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差連陽錯
我的河蝦才洗到一半,即墨夜非就笑米米的走進廚房。來到我身旁,一雙芊芊細手伸到水盆裡和我一起洗。我疑惑的看看他,問。“怎麼笑的這麼高興?發生什麼好事了?”
他挑挑眉擡眸看着我,那雙晶瑩的紫色眼眸倒影着我的臉,笑意更濃回答。“我把祁殊言放走了。”
“啊?”我本不是喜歡大驚小怪的人,可這消息也太突然,我想不驚訝出聲都不行。
他笑嘻嘻的將洗淨的河蝦放到盤子裡,也不擡頭只是淡淡的說。“我只是告訴他一件事,他就答應當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所以我們完全可以放走他。你這麼驚訝,難道是……捨不得?”
我趕緊搖頭,相當相當認真的保證。“怎麼會呢?那小祖宗我可惹不起,放他走當然是最好,我們又不能綁人家一輩子。”
他再度挑眉看看我,嫵媚的眼神絕對就像一汪清水,這個動人啊!卻不料,他撇撇銀硃色的脣道。“哦?你不是想親他嗎?他被我這樣放走,你捨得嗎?”
我頭疼的閉了閉眼睛,沒想到他還把那誤會記住了。“什麼想親他?我只是怕他又餓又暈會死在咱們店裡,所以纔去給他喂粥。沒想到粥裡出了點雜質,想看清楚給他挑出去,結果就被你們給誤會了。”
他撅了撅脣瓣兒,沒說信和不信,只說。“這口粥喂的好,甭管你到底是什麼動機。我們都有互相制約對方的理由,他絕對不會出去亂說,更不會給那醉鬼作證,我們好好收拾收拾,酒館如期開業。”
我好奇的盯着他,沒想到讓我頭疼一天的問題,就被一口粥給解決。這到底是即墨夜非聰明?還是我太笨?於是,我問。“你到底拿什麼威脅他啦?”
他端着洗好的河蝦神秘一笑,丟下一句話後,轉身走人。“不告訴你。”
沒了祁殊言那個麻煩,下午的採購工作就是我和即墨夜非一起去。酒館嘛!最重要就是要好酒,城內酒坊有不少,真正出好酒的卻是不多又太貴,並不合適初營業的我們。經過商量一致同意走訪附近鄉村,看看能不能找到便宜又好的酒。
說到去鄉下,這倒令我很開心
。想想穿越前我也是個普通的城市人,卻沒想在石村生活幾個月後初進城,我反倒有了些許不自在。當然,心裡更惦記的則是娘。
出了酒館門,即墨夜非還特意在我這裡拿了錢,張羅買些水果點心,笑米米的和我邊走邊鬧。
看着他左手禮物,右手包裹的樣子,我笑的前仰後合,自然而然想起那首老歌,邊比劃邊沒正調的開唱。“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身後還揹着一個胖娃娃呀,回呀回孃家!”
他亦笑的眉眼彎彎,本就俊俏*,此刻更是招惹異性目光無數。銀硃色的脣輕抿,一雙深紫色的眼睛望着我晶瑩閃動,說。“沒想到,你還挺孝順的。自己連貴點的青菜都捨不得吃,回家又想買雞又想買鴨的。”
雙手自然的垂在身後相握,我仍舊不走尋常路一蹦一跳回答。“那是自然。一輩子就一個娘,我不對她好,對誰好呢?”
即墨夜非沒有回答我的話,嘴角的笑容卻瞬間變得僵硬,目光不再看我而轉向他處。雖然他已經儘量掩飾情緒,可我仍舊感受到突然愣下來的氣氛。收了所有動作,規矩的與他並排走在一起。
他不喜歡我問他的私事,早在第一面的時候我就知道。心裡仍舊免不掉猜疑的,‘娘’這個字不應該是每個人心底最溫暖的字眼嗎?爲什麼他聽後會是這個神情?還是,只是我多心了?
一路無話,經過長途跋涉終是在天黑前趕到石村。可是,就是因爲這點夕陽的餘暉,也給我惹來不少的麻煩。問我爲什麼?當然是因爲即墨夜非那張妖孽的臉。
村裡人見過的第一美男,自然是‘一枝花’花青雲。卻沒想到我剛在婚禮上被花青雲甩了,才進城沒兩天就又帶回來一個更是漂亮的男子。這能不轟動全村嗎?
我頭疼的瞪了即墨夜非一眼,這誤會,怕是結大了。
即墨夜非則什麼都不知道,對每個盯着他看的人回以一個傾城又酥骨至極的微笑,眯得那雙紫色眼瞳都看不到了。丫的!他果然就是一個稱職的風;騷老闆,到哪裡都不忘勾人。我暈!
