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公等在偏廳也聽到了動靜,不由得過來詢問怎麼回事?急得陸文軒尷尬不已。
僕婢們雖多,但祠堂中人太多反而行動互相干擾,阿萊又十分機靈敏捷,“汪汪”的叫喚幾聲,左躲右閃避開了衆人的圍堵,趁人不備一頭扎進了鋪蓋着垂地寶相花紋深藍色桌布的供案之下,引得衆人更是一陣慌亂。
“哎呀我說靖安啊,這不是你養的狗嗎?你快把它叫出來呀,小孩子家真是胡鬧,這種場合怎能亂來!衝撞了嫡婆婆,和各方神靈,這可怎麼好呀!”秦氏尖着桑子擔憂道,故意將聲音扯得老高。
“安兒,你太胡鬧了!”穆晴氣得面上一片通紅,眼淚都差點兒掉下來了。
“我沒有嘛,不知道它從哪裡鑽出來的!”陸靖安撇撇嘴,說道:“阿萊一向來野得很,我也不太管得動啊!”
“你養的狗,怎麼會不聽你的話!你這孩子,平日就愛胡鬧!”秦氏還覺得不夠添亂。
“狗就是狗,要能事事都聽人的,那就不是狗了!”陸靖安不服氣。
一名僕從顧不得其他,身子一矮鑽進了供桌底下去趕阿萊,卻是“啊”驚叫了起來,彷彿在底下遭遇了極其可怕的事情。
秦氏趁機又大叫:“哎喲不好了,別不是鬧出人命來啦!快來人,快來人呀!”
正亂着,那隨從將桌布一掀,從下邊抖抖索索的爬了上來,而阿萊也被他趕着鑽了出來。
衆人赫然所見,阿萊的嘴裡叼着一個心口上、背心上、腦袋上扎滿尖針,面目猙獰的布偶!而那桌案下的地面上,明顯泥土鬆鬆,分明這東西就是從下邊被阿萊扒出來的!
衆人一下子驚呼起來,睜大眼睛直瞪瞪的瞪着若無其事將那布偶放在地上咬着玩的阿萊。陸文軒和穆晴更是臉色煞白,傻在了那裡!
毫無轉折的,祠堂中從剛纔的喧譁吵鬧變成此刻的落針可聞,空氣彷彿凝滯,所有人都定住了。
前天晚上,陸小暑就在這桌案底下找到了這噁心猙獰的玩意兒,但此刻見了,她仍然感到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難怪古人都很相信壓勝之說,靈不靈暫且不說,可是看到被人如此“做法”詛咒,心裡的感覺的確非常、非常的不爽。
除了阿萊嘴裡叼着的這一個,那下邊還有三個,正好將他們大房一家四口全部囊括了。
若非周釋之那天聞到香爐中插的香當中混有特別的味道,而那種特別的味道正是與壓勝之術相配、據說可加強效果的香味,誰能想得到竟然有人敢在供桌之下動這種手腳!
周釋之說,從前他們王府中也發生過這種事,因此而牽連死了許多人,包括他無辜的奶孃,所以,對這種香味,他印象深刻……
秦氏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雪白,眸中驟然生出無限的驚懼之感,死死的攥着手心,雙腳一軟差點兒要摔倒下去,虧得喜嬤嬤和馮婆子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她。其實三個人,同樣臉色煞白。
陸文琿先是一愣,目光下意識悄悄一挪,瞥見秦氏的神情頓時心頭一沉,眸光似劍幾乎要將她刺穿。秦氏大驚,這才勉強回過神來,緩神站穩。
“這、這、怎麼會有這種東西!這是怎麼回事!”三叔公等人大驚。
陸文軒陰沉着臉色兩步上前將阿萊趕走,撿起那布偶,穆晴看到那上邊赫然寫着丈夫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再看到那鋒利的鋼針狠狠的紮在心胸背心上,頓時痛苦的叫了一聲,雙腳一軟幾乎暈去,慌得花嬤嬤等連忙叫着扶住她。
陸文軒顫抖着,手背上青筋直冒,命人往桌案下去尋。很快,便將其餘三個布偶也找了出來。
大叔公等衆人看到那上邊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個個臉色大變,面有怒色。
“是哪個喪盡天良的東西!好歹毒的心思!好狠毒的手段!這是要置人於死地吶!”三叔婆顫聲說道。
陸文軒“撲通”一聲跪在先陸老夫人靈位前,痛苦恨聲叫道:“娘,孩兒不孝,孩兒不孝吶!”
“侯爺!”穆晴亦掙扎着跪在他身邊,淚水悽然而下。
陸靖安見了那凶神惡煞的鬼臉,“哇”的一聲撲在奶孃身上大哭起來。
陸小暑也忙過去陪着爹孃跪下,搖着穆晴的胳膊:“娘,娘,您不要哭,不要哭啊!”
