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似無情傷
她的憤怒,我自然懂。長長嘆息一聲,我解釋。“紅綾,如果我有辦法,一定第一時間把即墨夜非搶回來。但是,這一切都是出自他自己的真心,他愛着那個叫容城藤衣的女人。我又能有什麼辦法?就算我心如刀割,還是要成全他們的有情相守。如果換做是你,你忍心讓即墨夜非承受相思之苦,恨你一輩子嗎?”
我對即墨夜非有情,這事兒畢紅綾甚至比我自己知道的都早。面對我此刻的坦然承認,她連一絲驚訝都沒有。只是氣憤的吼道。“我氣的,是你的隱瞞!施婉韻,你到底安的什麼心?你能力有限得不到夜非,就不把消息告訴我,讓我不能及時去爭取嗎?現在可好,夜非和那個女人有了孩子,我就是有辦法都已經來不及了!”
畢紅綾是家中獨女,當之無愧的天之嬌女,這輩子想要的東西,只有兩樣沒得到。一是御醫之位,二就是即墨夜非。若不是對即墨夜非一見鍾情,她早就夫侍成羣過上神仙日子。可是,她等啊盼啊忍啊的結果,就是聽到即墨夜非和別人結婚生子,這又怎麼能讓她不氣憤?不痛恨?
面對畢紅綾的怒火,我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在棋盤上順手拈來一顆黑子,看了一眼之後,將黑子丟進白子棋婁裡,看着在白子上超顯眼的黑子,解釋道。“這個黑子就是夜非,所有的白子都是女子。夜非就這麼一個,想要般配這麼多白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你和夜非相處的時日不多,我不知道你了不瞭解他的性格。但是我現在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夜非是一個非常非常重感情的人。”
然後,將其他白子拾起,全部丟在那顆黑子之上。“有的時候,愛和感情也是一種負擔,尤其是像夜非那種重情的人。你給他一份愛,他的性格決定着,無論他是否愛你,他都一定會好好回報你。同理,其他人的也是一樣。所以,當白子的感情太多,造成旋窩以後,夜非的感情也會隨之迷茫,消散在白子之中不可自拔。最後的結局,只能是毀掉黑子於白子堆中。紅綾,愛不一定是佔有!我已經知道結局是毀掉夜非,無論心底有多痛,我都不會再去爭搶。我要的,只是我愛的人,好好活在世上。”
畢紅綾憤怒的雙眸緊緊盯着白子棋婁,她和即墨夜非相處的機會,一隻手都可以查的過來,所以她對即墨夜非的瞭解,也僅限於平日嫵媚妖嬈
。但是不可否認,她聽慣了我隨時隨地的謊言,此時再面對真話,已經無從相信,卻又不知道拿什麼去辯解。
“多情自古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紅綾,最多情的人從來都是最無情的。然,這份無情不是對其他人,而是對他自己。”否則,他就不會把身子給了我,又癡心不悔的跟着容城滕衣,時時刻刻處處利用所有去保護容城滕衣。
這些事兒,都是在我被刺激到癡呆那段日子,慢慢感悟出來的。如果說,離開郡守府的時候,我對即墨夜非的選擇是恨。那麼,經過那段魂遊天外的日子後,我對即墨夜非剩下的,就只有深深的憐惜和諒解。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性格所選擇的路負責,因爲除了死亡和重大事故,人的性格是不會改變的。從生到死,或許都無法讓即墨夜非懂得,到底什麼是愛,什麼纔是無情!
“既然夜非在容城滕衣身邊的如此痛苦,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怕容城滕衣,我可不怕!……你這次對付容城滕衣,就是爲了夜非?”畢紅綾有些混亂,猜着猜着,竟然又猜到我最近的行動上。
“有一部分是吧!最起碼,容城滕衣想要對付我的原因,就是因爲夜非。別人敬我一尺我就敬她一丈!我施婉韻從來都是一個懂得禮尚往來之人。如今,她不僅霸佔我愛的男子,還在利用手上權利想將我滅掉。如果我不喂她一顆後悔藥吃,那我施婉韻還怎麼在圈子裡混?”
畢紅綾斂眉看向我,漂亮的大眼睛裡滿是複雜。久久之後,輕言道。“沒看出來,你還是個不能惹的小人物。心胸狹窄卻又口是心非!你說不是爲了夜非而對付容城滕衣,這話說出去,又有誰會相信呢?唉!反正已經攪合在你們的局裡了,我倒是無所謂得罪了誰。這次幫你給容城滕衣找麻煩,也算是爲自己出氣了吧!”
