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卻是鐵了心,也沒跟她爭執這個話,只說道:“等侯爺回來再說吧!”
“你!”秦氏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她這才後知後覺:“你派人去衙門裡請侯爺了?”
穆晴哼了一聲沒回答。
秦氏一急,就要往外頭走。她不能坐以待斃,好歹她得上明清苑那邊同老太太告知一聲,讓老太太幫着想個法子。
“攔住她。”誰知穆晴瞧了她一眼冷聲吩咐,花嬤嬤等得令,立刻傳了下去,小丫頭們飛奔去關院子門,花嬤嬤、秋兒等則擋住了秦氏。
“大嫂這是什麼意思!”秦氏不過帶了一個婆子一個丫鬟過來,哪兒比得上景明堂人多勢衆,更沒想到穆晴居然會撕破了臉皮一般來硬的。
“沒什麼意思,二弟妹還是坐下慢慢等吧!”穆晴說道。
在這景明堂中,秦氏還真就拿穆晴毫無辦法,她站在那裡氣急敗壞了片刻,覺得這麼站着看上去實在是太傻,便不甘不願的回身坐下,冷冷道:“既然如此,是不是也應該派人把我們家老爺也請回來呢?還有三叔!”
“這你放心,已經派人去請了!”穆晴說道。
秦氏心中稍定,輕輕一哼,低頭飲茶。
陸文軒急匆匆趕回府,一進門便忙問道:“小暑呢?她怎麼樣了?”馬車上聽僕人略略說了說女兒的情況,陸文軒就沒法淡定,幾乎是命車伕一路急趕回了府中。
穆晴見他這樣,叫了聲“夫君”眼眶差點又紅了,忙迎上前說道:“小暑已經回玲瓏閣去了,大夫說這幾日要好好休息、不能見風,你放心,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陸文軒這才重重的舒了口氣,“這丫頭,真是叫人操不完的心!”
秦氏見他夫妻二人如此這般,大感面子上過不去,便也陪笑道:“大哥別急,小暑這已經沒事了……”
陸文軒一向來不屑遷怒女人,卻仍是冷冰冰的一記刀眼朝秦氏盯了過去,秦氏只覺心中一寒,心突突的直跳。
“我身爲侯爺,真沒想到就在這侯府之中我的女兒光天白日之下居然也會遭人暗算!這到底還算不算是我的家?如果是,我的家人在自個家中安全卻無保障這算怎麼回事?如果不是,夫人,咱們是不是該另行搬遷啊!”
陸文軒一開口,比穆晴要難纏得多。
秦氏一聽這話便揪起了心,陪笑道:“大哥,這真的只是個意外,大哥您彆着急,我保證不會再發生了,絕不會再發生了!”
搬遷?這兒是昌平侯府,陸文軒是昌平侯,要搬也不會是他們搬。
陸文軒低哼一聲沒有說話。
穆晴更不用多言了,他們夫妻倆還沒商量,便想到了一塊兒。
很快人聚齊之後,便一同到了陸老太太那裡,陸文軒的語氣十分堅決,陸怡清做出這種事又被抓了個正着,陸老太太饒是心裡再氣、再偏幫自己人,也無法站得住腳。
她想了想,只得說道:“還有不到十天就是姐姐的大祭了,到時候族裡會來人,只怕親戚朋友也會來不少,這些人情往來老二家的最熟悉,我看還是等大祭之後再說——再交接,你們看行嗎?”
陸老太太見陸文軒臉色不好,只得不情不願吐出“交接”兩個字。
陸文軒想了想,若不同意,只怕到時候穆晴真會應付不來,而秦氏到時再暗中搗亂使壞,大祭上鬧出什麼事端來,難免惹人口舌,且他心裡也會不安。
便點頭道:“既然老太太這麼說了,那就大祭之後交接吧!”說着他又森然盯了秦氏一眼,冷聲道:“二弟妹,說到底咱們是一家人,我不希望這最後幾天還會鬧出什麼亂子!否則的話,二弟妹就別怪我不顧親情了!”
秦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咬咬脣垂下了眼眸。對於陸文軒的話她沒怎麼放在心上,反而是聽了陸老太太的話感到心痛不已!
不到十天,不到十天啊!還有不到十天自己就要交出管家權了嗎?兩房人的樑子是結大了,她敢肯定,穆晴掌權之後,她別說吃肉了,連肉湯也未必喝得上一口。
這對於一向來不但吃肉,而且是撿好肉先吃了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沒法忍受的事兒!肉痛啊!
老太太怎麼會這麼糊塗呢?連誰是自己人都拎不清!她可是長輩,只要她咬緊了牙關堅決不從,大伯子就算是侯爺又能如何?她就不信他們一家子真能搬出去!
要真那樣的話,他們自己也沒面子!
