,此事你看着辦吧。”幕僚一聽,這是主子默認了可以撈那馮仕進了。
想着那馮仕進的祖父馮憲承前兒個來,給自己塞了不少銀子的。得人錢財替人消災,還是趕緊將這消息送過去好了。
那人說完,又默了一默,鼻子哼笑一聲,拿起新上的茶碗撇了撇道:“哼,可惜了。這陳宗澤也算是個人才了。可惜不能爲我所用啊。”
先前他們確實是存了將陳宗澤拉攏過來的心的,這陳宗澤不管是能力、還是智計都有過人之處,如果拉攏過來,那簡直就是添了一員猛將啊。
可惜,觀察了一陣,發現這人能力確實了得,可也很是狡猾。這陳宗澤很是會審時度勢、善於鑽營的。看皇上對他的看中都能看得出來。
皇上對他的欣賞,別人都看在眼裡了,沒道理陳宗澤這個經營者本人看不到。所以,計量了一陣他們發現,要拉攏控制這陳宗澤不大可能,抑或是要付出大代價才行的。畢竟陳宗澤他現在有皇上這個現成的大靠山,幹嘛還有投靠別人。
聽了一陣自家主子的感嘆聲退下後,那幕僚趕緊讓人將主子同意撈人的消息傳給了奉承憲。
正心急如焚等着消息的馮憲承,聽得主子終是答應幫自己撈馮仕進。真是大鬆一口起,口中感恩戴德不已。一邊卻也是趕緊將這消息送到興安去,讓馮仕進稍安勿躁。
既然孫子的事兒王爺答應插手,想來,仕進必是能安然脫身的。此事就不必太過焦心,餘下的就是耐心等待。
想着自家的生意纔是根本,在京城安排好人手後,馮仕進就立馬趕回了豫城。
剛一回到豫城,跟了多年的心腹掌櫃胡守理立即來報:“東翁,我們上次跟人合夥的海上生意,已經到了第一筆銀子了,東翁,這海上生意真是非同小可啊。我們這次就稍稍入股了一點銀子,竟然就進賬了五萬兩銀子。”
聽得此消息,馮承憲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道:“這可是這些時日聽到的最讓人爽快的消息了。”
胡守理道:“是啊,這海上生意一向都是被那幾大家所把控,外人是很難插手進去了。這次要不是我們機緣巧合救了那沈塵,那可是怎麼也插不進手的啊。”
馮憲承笑道:“是啊。所以,我也常常教導仕進他們,在外行走之時,要懂得洞察世情,提前預估消息。說不得無意之中救的人,那就是日後的搖錢樹啊。”
馮承憲一邊說,一邊不無得意的笑着。
海上生意那利潤之可觀,那是天下生意人都清楚的。可惜做海上生意已經被那幾家嚴密的把控住了,外人想進這一行那可是難於登天啊。
馮家有了主子這個大靠山,這幾年的生意越發的順風順水,錢是流水價的進門。可是,也正因爲如此,他們馮家更是要拿出更大的實力給主子看才行。不然主子手下,高手如雲。他們馮家說不得隨時被淘汰掉。
再加上馮仕進現在也已經進入官場了,更是需要自家拿出誠意好讓主子更爲看中馮仕進,大力提拔他纔好。所以,他們馮家必須要找到更能賺錢的門路,讓主子更爲看中的纔好。
天賜良機,前些時候,那做海上生意的沈家嫡長孫來了他們豫城,馮家費盡心思套近乎,也沒讓沈家人哪怕鬆那麼一點點的口。
正在大家一籌莫展之時,老天又將機會送到了他們馮家面前。
那沈塵竟然在外出遊玩時遭遇了山匪,一行人差點被人捉上山去了。卻剛好被路過的馮憲承所救。
有此救命之恩,後面的事兒就好談了。那沈塵主動提出要帶他們入股,還說不用等,就入這次他們很快要上岸的那批海貨的股。這不,這才兩個多月的時間,就立馬進帳五萬兩銀子。
對於這事兒,胡守理也是得意不已的。因爲救這沈塵的事兒還是他一手獻計安排的呢。現在看來,很是成功啊。
今日一回來就得了個好消息,馮憲承這些時日因着馮仕進的事兒造成的鬱氣都下去了好多。這個消息不算最好,接着又有更好的消息等着他呢。
知道這次沈家派來送銀子的沈管事還在府上,歇息了兩天後的馮憲承立即親自見了來人。
兩人親切友好的交流過後,沈管事就透出了沈家要加新船新路子的海上生意。說完誘人的錢景後,沈管事道:“馮員外對我家大公子的救命之恩,我們沈家是沒齒難忘的。我家老爺子說了,爲答謝馮員外,這次,我們家願意讓出兩股讓你們入股的。”
一聽沈家竟然如此大方,竟然一下讓出兩股,馮憲承喜的是心突突直跳。但本着商人的謹慎,他還是要問清楚的:“不知貴東家的一股是多少錢呢。”
沈管事答道:“我們家一股向來都是十萬兩的。這個銀子,估摸着也就四個月左右就能回來不說,還能翻上幾翻兒的。”