畢紅綾的話讓我分不出真假,不是因爲我不相信她,而是因爲我知道她對即墨夜非的感情有多深。但是,面對她直言不諱的坦然,我倒沒有了將勸說接下去的必要,看着畢紅綾絕色的容顏,笑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呢?既然夜非心裡有的是容城滕衣,你倒不如早點找個合適自己的人。幸福,是治療失戀最好的辦法。”
“失戀嗎?我和夜非連戀都沒有過,又何談失呢?我只不過是,不甘心罷了!即墨夜非那麼一個嫵媚嬌滴滴的大美人,就這樣便宜了容城滕衣,真是不甘心!”畢紅綾釋然微笑,通過這句話的苦笑,我倒是真的看出幾分她的心思。想想也是,她和夜非就見過那麼幾次,一分離就是一年多,若不是她單戀即墨夜非,只怕這麼長的時間裡,她都不會記得即墨夜非到底長什麼樣子了吧
!
“不甘心?你想怎麼樣?”呃!這話含義可太深了。忍着心中的竊喜,我認真的看着畢紅綾問。
俏麗之人對我眨了眨眼睛,眼底的笑意卻帶着冷光,回答。“你不是缺盟友嗎?算我一個吧!”
即墨夜非,是容城滕衣命裡的貴人,亦是煞星。即墨夜非幫得了容城滕衣,也註定是害了容城滕衣之人。當然,這種實話,我是絕對不會當任何一個人說起的。不要怪我小人,要怪就怪容城滕衣不該在得到即墨夜非以後,還來招惹我趕盡殺絕。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好人,也不介意偶爾做一做小說中的反面人物。反正,我只要我的人生活得好,可以恣意妄爲。我想要的,只是不被欺凌。
足矣!
我的計劃有了畢紅綾真心誠意的幫忙,自然事半功倍。原本以爲接手那麼大一筆違禁藥材,容城滕衣一定會非常小心猶豫。卻不想,在畢紅綾酒桌上的一番忽悠之後,容城滕衣當時就毫不猶豫的買下畢紅綾的藥材。真是想不明白,朝廷明明沒有一處戰事,她到底急着囤積這麼多傷藥做什麼?
在那天晚宴上,即墨夜非扶着已經明顯可以看得見孕相的容城滕衣出席。在看到畢紅綾的那一刻,即墨夜非沒有表現出一點熟識的態度。無論畢紅綾用什麼目光看他,無論用什麼方法暗示即墨夜非,想再見一面敘敘舊,他都沒有接受。
爲此畢紅綾回府後,還約我喝酒已憑弔這份無疾而終的感情。她對即墨夜非這個大美人那是真心的不了得,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即墨夜非從頭到尾根本都沒在意過她。她連白子之一都不算,這能不讓她痛苦嗎?
然,聽到畢紅綾心痛的斷續之語,我比她更痛苦的猜想着。即墨夜非和容城滕衣應該已經完全在一起了吧?即墨夜非不想讓容城滕衣知道孩子是古楷昊的,容城滕衣以爲那*是即墨夜非,他們兩個自然好在一起,然後相守一輩子是人之常情。所以,比畢紅綾更痛苦的人,是我!
*宿醉,第二天早晨起來,聽說容城滕衣的藥房出了事兒,被沈傲霜抓個正着的之時,我還感覺不到一點報復的喜悅
。一直到下午,傳來容城滕衣的武器店出事兒的消息,我還是傻愣愣的坐在窗前,看着滿樹綠鬱蔥蔥的樹葉,魂遊天外。
現在,容城滕衣和沈傲霜的正面衝突已起。我想這裡面最難做的人,一定是古楷昊。他一直深愛着容城滕衣,卻不知道爲什麼容城滕衣避他如蛇蠍。如果我能知道古楷昊和容城滕衣的事,是不是可以利用起來,打倒容城滕衣呢?
今個兒是沈逸仙被武不然抓起來的第二天,沈傲霜雖然派兵將郡城嚴防死守,一步一關五步一哨,卻沒有其他具體對付武不然的動作。朝廷方面倒是下了很多通緝令,奈何各地王侯都不怎麼配合,只是做做樣子,營救沈逸仙這個小侯爺的事兒,就這樣拖了下來。所以,無論沈傲霜之前到底是什麼策略,此時她唯一能救沈逸仙的辦法,就只有交出金印。
正琢磨着,畢紅綾鮮豔的紅衣就從外面走了進來。通過這兩天相處,我們倆的關係已經很好。雖然她口口聲聲說不相信朋友,卻還和我有了些許交情,最起碼的是,她已經不再對我冷臉,每次看見我都把漂亮的眉眼笑的彎彎。
“婉韻,我的人看見,容城滕衣被沈傲霜緊急召喚到堯侯府。你的計謀沒有出一點問題,容城滕衣這次啊!倒了大黴啦!”難怪這次笑的別樣動人,原來是知道情敵倒黴,來我這裡幸災樂禍的。
在窗口曬着秋日暖陽,已經達到懶洋洋的程度。我連頭都沒捨得擡起來,只是轉了眼眸看着畢紅綾。和她相處越久,越覺得這傢伙根本不適合當偶像。她除了那一張絕色的臉蛋和絕世醫術以外,到底有哪裡值得人迷的啊?