陸老太太則冷冷朝秦氏盯了過去一眼:這都是你自作自受,怪得了誰?三丫頭的親事可再經不起什麼折騰,若不遂了他們的意,萬一將這事兒鬧出去,那李家還能娶三丫頭過門、過了門還能好好待她嗎?
沒用的東西!
爭取來的這近十天功夫,足夠你好好佈置安排一番了。若還不知足,那就真是個蠢人!
事情說定,各自散去。
回到景芳堂,陸文琿冷着臉將秦氏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又要把陸怡清叫出來罵。
陸怡清做了這事自己也受了不小的驚嚇,這個時候已經服用過安神湯昏昏沉沉睡去,秦氏心疼女兒,哭着攔着,陸文琿方忿忿然罵罵咧咧的拂袖去了書房。
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真正都是蠢貨!這三丫頭是吃了虧的人,人家李家肯給這麼大的面子善後已經很難得了,她居然還不消停!惹惱了李家,難道真想做尼姑不成!
秦氏拉着馮婆子絮絮叨叨訴辛苦、訴委屈大哭了一場。從她進這個家如何勞心勞力辛苦操持訴起,訴到如今竟然是枉爲他人作嫁衣裳,又罵大房沒良心,明裡暗裡埋怨陸老太太也薄情寡義……
馮婆子心裡頭跟她一樣的十分沮喪,她們主僕是一條藤上的人,秦氏不掌家了,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會跟着少了許多好處!
“老奴知道二夫人您委屈!這些年二夫人您何等辛苦老奴都看在眼裡呢,何嘗不知!”馮婆子嘆了口氣,勸道:“可老話說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唉,說到底侯爺纔是一府之主,他們豈能容二夫人您一直管着家?二夫人,您就看開一點兒吧,這啊,是遲早的事兒!就算沒有三小姐這一出,他們遲早也會這麼做的,只不過如今剛好得了藉口罷咧!”
秦氏一怔,心裡頭對女兒的埋怨頓時消散,轉而生出更加濃郁的不甘,“你說的沒錯,我差點兒連這個竟忘了!就算我們千好萬好、戰戰兢兢,他們也定容不下的,是我糊塗了!”
“二夫人您想開些就好了!”馮婆子怏怏悶悶說道。
秦氏不言,想開?讓她怎麼想開?原本這一切就是她的,人家硬生生強盜一般從她手上奪走,她反倒還要想開?光是這麼想想,她便覺得心裡頭擰巴得難受!
他們手裡已經有不少的私產了,還不知足?人貪心起來真是可怕啊!
這是不給她活路,既然如此,她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昌平侯的爵位陸家已經得到了,如果,假如,承爵的人不在了,那麼順理成章的,這爵位豈不是落到他們二房的手裡……
到時候,那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何至於受這等窩囊氣?
這個念頭在秦氏心中發了芽、生了根,以一種無可抑制的速度瘋長起來。
陸怡清醒來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掌起了燈。瞧着牀頭案上橘黃跳躍的燭火,陸怡清有點恍惚。
她覺得有點口乾,勉強撐着無力的身體坐了起來,輕輕叫道:“秀容、秀荷。”
“三小姐,您醒了……”門簾輕動,進來的是秀荷,“三小姐有何吩咐?”
秀荷的臉上陪着笑,走上前卻不肯靠近她的牀榻,而是保持了一個明顯疏離安全的距離,站在那裡人也顯得有些僵硬,雙手垂在身前彷彿不知道該怎麼放,不安的絞着手指。
“怎麼只有你?秀容呢?”陸怡清略略有些詫異,不覺皺眉,不高興道:“你怎麼回事?離那麼遠做什麼?過來扶我起來,叫秀容倒熱茶進來!”
陸怡清自然而然的吩咐道。
“是,三小姐。”秀荷的身子一僵,上前扶起了陸怡清,略略遲疑,硬着頭皮小聲回道:“奴婢替小姐穿戴好這就斟茶去,小姐忘了嗎?秀容她……此刻也不知醒了不曾……”
秀荷說完,心一縮,斂神屏息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大動作,生怕惹惱了陸怡清。
“……”陸怡清一怔,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心頭沉下,一陣冰涼。
她竟忘了!
纖細白皙的手用力的抓着牀單,陸怡清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竟忘了,秀容已經被她徹徹底底的出賣了、拋棄了!如果她的計劃順利的話,她此刻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難怪,難怪平日裡話最多唧唧喳喳的秀荷此刻會是這般神情待她。
心頭劃過一抹愧疚和難堪。
可是很快,陸怡清的眸光便冷了起來,推了一把秀荷的手淡淡道:“我有點渴了,先去斟茶來!”
那又如何?她是主子,她們只不過是奴婢而已,她們的命牢牢掌控在她的手裡,她要她們生就生、要她們死就死,她有什麼好愧疚、好難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