還未進家門便看到煙囪裡的嫋嫋青煙,剛踏進院子就聞到米粥的香氣。
撩開簾子進屋,果然看見張寡夫在竈臺前做飯。一切和我預計的都差不多,雖然其中原由萬千,他卻是個負責的男人。
他見我這麼快回來先是一愣,轉瞬笑了笑,道。“快開飯了,洗手進屋吧。”
聽到屋內有男人的聲音,原本在我身後的即墨夜非忍不住好奇,快步進屋來也沒看是誰,就拍着我的肩膀調笑。“喂!你不老實,不是說親沒娶成嗎?怎的家、裡……”
說到一半兒轉頭看到三十幾歲的張寡夫,頓時漂亮的小嘴長成不可思議的弧度,看看他再看看我,完全呆愣住。
照他的頭狠敲一個爆慄,順帶送他一個白眼,解釋道。“瞎說什麼吶?這是張叔,我請來照顧孃的。張叔,這是我朋友,你叫他夜非就行。”
張寡夫對即墨夜非點頭笑笑,也沒說什麼。只是騰出地方讓我們進屋,反倒是即墨夜非用懷疑的目光看着張寡夫,片刻後才猶猶豫豫邁步
。
剛到外屋的時候,他就迫不及待的小聲問我。“怎麼請個男人照顧你娘啊?這多不方便?”
我搖搖頭,真是不想說那麼多話解釋。“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有時間再告訴你吧。”
我們在廚房說話時娘就聽到,此時剛剛坐起靠在*頭。我趕忙走過去墊枕頭,她坐正後沒看我,反而是直直的看着即墨夜非。也對!那麼個大美男,和我放在一起,誰都會先看到他。
眯起眼睛笑了笑,我開始介紹。“娘,這是我朋友——即墨夜非,我們準備合夥開間酒館,幾日後便要開業。”
娘本就滿臉病容,此刻完全沒有笑意的盯着即墨夜非看,更是有些慎人。連我這個和她相處幾月的人都不習慣,更何況是初見的即墨夜非呢?
可是,當我轉頭看即墨夜非的時候,他居然一點負面的情緒都沒有。俊臉仍舊是泰然的笑意,雙手提着禮物沒放下,就那麼站定任由娘打量。
半晌,娘才淡淡一笑,說了一句。“走了這麼遠的山路,快坐下休息休息。”
我家裡屋除了一張*以外就什麼都沒有,所以他又轉身將禮物放到外屋*;上,再走回來靜靜的坐在*沿,對娘笑了笑算打招呼。
人的第六感都是天生,不止女人有,男人當然也有。孃的敵意,除了我,即墨夜非當然也感覺到。所以,他纔沒說一句話老實呆着,不想惹娘不痛快。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他笑笑,八成就是因爲他那張漂亮的臉,讓娘想起曾經不愉快的事吧。“娘,咱們周圍可有小酒坊?產量小點沒關係,酒館剛開業,也用不了多少。主要是酒好、價格便宜就行。”
娘想了想,不太確定的回答。“我記得,二十里外的河村就有一個小作坊,酒釀的不錯,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生產。明日趕早,你們去那裡看看吧。”
我和即墨夜非相視一笑,沒想到得來這麼容易。
入夜,仍舊是老規矩,我和娘睡在裡屋,只是外間的人從花青雲變成了即墨夜非。他這個人倒是有幾分隨遇而安的性子,就算我家簡陋的比他家茅房還差,他仍舊是倒頭就睡,絲毫都沒受到印象。
娘所喝的藥中有安神成份,聊了幾句關於酒館的事兒後,她也支撐不住睡去。剩下我一個人翻來覆去在*;上骨碌,實在睡不着又披上衣服到窗前看月亮。
寂靜的小村沒有什麼變化,屹立的老樹,細小的風絲,簡單的木柵欄。粗細木枝搭配做成的簡易柴門,在月光中被拉出長長影子竟有幾分人的形狀。
人狀影子?不由的眉頭一皺。晚飯時我問過張寡夫,肥婆這幾日沒來找茬,這不像她那麼沒腦子的人該有的耐性。現在我家門外居然有人的倒影,難道,是肥婆派人半夜來襲?
想到這裡,我當然不能等下去。將身披的衣服穿好,拿起廚房的燒火棍就往外衝。
‘吱嘎’破舊的屋門只要開關就會發出響聲,當我打開屋門衝出去,被聲音驚動,柴門處果然沒有一個人,也沒了那個人形的倒影
。
仔細看看木柵欄左右,確定沒有人。如果是肥婆派來的,她斷然不會只派一個人。那麼……這個人會是花青雲嗎?