“大叔公、三叔公、四叔公,各位長輩,今日,就請各位長輩做個見證,爲文軒一家做主!此事不查個水落石出,文軒誓不爲人!”
陸文軒猛的起身走到大叔公等人面前,一揖到地,整個人周身爆發出一種無以言喻的憤怒。那憤怒如同暴風雨來臨前寧靜的海面,烏雲壓頂,風勢預備,下一秒就可能鋪天蓋地的發作起來。
“這是自然!就算你不說,此事也要一查到底,咱們陸傢什麼時候出了這種陰毒之人!你快起來,不必多禮!”大叔公繃着的臉色也極不好看。
“多謝大叔公!”陸文軒謝過,轉而低喝:“將祠堂的大門關了,一個人不許進出!大叔公、各位長輩,請偏廳說話。”
衆人來到偏廳,落座,晚輩們垂手站在旁邊,竊竊私語,僕婢們則侯在廊上廊下,也人人忐忑。
“大叔公、大哥,這事兒一時半會哪裡能夠查得出來呢?在這兒到底不太方便,還是先出去再從長計議吧!”秦氏心裡有鬼,忍不住說道。
她不由暗暗的有些後悔,早知如此,就埋得更深一些好了。她心裡頭忍不住暗罵馮婆子偷懶!
陸文軒冷笑,雙眸似電盯向秦氏,一字字道:“二弟妹急什麼?事情就在這兒處理,相信我娘在天之靈保佑,事情定會水落石出!”
秦氏心虛的避開他的目光,勉強笑了笑。
“文軒說的不錯,就在這兒處置!”大叔公咳了一聲,偏頭看了三叔婆一眼,說道:“老弟妹,這種發生在內宅之事,還是老弟妹你來說。”
三叔婆便點點頭,說道:“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略一沉吟,緩緩說道:“這布偶看起來很新,也不潮,上邊的鋼針也很新,字跡也十分清晰,可見就是這幾日功夫才得來的。那下手之人正是打算趁着侄媳婦大祭作法以圖謀害文軒一家。這種壓勝之法我也曾聽人說過,這種時候作法最是靈驗不過,你們去個妥當人,看看侄媳婦靈位前的香爐中,有沒有與衆不同的靈香。”
“老奴這就去!”花嬤嬤將穆晴交給七巧等人扶着,施禮主動請纓。
陸小暑冷眼旁觀,看到秦氏的臉色又是一緊,不動聲色勾了勾脣。
不一會兒,花嬤嬤迴轉了來,果然找到了那與衆不同的靈香,手捧托盤將兩種香呈上。
三叔婆拿到鼻子下聞了聞,又傳遞與衆人,變色道:“看來,果然是這樣了!”
她目光掃過穆晴、秦氏等,問道:“這次侄媳婦大祭,是誰安排佈置做準備的?”
秦氏聽畢下意識便想往後退,被丈夫一記冰冷打過來的目光提醒,忙主動出列陪笑道:“是、是我。”
穆晴便拭淚輕嘆道:“我們剛剛回來,不熟悉府中情況,府中一直是二弟妹管理中饋,這次的事兒,大部分的事兒都是二弟妹安排準備的。”
尤其是採辦這種最容易做貓膩摳私房錢的好事兒,秦氏更會巴得死緊。
三叔婆當家也是一把好手,對於其中的門門道道哪有不清楚的?當下瞭然,點了點頭。
陸文琿不緊不慢的加了一句,說道:“爲了給嫡母做大祭,我們家這口子不知操了多少心,各種大事瑣事樣樣俱到,經常忙得顧不上用飯,前陣子差點暈倒,還請了大夫前來開藥調理……”
這是在從旁幫着秦氏開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不等秦氏開口搭腔做戲,陸小暑聽畢忍不住詫異道:“竟有這種事,二嬸,真是太辛苦你了!我只知道我和三妹妹找了大夫,沒想到原來二嬸也找了大夫啊!先前我娘還說若是不行讓三嬸也幫幫忙,二嬸還直言不必,原來是硬撐着呢!唉,二嬸您真是用心!”
陸小暑一雙漂亮的眸子柔柔的向秦氏看過去,語氣神情說不出的真摯誠懇,這一番話簡直跟從心窩子裡掏出來的一樣,氣得秦氏和陸文琿心中暗恨,面上卻只有吱唔陪笑的份。
大叔公低哼一聲,瞟了陸文琿和秦氏一眼,不緊不慢說道:“侄媳婦是你們的嫡母,你們做兒子、做媳婦的爲她盡心操勞,這是理所應當的,倒用不着特地拿出來表白!兒女盡孝也要特特拿出來說,那成了什麼人了?不過,小暑和怡清請了大夫,這又是怎麼回事?怡清呢?怎麼沒來?”
大叔公這番話令秦氏和陸文琿都不由變了臉色,兩人下意識交換眼神,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爲什麼請大夫?還不是陸怡清假山那檔子事兒,陸小暑這死丫頭,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告黑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