一聽自己需要一下拿出二十萬兩,馮憲承有點猶豫了,不過,這錢景也實在誘人。因此,馮憲承也沒有立時拒絕,而是表示要考慮一下再做答覆。
沈管事也十分善解人意:“那是自然。此事事關重大,馮員外請考慮好了再行回覆即可。不過,因着我還要趕緊趕回去覆命的,這兩天就要走的。因此,此事還請馮員外早做決斷纔好。”
馮憲承召來心腹之人商議此事,反對者有之,支持者也不少。不過,就是支持大家也是將醜話先說在了前面的:“此事是眼見的賺銀子的。可是風險也不小,尤其是一下就拿出二十萬兩現銀。確實有點緊張啊。”此話必須要先說清楚的,免得東家有個什麼不好的,日後怪在他們頭上。
馮憲承也知道他們擔憂的也是實情,畢竟,他們家雖然也算是豪富,但是可以騰挪的現銀也不過二十萬兩之數而已。如果一下拿出這流動的二十萬兩銀子,那日後騰挪起來就很吃力,且不能有任何的疏漏,不然,一個不好,會搞的全線崩盤的。
風險確實是極大的,可是成功的誘惑也太大了。馮承憲想着馮仕進折戟,自家就更要向主子證明自家的價值。這於公於私他們都應該博上一把纔是。思慮良久之後,馮憲承下定決心了,那就做吧。
且不說馮家在怎樣考慮賺銀子的事兒。且說興安衙門這裡,馮仕進被軟禁不久,黃衛跟陶六從滄浪回來了。
陳宗澤立即將二人叫過來仔細的問了起來。
聽得二人的答話,雖是心裡早有準備,但,陳宗澤還是心頭沉重的很。黃衛二人查到那義豐商行跟江原遷他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問完二人的答話,遣走二人後。陳宗澤不見輕鬆,撐着額頭在那兒坐了很久。
方纔陳宗澤問黃衛二人的話時,她也在坐。因此她也知道陳宗澤現在心頭必定是不好過的。
先時,黃真如也就由着陳宗澤想事情,不想多說,以免打斷了他的思緒,可是,過了好一陣子還不見陳宗澤動彈。
黃真如擔心陳宗澤太過鬱結了,於是出聲安慰道:“宗澤你也不用想太多,也許這都是巧合呢?”
陳宗澤聞言,換了個姿勢,長嘆一聲,對黃真如道:“真如不必安慰於我。先時種種,當日我剛來興安那一年去滄浪買糧、借糧之時,我都已經有了疑惑。因爲,以我跟江家當時的交情,於公於私,於情於理那都應該弄得到糧的。可是,當時,竟然除了我們自家的商行糧食,其它的我就給銀子也買不到。當時,想必真如你也是疑惑不解的吧。”
聽得此問話,黃真如點點頭道:“是啊,此事我當時確實疑惑,現在看來,那必是江原遷無疑了。”
“接下來,你看,馬建發現的賬本有疑等等,這一切都是有問題的啊。如果沒有先前這些事兒,那義豐商行的事兒,我也許還心存僥倖,認爲只是巧合,但現在看來,是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啊。”陳宗澤苦笑着搖頭說道。
黃真如知道陳宗澤跟江松濤感情不錯,擔心他心裡難受,趕緊安慰道:“宗澤,這事兒你也別太過憂心。你看這江原遷雖然是沒有幫我們,但也沒有特意陷害,這樣一看,還是對我們有感情的。”
陳宗澤搖頭笑道:“真如你也別安慰我了,官場之事哪有什麼感情不感情的,江家現在之所以沒有直接對我出手,那也是還沒到那時候。你想想那糧食的事兒就能看出江原遷對我們有沒有感情了?”
“真如不必憂心,我初時確實心裡有點不舒服,不過,我也不是那等不知所謂之人。這種時候還過於的傷心感情之事的。我方纔在那兒想了半天,我是在想,這種種事兒都是指向他們背後都是有主子的。而且從對付我的手法以及目的來看,我猜想這馮仕進跟江原遷的主子應該是同一人。”陳宗澤對黃真如解釋道。
黃真如蹙着眉頭想了想:“也是,你看這次神秘人還有馮仕進他們都選擇滄浪來打開我們的缺口,而且選擇的聯絡點還都是跟江原遷有關的義豐商行。看來,就算不是同一主子,那也是緊密相關之人。”
“唉,如果我們猜的不錯的話。這人已經給我們造成了幾次危機了。看來,我們得早點挖出此人才好啊。”黃真如不無憂心的說道。
陳宗澤點頭道:“是啊。必須要趕緊找到這個人。就算暫時還對付不了他,那也要先提防纔是。不然,每次都這樣防守也累人的很。”
對此,黃真如深以爲然,黃真如問道:“宗澤,對於此人,你現在可有頭緒?”
