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軒沒有阻止,只是看着娘發泄似地哭嚎,心裡越發覺得這個決定是對的。也是他終於想明白的事情,這些年是他疏忽了孃的感受。
“娘,咱們也別鬥氣了啊,爹在天之靈看到咱們家鬧成這樣,肯定也很難過。”等陸秦氏終於哭累了消停下來時,陸雲軒再次說道。
“……我不改嫁!我不出門!我不要鋪子!”陸秦氏抽噎着仍是努力說出她的決定,心意堅定。
“之前是我沒顧慮到孃的感受,現在我理解孃的心情了,又豈會逼娘改嫁呢。”陸雲軒解釋,“買鋪子給娘,是給娘找些事兒做,打發下時間。”
“什、麼?”陸秦氏喉嚨一陣發緊,艱難吐出兩個字,目光警惕地瞪着陸雲軒,好像在說,不是騙老孃出門?
“娘又沒改嫁,難道被不孝子騙出了門,還不能再進門了?誰能攔着你不成?”陸雲軒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母子之間連情份都淡得抓不住了,又何談信任呢?他帶妻兒回來,不也接受了方家那麼多人的保護嗎?
“昨夜我想了很久,想不通娘爲何會變成這樣,之前以爲是我們兄弟長期不在家,娘連說說話、知冷熱的人都沒有,纔想給娘找個伴兒。”
“如今看來是我錯了,但我和雲逸要上學,要趕考,以後若入仕還要在外爲官,根本沒有多少機會在家陪着娘。”
“因此剛纔突然想到,在縣城給娘買間鋪子,娘住過去能管管鋪子,縣城也比鎮上繁華,也是娘生長的地方,離外婆家還近。”
“不管以後娘是堅持爲我爹守節,還是決定改嫁,鋪子都是孃的體已,我們兄弟不在身邊,娘手中有錢,生計不愁,心中也能安穩。”
“……你、你真的、是這樣想、的?”陸秦氏問得有些遲疑,但說話聲算緩和了不少。
剛纔這不孝子總算說人話了,而且答應不趕她出陸家門,還送鋪子給她作體已,這麼久以來惶恐不安、怨恨愁苦的心,總算注入了一絲暖流,不再那麼寒冷。
“等鋪子買下來,我帶娘去看,再陪娘去縣衙過戶,契紙上寫孃的名字,就是以後娘百年之後,這鋪子娘想給誰就給誰,我們兄弟都不過問。”
“你哪來這麼多錢?不是說家裡只有幾百兩了嗎?不是說私塾入不敷出嗎?”陸秦氏立刻想到一件事。
原來之前的話她都聽進去了啊!
“娘不用管錢怎麼來,免得說了又惹娘不高興,也請娘不要再將不開心的事兒一再擱心裡琢磨,不要這麼折磨你自己!”
也不要去折磨別人……
陸秦氏有些明白了,果然臉色又陰沉了下來:“居然用方家的錢來顯擺,老孃不要這份顯擺!”
“這錢是我借的,私塾明年會慢慢好起來,我會還錢,而且我是案首,有廩米可領,繳稅方面也有優惠,明年我和雲逸都能買幾畝地,也不愁吃飯。”
陸雲軒只能這麼解釋,關於寶寶棉衣的事情是絕對不能提的,不然所有的努力都白費。
失去信任的母子關係,要握手言和,是要講技巧的,真心不見得能拯救真情。
“真的只是給我鋪子,不是把這當作我改嫁的嫁妝?”
陸秦氏對這種解釋還算滿意,只是心裡仍是不敢相信,前一刻還要逼死她的兒子,這一刻居然肯爲她着想了。
“若以後娘遇着了想要依靠的男人,希望能讓我們兄弟先調查一翻,不要遇着無良人。
”
“若娘不想改嫁,有鋪子傍身,生活有靠,想回家來或是想去拜祭我爹,你依然是我爹的夫人,陸家依然是你的家。”
“只是有一點,現在不求娘必須答應,但希望娘之後能想想,學着放下。”陸雲軒話鋒一轉,陸秦氏立刻又露出戒備的目光。
“娘不喜歡方家我也不強求,但彩雲是我娶過門的妻,是我喜歡的女子,如今她已爲我生下孩兒,之前我說不休妻!不納妾!現在、以後,也同樣如是。”
“娘不喜歡我們,我們可以各過各的,我不強求娘接納我的妻兒,娘也不要再鬧了,若是因此傷了你自己的身子,還要請醫用藥,自己受罪。”
“……”陸秦氏聽了到是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再罵,而是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陸雲軒就當她聽進去了,本來也沒要求她答覆。
“若娘接受我這樣的安排,回頭我就和族長爺爺他們說,由他們作見證,咱們母子三人再寫一份保證書,免得娘覺得我在哄騙你出門。”
上回的保證書,是陸秦氏一人所寫,陸雲軒簽了字,陸雲逸並沒有。這次因是他允諾在先,因此他也要寫,以證明他要做到。
而鋪子是他言明兄弟倆有份,因此這次陸雲逸也要寫,以證明公平。若這次之後,陸秦氏還要鬧,就再也沒有迴旋之地了。
這次能有這樣的結果,也完全取決於陸雲軒的心軟。
在經歷了昨夜的瘋狂和恐懼焦慮之後,也在深知今兒便會被秦家領回去改嫁,再也呆不了陸家、與陸行智無緣夫妻之後,能有這樣的結果,即使是陸秦氏,也知道是不孝子的底線了。
“行,你出去和他們說,然後把你們兄弟的保證書給我看,我同意便寫,不同意還白說。
”陸秦氏心底妥協了,但嘴上仍顯得很勉強。
陸雲軒沒有再說什麼,雙方能把話說到這份上已是不易,他起身出去找族長爺爺他們商量。其實屋裡的對話外面的人都聽見了,這時候見他出來,便一起回了堂屋。
“你這孩子真不容易,不過能花點錢把事兒和平解決了,也算不錯的結果。”族長爺爺看着陸雲軒,很是感慨。
大家雖然心情有些激動,但卻很沉默,因爲不知道說什麼好。這件事情,已不是單純地論是非公道,而是母子情份。
他們理解陸雲軒這麼做的目的,就是顧全母子情份,也間接將陸秦氏送去了縣城,鎮上就算有人說她什麼,她也能眼不見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