“有你想的這樣簡單就好啦!你別忘了,古楷昊可是容城滕衣的正夫。甭管平時受不受容城滕衣的*,古楷昊愛容城滕衣的心從來都沒變過。只要古楷昊一天在容城滕衣身邊,容城滕衣在沈傲霜那裡,就不會出大事兒!”
“不受*?古楷昊可是沈傲霜的侄子,容城滕衣竟然還不知足,沒拿祖宗板把他供起來?……沒想到,容城滕衣竟然如此愛夜非!”說着說着,畢紅綾又把即墨夜非給聯想起來,臉上不免有些落寞。
我忍不住翻個白眼,對爲情所困的人投去相當自然的無視。這種經歷我也有過,所以我不笑話畢紅綾的矯情。可是,現在正經事一大堆,也不是她該悲春憫秋的時候。“那種事兒,我們以後再慢慢感傷。我讓你去打聽的事,你打聽到了嗎?”
“正如你所想,沈傲霜召集全郡城幾個鐵匠和雕刻師,這兩日就住在堯侯府
。到了這個時辰,別說金印就連玉璽都能造的出來。”
“……”我無言以對的遙望遠方。沈傲霜會造假應對目前的困境,這是非常正常的。沈逸仙是她的心頭肉,她就算背叛朝廷也不會捨得沈逸仙。但是,我現在想不明白的是,她到底會拿真的還是假的,去換她的寶貝兒子。
“王侯印章內都藏有春彩石碎片,沈傲霜竟然敢做出背叛朝廷的事?這膽子也太大啦!”畢紅綾見我不語,自言自語的叨咕起來,語氣中還有難掩的氣憤。
“不!沈傲霜會用假印去換沈逸仙!”就在畢紅綾說話的下一秒,我突然將心底的疑問理清。不由得整個身子都繃直,死死的盯着遙遠的連山,不好的感覺襲上心頭。
不用畢紅綾發問,我急急解釋。“如果沈傲霜把假的金印交給武不然,還有一線生機換回沈逸仙。如果她用真的金印交換,即便武不然不撕票,被朝廷發現沈傲霜沒用一兵一卒,就這樣把沈逸仙救回,女皇自然能猜到沈傲霜把金印交給河盜交換兒子,到時候是不會放過沈家全部人的。所以,只有用假的,沈傲霜纔會有一線生機。”
難怪我會覺得今天心裡亂糟糟的,只怕這會兒,沈傲霜已經將假的金印丟入指定地點,順便派人去跟蹤瀟絲宮來取金印的人,一路跟蹤回去,此時已經在攻打連山了吧?但是,我沒有聽說沈傲霜調動城內一兵一卒,她到底是用什麼力量去營救沈逸仙呢?
“紅綾,你知不知道沈傲霜最好的朋友都是誰?她們中間,誰離這裡不遠,手上又有足夠多的兵力?”我突然從椅子上跳下,跑到畢紅綾的面前焦急的問。
畢紅綾被我焦急的臉色震了一下,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問。“你怎麼好像很關心河盜的樣子?”
“……我是擔心沈逸仙有危險,畢竟人人都知道,沈逸仙和我一起被河盜抓去。如果沈逸仙有個好歹,我這個順利逃出來的人就說不清啦!”我微微一頓,才發現自己將情緒太過於表露。
畢紅綾不確定的看了看我,卻想不到我可能與河盜有勾結。“我聽說,沈傲霜和博弈郡的蕭王是至交好友。如果沈傲霜真如你所說需要借兵繞到攻打瀟絲宮的話,那麼蕭王羅秋寒就是她最好的助力。畢竟兵符是大事,除非是莫逆之交,誰又可能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別人?”