陳宗澤道:“嗯,有個大致的猜想,但具體是誰,我還要再推敲一番細節。”
“真如,我們抓住胡三跟鮑四時,他們身上都有令牌。真如,你可有看出什麼門道沒有?”陳宗澤問道。
黃真如想了想道:“嗯,我看他們的令牌雖然是紋路有所不同,但是整個制式卻很是差不多。所以我猜想,他們是同一組織,但分工不同。”
陳宗澤點頭道:“嗯,真如看得很是仔細。我也是這樣猜想的。接下來,我們再看看,能養得起死士的又是些什麼人?”
黃真如道:“能養得起死士,又能有這能力訓練的。我估摸着應該是公侯以上的人家纔有可能吧?要不然,就是那幾個位極人臣的閣老?”
陳宗澤道:“那我們來想想,我之前可有得罪過這一類的大人物?”
黃真如道:“好像沒有。”
陳宗澤又道:“那好。京城那邊我沒得罪什麼人。那我們來想想……”
陳宗澤一語未了,黃真如卻是打斷道:“哦,還有一個你忘記問了。你沒得罪什麼人,那我們安定侯家呢,我們家肯定是政敵不少的,我來想想看啊。”黃真如一邊說,一邊真要開始數他們黃家的敵對之人了。
陳宗澤趕緊搖手攔住道:“真如,不必想這個了。這肯定不是你們黃家的對手。你看啊,這次對付我的人目標很明確,就是扳倒我讓他自己的人取而代之。”
“如果是你們黃家的對手,那要對付肯定是對付你們黃家的根本之人。對付我這個五品知州,益處不大啊。我一個女婿,又只是個地方官,就算扳倒了,於你們黃家也是損失不大的啊。傷不了根基不說,還容易將自己人暴露出來。”陳宗澤分析道。
黃真如一想,也是這個道理。於是問陳宗澤道:“哎呀,這可難了,這大海撈針一樣,從哪兒找呢。”
“不急,我們再來分析一下,我來興安得罪了什麼人?抑或是我擋了什麼人的道兒?”陳宗澤接着問道。
黃真如道:“這還用說啊,你一來就端了銅礦。當時你看到那賬本不都是沒敢看了的麼。還不夠得罪人的?”
陳宗澤道:“是啊,我想應該就是這件事了。如果沒猜錯,這銅礦的背後之人也就是馮仕進他們的主子了。”
“可是此人極爲隱蔽,黃衛他們去滄浪也就只查出了這些。你也說了,是公侯以上之人。那我們再大膽的推測一下此人地位極高。畢竟這次馮仕進的舉薦之人就是戶部左侍郎鄭英,能讓三品大員爲自己賣命,想想就是實力驚人吶。”陳宗澤道。
一聽這話,黃真如驚問道:“你懷疑是…?那,那這次我們要不要擡手放過算了。如果真是你猜想的大人物,不好得罪太過啊。”
陳宗澤搖搖頭道:“都已經在這一步了,更是不能退的。我這樣硬頂住,說不的別人看着不好惹,也就是沒有十成的把握就不對我輕易下手了。可是,萬一我這時候鬆了勁兒,說不得人家就趁機反撲要我的命了。你看,那猛獸對陣之時,不都是先比劃吼叫一陣的麼,氣勢弱的那方,應該大都無例外的吧?”
黃真如默了一默,點點頭。見真如沒有說話,陳宗澤接着道:“我準備讓曹衛回京一趟,好好的幫我盯着那鄭英。鄭英既然背後有主,他就是做的再隱蔽也是有端倪的。”
黃真如道:“你這方法不錯,可是,如果目標太多,也是不好盯的吧?”
陳宗澤道:“這你放心,我已經圈定了幾個重要目標,讓他就盯那幾個就行了。”
跟陳宗澤兩人說完找背後大人物之後。黃真如又嘆口氣道:“這現在都過去了這許久了,這馮仕進的處置也還沒下來。聽京中傳來的消息,替他脫罪的人不少。唉,希望宗澤你的計策趕緊生效的好啊。一舉挖了馮仕進的根基纔好。大人物惹不起,不動聲色的砍砍他的修修枝節也好啊。”
陳宗澤聞言拍拍黃真如的手道:“真如請放心,先前傳來的消息說那馮家已然入彀,估計再等個一些日子也就成了。”
馮憲承這些天是忙碌非常,一邊忙着京城那邊來消息說撈孫子的進度,一邊日日等着南邊海上的消息。畢竟二十萬兩白銀啊,還是很讓人牽掛的。
南邊的消息終於來了。這天胡守理急匆匆的跑到馮憲承面前道:“老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