想到這裡,我什麼顧及都想不起來。手中的燒火棍也瞬間落地,擡步快跑就追了出去。
村口因着兩棵古樹投下斑駁的月影,所以比其他地方都暗一些。從我這個角度來看,只看到一個人影跑出去,根本無法判斷是誰。
焦急的心砰然亂跳。花青雲,是你來找我了嗎?若是你,是想來看看我安好?還是,在意我的家中光明正大的住進另一個男子?或是,來找我解釋你的難言之隱?
越想心裡越發焦急,足下的步子便是有些亂了。只是跑出幾步就摔倒,揉着已經破皮出血的膝蓋,好不容易纔地上爬起來,古樹下的影子卻停了。
反了方向又向我奔來,一晃到了我身旁,邊扶我起來邊嘮叨我。“怎的半夜還出來亂跑?傷到了吧?”
“嗯。”隨便應了一聲,裝作揉膝蓋。低頭避開張寡夫的目光,不想讓他看到我眼底的失落。
我真傻,明明知道花青雲選擇家庭,爲了斬斷情絲連我送他的耳釘都全數退回。他又怎會和從前一樣,因爲另一個男子而癡癡的守在我家門口?
張寡夫將我扶起,似解釋又像自言自語的說。“今年螢火蟲少,偏偏三小子非要抓着玩。我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剛追到村口就聽到有人摔倒。”
我無奈的笑了笑,眼底的淚光已經全部隱下。“我只是看到有人跑過去,以爲是村裡來了賊,這才追出來的。跑快了,這才跌一跤。不要緊,我回去洗乾淨就沒事了。”
張寡夫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在我不看他的時候,又轉頭看了看村口。很快明白過來,眼底滑過一抹了然。扶着我往家走,想了想開口問。“你才進城兩天,怎麼就有這麼個朋友?開酒館可不是個小生意,這人可靠嗎?”
我挑眉看了看他,真是覺得他比我娘還囉嗦。從前,他可不是這樣的,今日這是怎麼想的?難道,我拒絕的還不夠明顯嗎?
自他手中抽出胳膊,決定一次性和他說清楚。別說我心裡有的只是花青雲一個人,就算花青雲現在嫁了,我與他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張叔,我的心思你一直都知道。以後照顧孃的事請你多多用心,至於其他的,就不勞費心。”
張寡夫精明的眼睛轉了轉,脣畔揚起笑意。“你還年輕,張叔不是怕你被美色所迷惑嘛!一番好意,你怎的不領情呢?”
我頭疼的扶額,本就心情不好,現在只有我們兩個,所以還是實話實說吧。“只要你不成天掂心嫁給我,我一定好好領你的情。”
張寡夫這次倒是沒有一點意外,更沒有一點掩飾的笑了,臉上皺紋也在月下明顯起來。“日子還長,說這個有點早。不過,你放心。我都三十幾歲的人,當然明白上杆子不是買賣的道理。從前的事兒也就罷了,我既然拿了你的錢,自然會好好照顧你娘。”
我看着他,總覺得他這番話說的有點怪。如果我沒理解錯,他的意思是,現在好好給我打工保持關係,以後我還有上;門求他,要娶他的可能?大叔,您老的自信,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啊?
鬱悶的撅了撅嘴,想想真是懶得和他辯這些有的沒的,只道
。“快子時啦,我回去了。”
張寡夫還想說什麼,即墨夜非卻從屋裡出來將他未出口的話打斷。看即墨夜非那迷迷瞪瞪的樣子,八成是起夜的。
即墨夜非看到我和張寡夫站在柴門外,先是一愣,隨即清醒過來,那雙深紫色的眼瞳滿是疑惑,帶着濃濃的睡意問。“這麼晚還請人來加班,你的多花多少錢啊?真不像你那鐵公雞的性子。”
張寡夫笑了笑,轉身走了。
我進院反手將柴門關好,望着即墨夜非滿頭亂滾似稻草的頭髮,本是凌亂的心境就更是亂。免不了瞪他一眼,攆人。“起你的夜去,多管閒事。”
他也不生氣,撓了撓本就凌亂的長髮,更加凌亂的樣子簡直就像……就像被人*過。一步步走向我,嘟了嘟銀硃脣沒開口。可我,竟然在他臉上看到一抹紅暈。
哦!老天啊!我居然能在即墨夜非的臉上看到紅暈?是不是我眼睛散光弱視加白內障啦?
他扭扭捏捏的來到我跟前兒,高出我許多的頭微微低着,正好讓我看清那並非眼花而是真實存在的紅暈。半晌,他好小聲好小聲的問。“那個……茅房在哪裡?”