博弈郡,離郡城並不遠,算起來沈傲霜和羅秋寒還是比鄰而居的‘土皇帝’,感情好關係到非一般很符合情理
。而且,博弈郡離連山……
臉色不由得有些發白,我糾結的望向連山方向,心晃到連椅子都坐不住。如果沈傲霜如約把金印交給武不然,沈逸仙一定會沒事。但是,現在沈傲霜背地勾結羅秋寒,已經出兵去攻打瀟絲宮。武不然到底會做出什麼迴應?萬一傷到沈逸仙……
“紅綾,這邊的事兒到此時就算結束。我有事,先走一步!”說完話,我就心急火燎的衝出房門。
然,下一秒,畢紅綾就輕功一躍將我攔在門口,細細的柳眉蹙起,勸道。“婉韻,無論你爲什麼要去找河盜,這個時候你都不能動。難道你忘了,你的家人還在沈傲霜的手上。”
一語驚醒夢中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再泄漏任何情緒的轉身。回到房間坐定在桌前,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下去。這才能平穩焦灼的心,細細將事情捋清。
“婉韻,我派人去查探過堯侯府。雖然說,你的家人在堯侯府過的都不錯,尤其是那個叫官十四的小男孩兒。但是……你娘似乎不大好!”畢紅綾今天進來,目的就是要告訴我這些。只是東拉西扯一頓後,她到這個時候想起來。
“娘?娘怎麼啦?是不是許世清離那混蛋,欺負我娘了?”聽到娘出事,我剛剛冷靜下來的情緒再度着火。火急火燎的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拉住畢紅綾的手腕,糾結的眉毛都要着火一般。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用生命愛我的女人。雖然,我不是那個她從小帶大的孩子,但是我對她的愛不能用時間來計較多少。在她選擇爲了我的婚姻而死去之時,她就已經是我最親的親人。
“沈傲霜忌憚沈逸仙還需要你保護,自然不會對你娘下手。只是,我的人回來說,你娘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一直躺在榻上病怏怏的。”畢紅綾看我臉色不好,說話的聲音都變小了。那*,我當衆把許世清離和孃的關係公開,這種貴族八卦流傳的速度那是超乎想象的快。所以,娘和許世清離的關係,早已被所有人知曉,畢紅綾當然也不例外。
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無奈的搖搖頭。我從來沒想過會傷害娘,奈何這件事揭發出來,不想的事也會突發。娘對許世清離的情,在我看來簡直已經達到jian的地步
。那個狠心有寡情的混蛋,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娘被他害的這樣慘還念念不忘?我是怎麼都想不明白。
就像畢紅綾說的,堯侯府現在不會有人敢傷害娘,但是誰能保證,不會有人刺激娘呢?尤其是,他們的身份還是囚徒,冷言冷語自然免不了。
深呼吸幾次,我才能睜開眼睛,奇怪的問。“剛纔你是不是說過,官十四在堯侯府混的很好?”
畢紅綾認真的點點頭,回答。“是啊!可能是因爲那孩子和沈逸仙長得很像,所以受到沈傲霜的特別優待吧!”
認真的注視畢紅綾的眼睛,很明顯就可以看到其內的閃爍。不知道爲什麼,每次看見畢紅綾提到官十四,我就會有一種錯覺。覺得畢紅綾在用心計劃掩飾着什麼。可是,她能掩飾什麼呢?就那麼一個沒長開的小屁孩,她到底在算計什麼呢?
不過,說起官十四和沈逸仙的長相。這話倒是不假,尤其是兩人的眼睛,那簡直就是一模一樣,如果把其他地方蒙上單看眼睛,簡直就是一個人。
仔細的把沈傲霜的祖宗十八代都想一想。呃!她的祖宗十八代早在我想對付她之前,我就已經調查清楚。可是,怎麼想沈氏家族都不會突然多出這樣一個水靈靈的娃娃。那他,到底和沈傲霜是什麼關係?
“紅綾,你是不是隱瞞了我什麼?與官十四有關係,對不對?”這話根本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說。
然,畢紅綾卻是搖頭,一絲猶豫都沒有的回答我。“那孩子是你家正夫撿來的,你們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他是誰?”
“真的?”我看着她,壞壞的挑了挑眉頭。
畢紅綾頓時覺得後背一冷,拉了拉衣襟,回答。“當然是真的!還有啊!我明明告訴過你,要把他送來給我治療,你怎麼到現在也沒送來啊?如果那孩子腦子將來出了什麼問題,他父母找來和你算賬,別說我這個當朋友的沒提醒過你。”
每天亂七八糟那麼多事,我早就把畢紅綾的囑咐忘光了。不過,我雖然不記得,記得的人卻有的是。譬如說花青雲和水凌澈!祁殊言在我府上住的日子,他們倆都找過祁殊言幫忙看。結果雖然和畢紅綾說的差不多,卻也沒有她說的那麼嚴重。