“就爲這麼點小事也值得你臉紅啊?不就在……啊……”數落他一句後,我就擡手一指茅房方向。誰知,即墨夜非這傢伙猛然擡頭,我的手指正戳在他的臉上。戳在他的臉上其實也不要緊,可這傢伙竟然也同時‘啊’了一聲,正好咬在我的指頭上。
我趕緊抽手,即墨夜非卻有些愣住,竟然忘記咬着我的手指。一用力,手指沒從他嘴裡抽出來,反倒是我帶着他直直向後仰去。
直到,我們同時跌倒在地的前一刻,他才反映過來。到底是會武功底子的,迅速一個翻身。他先着了地,而我則是趴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口中,仍舊含着我的手指,雖然除了牙齒什麼都沒碰到。可是那種*就是自指尖傳來,瞬間紅透了我的整張臉。
也顧不得疼,用力將手指從他口中硬抽出來。然後一骨碌從他懷中滾到土地上,被石子隔得齜牙咧嘴倒吸氣,明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仍舊忍不住埋怨。“你都多大了,說話的時候還能咬到別人的手指?都怨你,本來我只是腿疼,現在到處都痛了。”
他順其自然的躺在原地,本就染了紅暈的臉頰更加緋紅,仰望漫天星辰不說話。
氣惱的捶了他一拳,我也只好無語的擡眸看星星。
夏夜的微風吹拂着淡淡的青草香,菜園裡尖尖的蟋蟀振翅聲彷彿是夏季獨特的夜語,就這樣和他平躺在柴門前的土地上,靜靜的又有些*。
很久後,他才緩過尷尬勁兒,開口時的聲音都帶了些許顫音。“管家婆,我……”
我望着天幕上那顆微藍的星子,明知道他有話說卻不接話。被他這樣一鬧,心底那份傷感早就消失,取而代之則是捉弄人的壞心思
。
他等了一會兒知道我不會說話,只好坐起身,拿腳尖碰了碰我的小腿,問。“我想去茅房,到底應該怎麼走?”
“呃……哈哈……”不由的笑了起來,沒想到他尿急到這種地步。
他皺眉,臉頰紅的可以滴出血,白了我一眼。“笑什麼笑?難道你都不去茅房的嗎?”
我笑的前仰後合點頭,擡手指給他看。“去是去。只是,我們農村人沒你們那麼講究。什麼廁所茅房的?吶!你看,菜園就在那裡,你自己想辦法解決。這樣多好,原生態。”
不由得,即墨夜非漂亮的遠山眉蹙起。想了想站起身向菜園走了兩步,隨即又頓住腳步回頭,猶豫一會兒問。“當真?”
我忍住笑,用力點點頭。
即墨夜非只好咬着脣瓣兒無奈轉身,向前再走兩步又停下。漂亮的臉蛋都擰的不成樣子,相當相當爲難的看着我。“……明天早飯,我不吃了。”
“哈哈哈……”看他那爲難又憋屈的樣子,我沒心沒肺的指着他又一頓大笑。古代又沒有化肥,地裡上的肥料可不都是這麼出來的嗎?直接和間接又有什麼區別,虧他還是一代神廚。
聽到我笑成如此,他也明白我在捉弄他。有些氣惱的快步走回來,拉住我的胳膊一把將我從地上拽起。“很好笑是嗎?”
那陰森的語氣,還真不是一般的怕人。可我,真是對他太過熟悉,就算他表現成這樣,仍舊激不起我一點的恐懼。於是,我乖乖的點點頭,接着繼續爆笑。
月光之下,即墨夜非深紫色眼瞳因怒氣而變得熠熠生輝,緊緊握着我胳膊的雙手稍稍用力便將我推到半倒。隨後,再度一點一點向後用力,連帶威脅我。“說,你錯了。否則……我可真推了。”
身體一直向後傾斜,滿頭長髮便劃出漂亮的垂度,與身體貼合的部分不在,反倒顯出我的纖細。我的身體是柔弱,性子確實倔強的。明知道他是無力的威脅,我當然不會妥協。
“哈哈……夜非,有本事你就推倒我。我纔不信你敢!”笑聲越變越大,就連聲音都不自覺大到普通的幾倍。笑意濃濃,根本就沒把他的威脅當回事。
“還不說是嗎?”即墨夜非挑挑有型的眉毛,嘴角都變得斜斜的問。
我笑着點頭。“不說不說,你推吧。”
“好,那我可鬆手了。”說完,即墨夜非就真的鬆開拉着我的雙手,真的任我向後倒去。
“啊……”一聲驚呼,是真沒想到他會鬆手。
結果,下一秒,他再度將我安安穩穩的接在懷中,雙臂緊緊抱着我的腰。距離,是那樣的近,近到我可以聽到他有力的心跳。
我們的笑聲和驚呼聲,以及說的每一句話都回蕩在寂靜的山村中。
更是被夏風吹進……一個寂寥的孤影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